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彌補
清穿之重設曆史
當日卯時,帝王駐蹕起駕回鑾。
胤褆年齡已經足夠,於是騎馬隨行。隻這一路上,明眼人都看到五阿哥的馬騎總是往納喇氏的鸞駕旁靠近。
眾人都知道了昨晚在太子行宮前發生的事,再看看五阿哥完全沒有受罰的跡象,默默地在心底裏猜測著到底怎麽回事。
昨晚的事情裕親王自然也已經知曉了,他當然也覺得皇上罰得重了。不過他一個親王,再怎樣也管不到自家弟弟後院的事情。不過還是很無良地在心裏腹誹,這莫不是皇上嫉妒小三弟妹的才華刻意為之的吧?騎著馬伴在龍攆左側,漫不經心地四處張望,卻在某一時刻,透過門簾,看到康熙看向保清的眼神裏有幾分尷尬和懊惱,福全心裏不禁有些疑惑和訝異——自己這三弟自八歲便是天之驕子,萬人之上,一人獨尊,自來便是有所愧疚有所後悔也是從來未曾表現出來,如今這表情,倒是奇了。
不過這事到底牽扯皇上內宮,他還是少管為妙。左右等事情結了,他有的是辦法知道,至於這會兒,他可不想招他這三弟的眼。
禦攆車隊綿延數裏,魚貫進入紫禁城。康熙帶著眾妃拜完了太皇太後與太後,又去奉先殿再次祭拜孝仁皇後,這一切忙完已經過了午時了,於是宮人各自散去,康熙也回了乾清宮。
剛小憩了一會兒醒來,就聽顧問行回說慈寧宮派了人,請萬歲爺過去,已經等了有一會了。
康熙隻能前往慈寧宮。
到了慈寧宮,太後也在。
太皇太後還是挺疼孫子的,一見到康熙就忙命大宮女把椅子搬到近前,拉著康熙的手細細詢問了祭禮的事。
仁孝皇後赫舍裏氏是孝莊當初親自選定的。雖然有很多的利益關係盤桓其中,但赫舍裏的所作所為不失為一個好妻子好國母好媳婦,寬厚溫恤,在玄燁年少時時給予了不少支持,還是很得孝莊喜愛的。
康熙一一回答了,並虛心接受著祖母的每一句提點。
當說到容華的事情時,太皇太後和太後臉上都現出幾分不滿的神色。
太後忍不住開口,“皇帝啊,這處罰是不是有些過了啊?”
太皇太後讚同地點點頭,“納喇氏好歹是大族,你就這麽……明珠那邊你要怎麽交待?”
“皇祖母,這事,孫子確實是處理得急了,明珠那裏孫子會安撫安撫。可畢竟保清和保成在暢春園打過架,當時是被宮人拉住了,才沒出大事,這次保成把人都趕出來了,孫子實在太擔心了,才會……”
“皇帝啊,哀家一個婦道人家不知道你們前朝那些事情,可這納喇氏,哀家冷眼瞧著是個懂規矩的,保清那孩子納喇氏教的也不錯,你可別誤會了。”保清每日都來慈安宮和慈寧宮請安,規規矩矩的小孩,不多話,可每句話都能讓人暖到心坎裏,對太子也是關愛有加,太後不由地開口為他辯解。
說到這裏,康熙就更尷尬了。感情他這個皇父這麽失敗,連皇額娘都看出保清是個好孩子,自己還是把人家額娘罰了一頓。
於是又把他在太子行宮裏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剛說完,就聽守門的小太監尖聲通傳:“五阿哥到!”
“得,替額娘討債的來了!”太皇太後戲謔地說了一句,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
胤褆沉著穩重地進了大殿,甩了馬蹄袖,端莊大方地打了個千,帶著奶濡的童音清澈悅耳,“保清給汗阿瑪,烏庫瑪嬤,皇瑪嬤請安,汗阿瑪吉祥,兩位老祖宗吉祥!”
“哎喲,正說著保清呢,這不就就來了?——還不給五阿哥搬椅子?!”
“烏庫瑪嬤,你們在說什麽呢?這麽高興?”胤褆坐到太皇太後身邊,拉著對方的袖子問道。
太皇太後高興地拍拍胤褆的手背,“烏庫瑪嬤在說,保清這是替自個兒的額娘來跟你汗阿瑪討債來了。”
“討債?討什麽債?”
“你汗阿瑪對你額娘的處罰啊,保清不覺得太重了麽?”
胤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起身跪了下來,“汗阿瑪,原本兒子是不想拿這種來煩老祖宗的,不過既然老祖宗說了,兒子就在這裏向汗阿瑪為額娘求個情——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額娘照顧教育兒子,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兒子已經知道錯了,兒子不求汗阿瑪收回成命,唯望阿瑪給額娘保留足夠的體麵!”說完,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康熙凝視著保清,心裏有些複雜。確實,他誤會了兒子,錯罰了容華,可他是皇上,說出來的話就是聖旨哪能說收回就收回?而兒子的這番話聽起來也確實很漂亮,照往常他就應下了。可此時他不得不多想了——這話,是誰教的?他最初還以為這脾氣火爆的兒子在得知容華被罰後會直接來跟自己理論,沒想到竟忍了下來,還在這會兒說了出來。
“是你額娘讓你來求情的?”
“沒有。保清從昨晚就沒再見到額娘了……”保清一提起來就有些委屈,“保清擔心鈕祜祿妃母心裏不快,今天隻去了鈕鈷祿妃母處請了安,打算稍晚些再去給額娘請安。”
“嗯,朕知道了,你跪安吧!”
“可是!”胤褆麵有不甘,還想再說,一抬頭看到康熙不耐煩的眼神,隻好叩頭,“兒子告退!”
“玄燁,你把保清交給貴妃撫養了?”保清一走,太皇太後就急忙斥問道。
康熙這才想到自己似乎忘了把這茬告訴太皇太後,趕緊承認,“是,孫子當時覺得容華真是個不會教孩子的……”
“糊塗!”不待康熙說完,太皇太後就疾言厲色地訓斥,“貴妃那是什麽身份?!你是覺得保清一個長子身份一個納喇家族還不夠是不是?非得把鈕鈷祿氏綁到他身上?還是你覺得保成的太子當的太穩妥了?!”
“是孫子疏忽了!”康熙這才反應過來,當初隻為了狠狠地挫一挫容華的銳氣,並斷了她的後路,竟忘了三個月後,鈕鈷祿氏是要封後的,那保清豈不成了半個中宮嫡子?!那保成還能靠什麽立足?!
“好了,皇帝,哀家看你也是一時糊塗。哀家也上了年紀,有些累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再想想吧。”
“是,孫兒告退。”
康熙回了乾清宮,批完這幾天積累的奏折,用了晚膳,端著茶杯想要放鬆一會兒時,突然就想到了容華和保清。自己確實是冤枉了保清,順帶還把容華給錯罰了。如今要掰回來,恐怕要想一個好的理由,既不能落自己麵子,還要給足容華該有的體麵。可想著想著,康熙不禁有些惱火。雖然他冤枉了容華,但也是因為太擔心太子啊!就算罰錯了又怎樣,他是皇帝,後宮就是他自家後院,而容華不過是個小妾而已,他隨便遷怒一個小妾又有什麽錯?憑什麽要為一個小妾在這麽多人麵前承認錯誤,落自己的麵子?還要這樣絞盡腦汁想法子,想他自十四歲擒了鼇拜後,何曾受過這種掣肘?
康熙爺覺得自己很憋屈,很鬱悶,很委屈,於是便隨手把顧問行招來。
看到康熙拉著一張黑臉,顧問行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靠過來,“萬歲爺?”
“擺駕鍾粹宮——”
哼,朕在這裏想得焦頭爛額的,朕倒要看看你在幹什麽!
康熙到了鍾粹宮,宮人們剛搬完家,並把逾製的東西都收好了。正要領了主子命令打算去好好休息時,一聲“皇上駕到”攪得整個鍾粹宮很是一陣兵荒馬亂。
鍾粹宮的宮人們趴在地上,個個膽戰心驚。今兒主子前腳剛回來,後腳就有內務府的人就來通知主子被降位的事情,收了逾製品後,便催促他們將東西搬到鍾粹宮偏殿。這一忙就忙到現在,他們也僅僅知曉了主子的現況,甚至都沒時間打聽主子是怎麽得罪了帝王,要被貶到這種程度。
欒輝閑著沒事,在書室臨摹字帖——在前世,因著嚴苛的家教,他一直都沒有玩耍嬉戲的時間,重壓之下,練習書法反倒成了他最輕鬆的時刻,後來,臨摹字帖就成了他放鬆的方式。聽到大太監的唱喏,一邊想著康熙怎麽會來,一邊讓給他磨硯的端月收拾東西,他則帶著錦屏出來迎駕。
“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聖安。”
“奴婢/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聖安!”
“都起來吧!”康熙揮揮手,看著錦屏端來茶水,又擺了擺手,“你帶著其他人先下去吧。”
“是,奴婢遵旨。”錦屏蹲身福禮,起來後,以手勢示意其他人,眾多宮女內侍隨著她走出偏殿。
把人都趕出去後,康熙卻陷入了沉思,隻留了欒輝一個人站在一旁,動也不敢動。可等了很久都不見康熙反應,欒輝鼓起勇氣上前一步,輕喚,“皇上?”
“啊?啊。”康熙仿佛乍然驚醒,看向容華的眼神仍舊帶著幾分迷茫,“……朕來之前,容華在做什麽?”
“奴婢無事可做,在書室內臨了幾張字帖……”欒輝的話到這裏戛然而止,緊接著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靠靠靠!尼瑪康熙剛剛的眼神太無害,老子竟然放鬆戒心了!一個人的字可會泄露出很多東西,是能隨意展示的麽?欒輝你個蠢蛋!!!
“哦?”果然,康熙眉峰一挑,眼神閃過三絲興味和七分淩厲,“不如帶朕過去瞧瞧?”
“這……萬歲爺文武兼修,書法亦有所得,奴婢的字不過閑暇無聊聊以慰藉之用,哪裏值得爺看,沒得汙了萬歲爺的眼睛。”
“哪裏就那麽多講究了?容華還想抗旨不遵不成?”
欒輝見康熙說得嚴厲,語氣倒是平和甚至到了溫和的地步,也沒害怕,跟著笑道,“奴婢自是不敢!萬歲爺想看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
欒輝一邊說著,一邊引著康熙進了書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