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楚尚書好言好語苦苦哀求了半晌,一無進展。大夜年輕的國師大人如同傳聞中一樣,冷如謫仙,無論尚書大人動之以情還是許以重酬,國師大人始終連目光都未曾抬一下。
楚尚書好傷心、好絕望。
就在這傷心絕望的沉默裏,楚浩然開心又夢幻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響起:“爹!爹!爹你快看啊!”
楚公子攜著修仙小少女興衝衝的進來。
萬千堂中瞬時氣氛大變。
原本一直聲色不動的國師大人抬起了目光,盯在楚浩然身側少女那張懵懂小臉之上。
他薄唇緊抿,臉上浮現起一種千裏冰雪的冷意。
良久,他緩緩鬆開手指,將那茶蓋輕輕放下。
而方才還傷心絕望的楚尚書,目光在他家兒子攜著少女的手和那少女身上快速的切換——活的!看!她眼睛還在眨!是活的沒錯!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尚書喜悅的噴出了兩股老淚!
楚家有後了!
“國師大人!”楚尚書激動的都坐不住了,向上首的人一抱拳,“這個丫鬟能不能——”
“小離,”陳遇白看都沒看他,冷冷的盯著楚公子身側的懵懂少女,“過來!”
楚尚書愣了愣,見那少女果然乖乖的從兒子手裏掙脫了跑向國師大人,他心中一沉,忙問道:“敢問國師大人,這位姑娘是?”
陳遇白抬手將歡快奔過來的小少女推到自己身後,他的聲音已經不能用“冷”來形容了,簡直已冒著陰森寒氣:“她是我徒兒。”
他盯了還在用目光癡纏他家徒弟的楚浩然一眼,楚公子被那目光冷的瞬間出了戲,臉上那如夢如幻的表情都碎了。
楚尚書是朝廷重臣,皇帝下旨命國師大人收徒的事情他當然知道,頓時一喜,高聲道:“國師大人的愛徒——可是鎮南王府的小姐?”
紀小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笑眯眯的對楚尚書點點頭,“是呀!我爹爹是鎮南王!”
楚浩然的表情又開始夢幻了:原來不是《富貴公子偶遇貧苦丫頭、癡纏愛憐終成眷侶》,是《尚書獨子婚配王府小姐、門當戶對比翼□□》 !
布景都能更升一等了,襯著他白衣如雪風流倜儻,台下看起來一定更賞心悅目!
楚尚書用一種看著孫子他娘的慈愛眼神看著小少女,笑著柔聲說道:“我與你爹爹鎮南王同朝為官,一向仰慕他威武神勇,沒想到鎮南王不僅用兵如神,教育兒女亦是有方!”
紀小離哪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有人和顏悅色的對她說話,她很開心,笑眯眯的一直點頭。
楚浩然站在他爹旁邊,含情脈脈的看著活生生的小少女,每一遍確認她還是活著的,他就多愛上她一分。
楚尚書嘴裏說著喜慶應酬的話,眼前仿佛已經滿地跑他楚家的大胖孫子了。
三個喜悅的人各自陶醉,隻有國師大人的臉色一刻比一刻冷,黑色冰綢的衣袖寬大,覆住了越捏越緊的拳。
楚尚書的喜慶話終於說完了,帶著“楚家再也不用擔心絕後”的趾高氣昂告辭。風流倜儻的楚公子,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跟著他爹走了。
楚家父子一走,萬千堂安靜下來。
師父一直不說話靜靜坐在那裏,紀小離忍了一會兒無聊極了,轉到他麵前興致勃勃的問:“師父,今天教我什麽?”
陳遇白眸中雪原千裏,黑眸緊緊盯著她,一言不發。
紀小離被他盯的發毛,不知道他為什麽這幅樣子,隻直覺他似乎是不高興,她怯生生的問:“師父怎麽了?”
陳遇白冷著臉,仍舊是不答話,幽深黑眸中神情瞬息萬變。
紀小離背上發毛,壯著膽子伸手扯扯他衣袖,可她手指剛碰到那寒意暗湧的黑色冰綢,就被一股力道拂的飛了出去。
小少女飛過大半個萬千堂,屁股著地,摔的七葷八素,坐起來疼的哭出了聲。
她從小鎮南王夫婦疼愛、紀東南西北寵溺,雖然公主娘娘院裏的嬤嬤有時會偷偷打她,也隻是暗地裏掐兩把、推一下,她還是第一次被人打的飛出去這麽遠。
連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腦袋被摔的一片空白,紀小離坐在門邊地上,淚流滿麵,哭的十分傷心。
陳遇白遙遙的望著她哭泣,方才複雜動亂的心,此時又變得像是小時候練武時受傷的感覺:疼、以及不想被人知道。
為什麽會這樣?他暗暗震驚萬分的問自己:她哭了、關他什麽事?
方才那又是怎麽回事?楚浩然攜著她手,為什麽他會差點將茶蓋擊過去卸下楚浩然那條膀子?
陳遇白麵上冷冷無表情,心中卻是已沸騰滔天。
他再不問世事也知道,自己此刻這種情緒與關切有關。再冷血無情,陳遇白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他已動心。
年輕的國師不敢也不願再想下去,忽怒氣滔天,緊緊盯著哭泣少女的目光殺機四起!
“滾出去。”他冷冷一聲怒喝。
紀小離哭著抬頭看向他,盈滿了淚水的眼中寫滿了疑惑、驚恐、傷心……
“滾!”陳遇白像是被那目光灼傷了一般,一拂袖掌風滿盈,將連滾帶爬往外逃的小少女推的更遠。
紀小離滾在門外地上,門在眼前“嘭”一聲合上,她身上疼、心裏害怕,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自從紀小離來了國師府拜師修仙,沉靜的國師府時常有這樣地動山搖的動靜,老管家與下人們都已經見怪不怪。所以國師大人的怒吼響起時,掃地的繼續掃地澆花的自在澆花,老管家正看著小天擦拭一套金貴的玉盞,主子暴怒的聲音響徹樓宇,小天連手指頭都沒抖一下。
廊下肥胖如雞的“蠢貨”小腦袋埋在翅膀裏,睡的香甜又安寧。
片刻後,隱隱傳來了小少女的哭聲。
掃帚頓住、水澆歪了,小天驚的差點打了手中玉盞!
“蠢貨”猛的昂起了頭,不敢置信的“咕咕”兩聲。
老管家心急火燎的匆匆趕到萬千堂前。
萬千堂大門緊閉,濃重的寒氣正從門縫裏溢出來,老管家靠近時打了個哆嗦,趕忙叫小天上前去把門前地上大哭的人扶起來。
“這是怎麽了?”老管家吃驚不已的問小少女。
紀小離滿臉淚水,抽抽噎噎:“師父……師父他……嗚嗚嗚……”
她一向雖常幹些氣的人無可奈何的事兒,但總是開開心心的,叫人一見她不由自主就樂了,眼下哭的這麽可憐,那一聲聲淒慘難過的“師父”,倒叫老管家想起了當年老國師大人過世的時候——小主子那時候才十多歲,在靈堂前不眠不休守了五天六夜,一滴淚都沒有掉,到了出殯那日,淩晨時分,熬了這麽多天的下人們紛紛昏昏欲睡,連他都熬不住了,恍惚裏聽到一聲極低的“師父”,他悄悄看去:一身孝衣、腰間墜著沉重玄鐵令牌的清瘦少年,手扶著那高大的棺木,額頭抵在上麵,緩緩、緩緩的閉上眼睛。
從那以後小主子隻穿黑衣。他也再沒見小主子露出過會心笑容。
老管家想著這些,悲從中來,一時間竟老淚縱橫。
小天已被紀小離的眼淚嚇的不輕,輕聲勸了她片刻,正惶惑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回頭見老管家亦是淚流滿麵,童子年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扁了扁嘴也哭了起來。
萬千堂大門緊閉,門外哭成一片,門內寂靜無聲。
從那日起,陳遇白就不肯見紀小離了。
起初兩天紀小離生氣他打飛了自己,可氣了兩天她就忘了,又開始跑來跑去的找好玩的事情,還不計前嫌的跑去找她家師父練功修仙。
可她家師父根本不見她。
陳遇白當真不想見她,連童子守著都不用,隻把觀星樓前後布上陣法,讓她在裏頭轉悠了一個上午都沒轉出來。
她累的坐在地上,小天念著口訣從她身邊跳著過去,手裏托著個盛茶盞的小幾,怕忘了口訣也似她這般走不出去,童子念念有詞、目不斜視。
紀小離靈機一動,爬起來跟著他亦步亦趨,可眼見他順利走到廊下推門進去,她卻眼前一黑又撞到了那棵大樹。
小天回頭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身不由己的走進了觀星樓。
觀星樓裏有些冷,一走進去似夏日鎮了冰那般寒氣陣陣的。小天秉著呼吸,小心的把茶盞放到桌上,輕聲問道:“大人要不要用些點心?”
持著書卷的人麵如寒冰,微搖了搖頭。
小天回想著來前老管家教的話,壯著膽子繼續問:“那……要不要給小離姑娘送些點心?她被困在陣裏好幾個時辰了。”
“你去領她走。不許她再來。”
小天默了默,小心翼翼的說:“小離姑娘說了,您不肯見她,她寧願被困在陣中。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一卷書砸過來,小童子嚇的立刻閉嘴。
“那就別攔著她,讓她去死!”終身為父的人怒吼,臉色比方才還要嚇人了。
小童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一句,再也不敢多話了,收好了書卷默默的出去。
“咦?”他打開門後一驚,站在那兒自言自語的喃喃:“小離姑娘爬到樹上去做什麽?這陣的陣眼又不在樹上。”
話音剛落身旁就寒風大作,童子縮著頭往後一看,剛才還在榻上的人已經飛身而起,一道黑影箭一般的從樓上掠了下去。
才清淨了幾日的國師府上空又響起了國師大人暴怒的吼聲:“紀小離!不準跳!”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更應該是補的5號的吧?
欠的都還完了吧?
明天開始是正常的更新了吧?
以後就可以隔日更了吧?
是這麽算的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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