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學聚會

第四章 同學聚會

“你們猜猜我把誰領來了?”成文藻把門推開,故作神秘地朝著裏麵喊了一聲。

“誰啊?”裏麵有人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如果不是帥哥請不要廢話,免得耽誤老娘打牌!”這聲音的主人我不用猜都知道,必是李若昕。

成文藻自討了個沒趣,正搜腸刮肚地想著要怎麽把場子圓回來,王沁卻簡單粗暴地在我倆背後推了一把,“唧唧歪歪個屁啊,又不是沒見過,還要拜堂成親才掀蓋頭怎麽著?”

屋子裏總共五個人,除了我和王沁,我們在b市的同學都齊了,四個人湊成了一局牌正在打摜蛋,剩下那個靠在窗邊抽煙,我定睛一看,尷尬更甚。

不是冤家不聚頭,張存義竟然在這。

張存義對我來說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有一句話叫做:你若安好,我備胎到老,那張存義的思想覺悟已經高到“備胎中的戰鬥機”的境界了。

直到大學畢業我快要和陳置玉結婚的時候,我才知道張存義喜歡我。大學四年裏,我對張存義的印象僅僅是停留在喜歡打籃球,畫得不錯這層麵上,其他方麵對他再無了解,甚至連他喜歡我都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

後來大學畢業,我結婚了,我以為張存義對我也就沒感覺了。可是在某次同學聚會上,忽然有人提起了張存義還是單身,還有人起哄說張存義為我守身如玉,他竟沒有否認。

我簡直理解不張存義,我都是已經結婚的人了,根本不可能回應他的感情,他到底是為什麽不肯放棄?出於對婚姻的忠誠,之後對張存義我隻能用一個躲字訣,凡是他在的同學聚會我基本不會出席,從而避免不必要的尷尬。

後來他似是知道了我在躲他,自己離開了b市,每每想到這裏我心中愧疚更甚,這麽耗著人家的青春本就不是東西,這下倒好,竟還逼得人家遠走他鄉。看到張存義在窗邊抽煙,我恨不能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他拿畫筆的修長手指夾著煙朝我看來,我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躲在王沁背後進了屋子。

李若昕甩出手裏一對老k,抬頭飛速地朝我掃了一眼,“哦,是蘇荇和王沁啊。貴太太和嬌小姐不是有事來不了麽?怎麽忽然肯賞光了?”李若昕的毒舌真是一如既往,凡是可以挖苦的機會絕對不會放過。

“賞你光你領旨謝恩就是了。”王沁一屁股在桌邊坐下,渾不吝地接了話茬:“還不看茶?”

“得了吧你,你還真當自己是嬌小姐了。”李若昕伸手抓起兩隻一次性塑料杯推到王沁麵前,“咱們這裏不興官僚資本主義啊,要喝茶自己動手。”

從我進門之後我就察覺到屋子裏的氣氛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屋裏幾人眼光在我和張存義身上逡巡著,一臉的似笑非笑。我盡量不開口說話,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小再縮小,煎熬地盼著這頓飯快點過去。而現實往往事不遂人願,就算我已經坐到屋子角落裏了,張存義竟然掐了煙,朝我這裏走過來。

我眼睛向別處撇去,張存義沉默著往兩隻塑料杯子裏注了茶水,一隻遞給了王沁,一隻遞給了我。

“謝謝。”事已至此我不能再裝啞巴,隻好從他手中接過茶水,用細弱蚊呐的聲音道了謝。

他距我不遠的地方坐下,手指輕擊桌麵。看到這幅光景,屋子裏其餘幾人都自覺地斂聲,豎起耳朵想要聽八卦。

“蘇荇,”張存義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平和:“今天不是你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嗎,怎麽有空出來?”他約莫也是事先打聽過的,知道我今天不會來才參加了同學聚會,可誰知道竟然碰上這麽一樁烏龍。

“老陳……”我開口艱澀,“他手頭有一份畫稿要趕,這個人忙起來就沒個時間觀念。”張存義讓我尷尬是有道理的,這個人一開口就穩準狠地戳中了我的痛點。

陳置玉的事我不想再提,隻能拙劣地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麽來b市了?”慌亂中我一抬眼,正巧看到張存義在打量我,是那種極為認真細致,掃描般的打量。

他看了一會兒收回了眼光,答得文不對題:“蘇荇,這些年你也看出老態了,額上都有細紋了。”

換做別人對我評頭論足我或許會生氣,可是張存義嫌棄我年老無姿色,我竟暗自鬆了一口氣,“我這個年紀了長皺紋不是很正常嗎?人都是會老的。”

張若昕嗤之以鼻:“得了吧!你還老啊?在我們同屆裏麵你算保養得最好的了!在學校當老師,日子安穩無壓力,這種日子想老都難啊!”

成文藻附和道,“是啊,小荇兒長兩道皺紋算什麽事?你看我這魚尾紋長的,我都不敢照鏡子了!沒事啊,小荇兒,你還是我心中永遠的女神,妥妥的。”

“哈,等我七八十歲了,你確定要管雞皮黃臉的老太婆叫女神?你張得開口?”我被成文藻逗笑。

“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李若昕伸手抓了一張牌,“隻要陳大畫家不嫌棄你長皺紋不就行了嗎?哎,俗話說的好啊,畫得好不如嫁得好,嫁給陳置玉你少奮鬥多少年啊!”

李若昕心直口快,說的是大實話。在當初那批藝校畢業生中,我算是當中混得不錯的,本科畢業之後和陳置玉結婚,出國讀了一年研究生,後來在陳置玉的幫助下辦了一次個人畫展,現在留校任教。雖然不願承認,但當初確實沾了不少他的光。

“小李子你說的什麽輕巧話?”王沁站在李若昕旁邊幫她看牌,見她猶豫再三牌不出手,替她拔了三張a扔出去,“不靠陳置玉我家蘇荇的實力也在那裏擺著,有人想要辦畫展,也要有那個斤兩啊!”王沁這句話本是無心之言,但若是在張存義麵前說出來,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我們同學裏有混得好的,自然也就有籍籍無名的,恰巧在今天聚會上就有這麽一個,不偏不倚,正是張存義。他畢業之後為了生計四處奔波,畫了不少畫,也找了不少藝術經紀人,可就是無人賞識,到今天還是籍籍無名。

我偷偷用胳膊肘戳了戳王沁,“我有什麽斤兩?在行家麵前根本拿不出手,多少年不畫手都生了。我們這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才的人多了去了,隻是缺個人捧罷了!”

王沁意識到自己失言,小包間裏的氣氛有了片刻的僵硬。

張存義是有才的,畫也算畫得不錯,可畫畫本就是項燒錢的藝術,他家境又是平平,一炮而紅的神話畢竟是神話。他也曾一度想過放棄畫畫,最終還是日複一日地熬著。在中國這樣的畫家多的是,北京宋莊畫家村那裏群聚著懷揣畫家夢的人,他們灰頭土臉地活著,有人於平淡中崛起,更多的在平淡中寂滅。

我瞧了張存義一眼,見他神色如舊,似是不介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話說……現在陳大畫家的身價可是百萬難求一畫了。”李若昕忍不住湊了一句,“小荇兒,你說按照我倆的交情,從陳置玉那裏搞一幅畫能行嗎?”

“你多半不行。”成文藻推開她,“我估計可以。”

我強笑著聽著他們議論陳置玉,這個名字竟如魔咒讓我無所遁形。明明是同窗敘舊的聚會,竟然三兩句話離不開陳置玉,陳置玉這個名字在他們心裏就這麽光鮮?一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我臉上的笑容便僵著難以為繼,可是旁邊這麽多雙眼睛,我打心眼裏不願讓別人看出我的狼狽。

“咱能不提陳置玉了嗎?”我眉頭一皺正欲說話,王沁卻先我一步開口,“今天陳置玉放了小荇兒鴿子,她心裏正不爽著呢,你們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哎呦,這陳大畫家在別人那裏還不得好好供著啊!也就在蘇荇這裏才能隨便揉捏。”下家出了四張a,李若昕把手中六張牌一翻,壓手牌竟是黑桃同花順:“要我說啊,這就是命好啊!”

我聽了這話在隻想在心中苦笑,我算是命好?丈夫在我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出軌,我算是命好?結婚五年我沒認清我丈夫是個什麽貨色,我算是命好?毫不知情地他們說出這些話,就像拿刀子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砍,我還需唱作俱佳地附和,我算是命好?

可有再多的苦我也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咽,尤其是張存義在一旁看著,我強自鎮定地抿了一口茶水,掩飾著閃爍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