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物是人也非
第十九章物是人也非
楚宮央站在祁國的邊界,茫然不知所往,西商,怎麽走來著?
哼,離開太久,連回家的路都忘記了。
楚宮央苦笑著搖搖頭。
楚宮央雇了一輛馬車,她不認識路,可馬夫認識。
三日後,她站在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草地上,草兒依舊青綠,天空依舊蔚藍,遠遠的,便依稀看到幾個蒙古包,飄著幾縷炊煙。
這邊,一家四口正在煮著奶茶,奶香四溢,楚宮央也想起自己小時候,一家人也會圍著火堆喝著奶茶,她記得自己那時候特別能喝,捧著奶茶碗就不撒手。
“遠遠就聞到香味,我能不能也喝上一碗?”
那位身著蒙古袍子的婦人抬頭看著楚宮央,拿湯勺的手忽然一個哆嗦,湯勺頓時掉在鍋裏,濺出些許奶花來,她的眼中已經濕潤,如哽咽般道出兩個字:“清城。”
楚宮央見到溫斯年時已是黃昏,白天時溫斯年正出去打草,聽說楚宮央回來了,忙往回趕。
楚宮央正在帳子裏吃著飯,一個身穿深藍色棉布長袍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的掀開氈簾,身材高大魁梧,胸脯橫闊,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閃閃有神采,隻是袍子上有些髒了,風塵仆仆的樣子,想是急著趕路而來。
兩雙眼緊緊的凝視著楚宮央,熱淚盈眶,楚宮央站起身,淡笑道:“二叔。”
眼前男子正是溫斯年,西商現任的族長。
久別重逢,溫斯年再也抑製不住心中激蕩的感情,一把撲過去抱住楚宮央,懷中人如此的真實,眼淚直接奪眶而出:“清城...好孩子...”
楚宮央眼淚也滾落下來,這親人的懷抱如此溫暖,而這份溫暖她已經等了八年之久,當初離開時,她哪裏還會想到有一天可以再回到這裏,回到親人的身邊。
兩人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所有的語言都化為心中的歡暢和喜悅。
平靜了半響,溫斯年眼眶的淚水還沒消退,眼中看著楚宮央,嘴上依舊忍不住激動:“清城,回來就好...這些年,可苦了你了,二叔...二叔...”
溫斯年自從玉皇坡一戰後痛苦過,之後再也沒掉過眼淚,可如今見了楚宮央,心中的愧疚和思念如決堤般傾瀉。
楚宮央拭去眼淚:“二叔,清城這麽多年都沒回來,實在該死。”
溫斯年粗糙的手撫上楚宮央的臉龐:“不,是二叔的不是啊。”
說完,拉著楚宮央的手坐到桌邊,一手抹著眼淚,一手給楚宮央夾菜:“來,還沒吃飯吧,來,多吃點兒。”
族裏人聽說楚宮央回來了,都跑來看望,楚宮央還納悶,當初那些要致自己於死地的人怎麽都變了,不僅沒把她趕出去,還這麽熱情的來招待她?
不過,這樣的感覺好像還不錯,楚宮央心裏高興,和大家夥兒樂嗬嗬的吃了頓晚飯。
晚飯過後,溫斯年帶著楚宮央來到了她阿爹、額吉和阿哥的墓前,楚宮央跪在墓前,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碑文,微涼的晚風拂過她已滑下淚痕的臉,竟帶著蝕骨的哀傷,楚宮央聲音柔而悲沉,似思念,又似悲痛:“阿爹、額吉,阿哥,清城回來看你們了...”
月掛樹梢,泛著清冷的微光,溫斯年輕拍了楚宮央的肩膀:“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楚宮央抬頭一瞧,原來竟已不知不覺間在這裏呆了一個多時辰...
夜間,楚宮央輾轉難眠,起身跑去自己曾經的家,氈帳還是原來的模樣,連自家外麵河灘上的風車也都還在,什麽都沒變,隻是人早已非當初。
楚宮央走到門口,見氈帳裏竟是亮著的,而氈帳外麵看起來也是後來重新修整的,誰住在這裏?
楚宮央掀開氈簾,所見之景卻是讓她愣住了,昏暗的燭火下,一個十八/九歲年紀的女子端坐在床榻邊,身形婀娜,一身粉色的袍裙清秀絕麗,秀眉鳳目,玉頰櫻唇,她抬頭見到來者,竟也呆在那裏。
“歌雅。”終究還是楚宮央先開了口。
“清城,你回來了。”被喚歌雅的女子盈盈起身,語氣卻完全沒有任何波瀾,極為冷淡。
女子站起身後,借著燭火的光,楚宮央才看到床榻上所躺著的那人,那男子的臉瘦的隻剩巴掌大,連身體也是皮包著骨頭,幾乎無法承受被子的重量,麵色蒼白的沒有一點兒正常人的血色,他沉沉的睡著,安詳的猶如已經死去。
楚宮央心中鈍痛,這哪裏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楚宮央腳有千斤重,但還是一步步的走了過去,歌雅讓到一邊伸手悄悄拭去眼角的淚。
“騰林...”
楚宮央想撫上那麵孔,手卻顫抖的沒了力氣。
騰林是七長老的義子,也是西商草原的小勇士,馬術極佳,箭法出神入化,是各家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可騰林的眼裏隻有清城,從小到大,似保護神一般護著清城,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
而現在,他沉睡著再不肯醒來,成為了活死人,他今年已經二十有五,可因一直沉睡著,他的身體這麽多年都無法發育,還隻是當初十七歲的模樣。
“他,一直都沒有醒來嗎?”楚宮央喃喃問道。
“是,你走了八年了,他卻還是老樣子。”歌雅也喃喃的回答著。
“七長老這些年身體不太好,沒法兒照顧他,二叔就將他安排到你家來了,二叔說在這裏騰林才能安心,安心的等你回來。”半響,歌雅緩緩的說著。
楚宮央說不出話來,隻是呆呆的看著騰林,歌雅知趣的轉身端起桌上的臉盆:“我去換盆水來。”
歌雅走後,楚宮央為騰林掖好被子,坐在他身邊,似乎還不太敢相信自己已經回到了西商,回到了自己的家,她輕輕握著騰林的手。
騰林,那個曾經要娶清城的人兒呀,清城已經回來了,為什麽你還睡著...
八年的祁國生活,白日,她若無其事的笑臉做著正刑司的指揮使,黑夜,她思念自己的家鄉,卻又逼著自己不去想念,如今回來了,卻不知這心中是歡喜還是悲惆,隻是不禁想起了那些曾經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