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戲本
106 戲本
杜繹一想這可能是住在蕭府時誰無意放在包袱裏,他問過附近幾家文房鋪,眾人都沒聽說過這本書,那麽這解釋隻得一個,就是這本書寫出來不久。杜繹反複思量,但見筆跡絹秀,不像來自男子,他考究和觀察過蔡世荃,此人傲氣不小,才華尋常。
此刻,杜繹手捧《白蛇傳》,“這本書是你放在我包袱裏的?”這和他以前見過的不同,一本書裏不僅有詩詞還有動人的故事情節,白素貞對許仙的一片癡情躍然於紙,青兒敢愛敢恨讓人敬佩,許仙的懦弱,法海的無情,以及白狀元孝心動天,都足可以深入人心。
雲羅一愣,她手頭是有一本,可上麵修改之處頗多,還是花無雙動筆幫她重新抄寫了一份,她擱書的箱子裏還掛著大鎖呢,是不可能有人拿出來的。
外麵,傳來花無雙的聲音:“是我放的。”二人扭頭,隻見花無雙進了書房院門,一襲素雅的裝扮。
雲羅驚呼一聲“琴師”。
花無雙近了書房,“那日,我看先生和書僮不備,偷偷溜到這裏,把這本書與先生的書擱到一起。”那是杜先生決定離開那日的事。
雲羅問:“琴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杜繹去而複返,隻怕多是為了這事。
花無雙看著一邊的羅孝。
杜繹示意羅孝退去。
花無雙吐了口氣,“杜先生可知雲五公子是誰?”
杜繹知道花無雙是雲羅的琴師,聽府裏的人說,花無雙待雲羅很好,幾乎是傾囊相授,從琴棋書畫再到歌舞音律,但凡花無雙會的,她都用心教雲羅,雲羅這一年多的書法進益不少。多是受益於琴師的促督與教誨。
杜繹的目光落在雲羅身上,這是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姑娘,但這樣的功底,杜繹不相信是她寫的。還是試探性地問:“你不會說是蕭初雲吧?”
“不錯,他就是蕭小姐。”花無雙抬起漂亮的下頜,神色裏頗是不滿地道:“先生教授小姐,整日讓她做什麽算術功課,你這是想誤了她的一身才華嗎?我這麽做,就是想告訴先生,我家小姐是神童,先生不可誤人子弟,更不可視她為尋常女子。無雙請求先生用心教誨我家小姐!”
她撩裙一拜,竟如同一個母親般的疼愛自己的孩子。那種望女為鳳的心切落到杜繹的眼裏,竟是道不出的慈愛與真切。
杜繹拿著《白蛇傳》,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驚問:“真是雲兒寫的?是雲兒寫的?”像在求證,像是不信。
花無雙道:“確實是蕭小姐所寫。她很認真的修改過,這一本是我手抄的。”
難怪這梅花小楷寫得如此清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連杜繹也不得不誇上“好字”,花無雙,她年輕時原就是名動江南的風塵才女,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與玉傾城並稱為“花玉雙豔”。
雲羅此刻跳著腳,“琴師,這是我們的秘密。”怎麽可以說出去。
花無雙著實不喜歡杜繹讓雲羅做那些沒完沒了的算術題,她覺得杜繹應該真心真意的教授雲羅,就如她一樣,使她當最心愛的孩子。當自己才藝的傳承,甚至希望雲羅可以青出於藍,唯有這樣,才不辜負她教授雲羅一場。
花無雙揚起頭“雲兒”,第一次這樣喚雲羅。卻是這樣的親切而情感流露,“我知道沒事先與你商量,你也許會生氣。可是雲兒,我不想你被學廢了,明明你在詩詞文學上可以有更大的進步,為什麽要去做奇奇怪怪的算術題,而這些還是許多鴻學大儒都計算不清的《玄門算經》。一個不慎,你就可能變得瘋癲癡傻,我絕不允許有這樣的事發生。”
杜繹“你……”了一聲。
花無雙厲聲道:“我不管你讓雲兒做這些算經的真實用意,但我不許傷害到雲兒。”她頓了片刻,“花無雙請求杜先生教授雲兒詩詞歌賦、曆史文學。”
雲羅忙道:“琴師誤會先生了,是我要學算術。先生也教過我詩詞文學……”
可這些日子,花無雙看到的是杜繹教雲羅算經,在讀書方麵竟是給雲羅擱幾本書便不再過問了。她做這一切,就是想證明:雲羅在文學方向在有著極高的天賦。她著實不忍心看到這樣一個難得一見的苗子被人所誤。
花無雙此刻不信,道:“雲兒如今會使算盤,會看賬目,對一個女子而言,已經足夠。”
杜繹一臉深思,雲羅在文學方麵的造詣遠遠超乎他的預料,沒想這本小說竟是她寫的,通俗之中又有一分高雅,故事千回百轉,情節感人肺腑,這是一通俗易懂的傳記,以白蛇與許仙的愛情故事為主,而裏麵的人物個個鮮活靈動。便是他一看就被吸引住了,瞧過的野史傳記不少,過往諸人卻沒有一個能寫出這樣動人的故事。
他錯了麽?
他隻是想知道《玄門算經》中會變化的算術題,想解開玄機子、玄真子兄妹留給後世的謎底,飛仙之謎、卜卦之術、玄女心經……全都藏在那本《玄門算經》中,這亦成為世人追捧此算經的緣故。
但是杜繹也曾算過,算著算著他自己就迷糊了,沒想雲羅一點即通,稍有不明白的,他一解釋就懂,他甚至認為在算經方麵雲羅亦擁有著少見的天賦。這一會子,花無雙誇讚雲羅在詩詞文學上的天賦造詣,請求杜繹頃囊教誨。
若雲羅是男子,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苗子,而她是女子,這樣的天賦令杜繹咋舌。如果用“神童”一詞來形容,絲毫不為過,與那些困在籠裏整日熟背“三經四書”的孩子,雲羅比他們更有才學和靈性。
杜繹看著跪拜在地花無雙,她是真心疼愛雲羅,“花琴師,老夫會真心教誨蕭初雲,隻要她想學,老夫都會教。”
雲羅笑道:“先生的才學我都學,花師傅教的我也學,就算再有幾個師傅、先生我也都學。”
杜繹微愣片刻,“口氣不小。”
花無雙卻一臉肅色,“小姐想學什麽,我一定為雲兒尋到最好的師傅和先生。”
杜繹搖手,“人怎麽可以樣樣精通,我倒覺得讓雲兒身邊的丫頭各學技藝倒也不錯。”
花無雙粲然一笑,“我相信無論雲兒想學什麽,都一定能學好。”她深深一拜,“還請先生莫將雲兒是雲五公子的事說出去,雲兒太小,不能過早被聲名所累。”
第一次,花無雙與杜繹就雲兒的教誨問題進行了一次深談,而結果就是,兩個人商量出了更緊更滿的課程,每天上午從之前的一堂課,改成了四堂課,杜繹上三堂課,其間兩節是詩詞文學,一堂為算經;下午則從一堂課改為三堂,一堂是杜繹的曆史,一堂是花無雙的琴課(棋課),一堂書畫課。
汪嬸子對此很有意見,“一個小孩子,整日的學那麽多,也不怕累著了孩子。”看著她的一對孿生女兒,比雲羅還大幾歲了,可是學簡單的算術,便一個個緊張得跟什麽似的,有了杜繹的建議,讓雲羅身邊的丫頭各學技藝後,繡桃主攻繡技,阿碧跟汪嬸子學廚藝,阿翠則學算術。
杜繹生怕雲羅在《玄門算經》出了岔子,允許她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空慧。
空慧知曉這事後,隻是微微一笑,杜繹的言辭之間對雲羅頗是愛惜,又給空慧看了雲羅寫的《白蛇傳》,笑言“這法海和尚多管閑事,以妖人有別為由,害得人家夫妻分離,你這和尚可不要幹這樣的事。”原以為空慧會以小說裏有個和尚為反派人物的形象反感,他卻道:“佛門有佛門之守,他隻是不想亂了三道倫常……”沒有瞧不見法海這個人物,反而覺得法海也有自己的堅守。
杜繹與空慧幫雲羅改了小說裏的一些詩詞、言語後,重新修訂,於同年的中秋佳節來臨之際,請江南最大、最出名的瓊華印書坊采取刻字蠟印三千本《白蛇傳》,書一問世,立即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搶購,不過幾天時間,不僅是文人墨客還是深閨小姐、內宅太太、奶奶都對此書頗是偏愛。
空慧根據雲羅對《玄門算經》算出的諸多答案,居然從中找出了《玄女心經》第四層、五層、六層心法口訣,之後他又用心地教了雲羅,從算經中得知七、八、九層口訣藏有關六層口訣之中,而算經裏多有提點,修煉此功更是慎之又慎,因為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走火入魔,而尋找心法更是答案精確,錯不得半分。
雲羅麵對學問,嚴謹、用心又輕鬆自如,連大人們都叫苦的學習,她卻應付自如。夏天剛過,蔡家人就聽說杜繹回轉江南教誨雲羅的事,他留在府裏一呆就是好幾月,蔡世荃又心動了,想再去錢塘,可又想到雲羅學的算術就一陣頭疼,而考功名是用不到算術的。
蔡大太太道:“世荃別再去打擾雲兒。聽說如今杜先生盯得緊,每日除了教她讀書,旁人誰也不見,朱婉去了好幾回,都被丫頭們給攔住了。”
蔡大太太發了話,蔡世荃未去錢塘,留在臨安府私塾裏與蔡家二房的幾個孩子一道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