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一

初識(一)

鬱嘉平第一次見到寧真,是在二十八歲那年回國的時候。在德國待了數年,一向嚴謹冷漠的他平添了一絲隨意和閑適。簡單的牛仔褲,一件格子衫,黑色的機車夾克,襯的一米八的他很是偉岸英挺。

八年的德國生活,各種運動不曾落下,除了本來的白皮膚曬成了小麥黃,勻稱堅實的身材、修長的雙腿,步履之間的瀟灑氣,讓他更是俘虜了不少白皮膚美女的芳心。

低調的白色賓利飛馳裏,黑人女歌手的沙啞歌聲裏纏繞著說不出的韻味,他愜意的享受著,絲毫不因堵車而煩心。八年未回國,杭州已是另一番天地。接踵而來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街道,江南水鄉的旖旎味都散了個盡。

正在這時,電話進來了。是許斌。

“hello,dear——”他習慣性的說道,有那麽些浪蕩公子哥的味道。

瘦削的冷硬的臉龐依然拉緊,濃黑的眉毛如劍飛之勢,墨黑的伏犀眼裏看不清神色。微微勾起的薄唇有那麽絲薄情的味道。

“好你個嘉平,本少爺可不是你德國的那些鶯鶯燕燕——”許斌氣哼哼的說道。

他好心情的笑道:“是本少爺錯了不成,本少爺這都奔回來見你了,那些個鶯鶯燕燕哪有你好?”

此言一出,許斌更是惱火,破口罵了起來:“我怎麽不知道你這出國八年,就成同誌了!我可先聲明,我可對男人沒興趣!”

他哈哈大笑起來:“這麽說,你是不準備見本少爺了?”

對方立刻泄氣了:“看在八年未見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犧牲一下吧。中午過來吃飯——”

“中午不行,我爸媽還等著給我做三堂會審呢,一大家子都請來了,哎——”他額頭明顯痛了一下。

“哈哈!你帶個白妞回來不就成了?隻要能抱上孫子,甭管是黑人白人,我想伯父伯母都樂見其成!”電話那頭都是許斌幸災樂禍的笑聲。

“許斌啊——”他拉長語氣,不急不緩,“本少爺就不信,你能比我好過——”

旁人不知,他可是再清楚不過,這許斌自二十歲就開始荒唐,許伯父恨不得把兒子給拴在家裏,後來也不知怎麽回事,一年前許斌倒不荒唐了,卻開始禁欲起來,嚇得許家人恨不得許斌繼續荒唐。

許斌語氣明顯晦澀起來:“嘉平,這次我爸媽可放了一百個心了,我的婚事都定了,就在年末。”

“這麽快?”他明顯詫異了,很快又笑了,“我說難怪風流許大少爺都轉性了,這是被哪家千金給迷住了?”

許斌也不避諱他,痛苦的說道:“嘉平,我是厭了自己,也不想女人了,可是我不娶她,咱家這個廠子怕是撐不了幾年了——我厭了自己,娶誰本是無所謂的,如今我卻不甘心了——嘉平,晚上你過來,到時便明白了!”

想許家和鬱家,都是趕巧在二十年前做了這賺錢的行當。兩家是世交,都開了廠子,效益更是一年又一年蹭蹭的上。後來廠子規模大了,他鬱嘉平和從小玩到大的許斌,自然而然便被劃分到了富二代這個行列。兩人都是獨子,隻是越到後來兩人的不同愈是顯現出來。

許斌這人,讀書時候便折騰吉他什麽的,後又寫詩作曲畫畫,儼然就想做個文藝青年,結果都夭折了。而他,一直是高材生,思維嚴謹,性情冷漠,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倔強性子,二十歲以後便堅決的去了德國留學。

晚上,他終於有了理由擺脫了三堂會審,開著賓利飛馳,直接到了一家五星海鮮館。依然是牛仔褲、格子衫、機車夾克,大步行走間,自成瀟灑氣勢,硬朗刀削的輪廓看起來很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許斌已在包廂外等他,數年未見,許斌白皙的麵頰已是染上了說不出的蕭瑟感,整個人清瘦的緊,一身淺色的休閑裝襯的玉樹臨風。

要說許斌這人,最惹人的便是一雙桃花眼,比女人還纖長的睫毛,眼瞳清亮看不出一絲雜質,要不是這鏡片擋著,怕是要不染塵氣了。

許斌大步走了過來,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嘉平,八年未見,你果真是不一樣了!”

兩人進了包廂。他立刻便有些叫苦不迭的感覺,臉上卻找不到絲毫的痕跡,他禮貌的一一見了禮。

這主座上的除了許伯父許昌遠以外,便是同許伯父交情很深的哥們,也都是這個行業的大人物。

許伯父朗聲笑道:“嘉平回來啦!這老鬱養的兒子,可是不一般!怕是以後我們這些老家夥都要讓賢嘍!”赤|裸|裸的針鋒相對,許斌略有些歉意的看向他。

他隻是眉色不動的回道:“伯父過獎了!嘉平不過是沾上這時運罷了。”

這話一出,便再沒人接這個話頭了。當年這些大人物發家都是趕上時運,做了這個行業。不指望這個行業富上三代,富個兩代總不成問題吧。可是近幾年來,一年不如一年,經濟稍有點波動,他們都要抖上一抖。不少實力小的廠子,都紛紛倒閉了。而如今,誰不知鬱氏工廠,規模不僅翻了一倍,後又上了市,盈利更是居高不下,讓人著實眼饞。如今鬱氏已是這個行業巨頭,而其主要歸功就在鬱嘉平。

鬱嘉平二十歲去留學,就是因為看到了國內工廠技術上的弊端,後來他在德國專門開了這個行業的技術公司,聘請高端技術人員,把最先進的技術專利都給籠在了自己的手裏。如今,鬱氏工廠專門生產高端產品,更是國內工廠眼饞也饞不了的。而國內小工廠越來越多,都在搶這一杯羹,這些老牌工廠效益直速下降,他們何嚐不想革新技術,可是這專利費還有設備更新,讓人不得不望洋興歎。

許昌遠今日本是宴請這些老哥們,不為別人的,就為一件大事。許氏與陸氏集團聯姻。陸氏集團是國有企業,而許斌要娶的便是陸氏千金,如此的話,以後陸氏這塊的訂單自然大部分歸了許氏,那許氏可就屹立不倒了!許昌遠自然不會忘了老哥們,何況畢竟產量有限,他亦不打算擴大規模,與這些老哥們同分這杯羹再好不過了。

湊巧的是,今日除了鬱嘉平來了外,還有一個格格不入的角色,寧真。

饒是一向見慣美女的他也不由自主的掃了幾眼過去。

坐在最下方的寧真,長發盤起,飽滿挺秀的額頭在鎂光燈下顯得白亮白亮的,帶著英氣的飛揚的濃眉,他眉頭皺了一下,這年頭不修眉毛的女人怕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吧。不過她的眉形倒是很好看的這種,尤其是眉下的雙眸,單眼皮,睫毛也不長,不大不小的眸子裏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透的水晶,眉梢偏上,一笑起來波光粼粼。鼻梁很高挺,雙唇很紅潤,不是當下流行的瓜子臉,圓潤的鵝蛋臉,下巴的曲線也是很圓潤的。

實在是算不得美女。

尤其是素麵朝天的臉上,還蹦出一兩個小痘痘,不過好在皮膚是很亮的白,倒也不礙眼。玫紅色的針織韓版連衣裙,襯得膚色更是白了幾分,尤其是修長漂亮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倒也那麽絲撩人的味道。

她站起身敬酒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纖長,寬大的裙子也遮不住一身的娉婷。端著酒杯的手指纖細纖細的。

互相介紹了番後,他倒是明白了,這寧真就是一個公司的小職員,如今還未辭職,卻自己順帶著在做soho,國內的年輕人不願打工做起soho的不在少數。而寧真今日前來,為了筆訂單的事。無非是與工廠打好關係,希望在付款方式和質量上多多幫助些。

這等小事平日許斌來接待便成了,這不都趕巧了嘛,加上如今生意不好,許昌遠也有意發展國外市場。他不由的多看了寧真兩眼,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能這般自立倒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這一場晚宴,寧真倒是成了全場活躍的焦點,高腳玻璃杯上的小半杯白酒,她從來都是端起來就一飲而盡。和幾位叔叔伯伯輩的老頭子們相談甚歡,而她也是極聰明的,一口一個“許哥”、“楊哥”,把這幾個老頭子哄的開懷不已。

而麵對許斌和他,卻以“許總”和“鬱總”相稱。許斌自來是低調不說話的,而他是被排斥的那一方,寧真這般做法,說不出的順理成章。

這白酒下肚,寧真的臉和脖頸立刻染上了嫣紅,連纖細的手指也是如此。談笑之間,臉如煙霞,波光粼粼的眸子也染上了媚意。

她句句直率,笑容燦爛的緊,還一一遞過名片,滿口“若是以後有空一定要來蘇州坐坐”,市儈卻不令人生厭。

他捏著手中的名片,設計的倒是不俗,電話、qq、郵箱,羅列的清清楚楚。

這一晚,寧真少說也喝了一斤白酒,許昌遠囑咐許斌安排寧真夜宿後,幾個老家夥便先行離開了,隻剩下了寧真、許斌和他。

寧真滿臉緋紅,眼神都有些渙散,許斌立刻扶住了她。許斌的手掌就婆娑在寧真的腰際。

寧真咯咯的笑著,眼眸中卻有一絲痛楚,“許總,有些人,越喝越清醒,我腦子好得很,就是站不起來了。我有些想吐,你扶我過去。”

許斌的手指劃上她的臉,歎息了一聲:“寧真,你比照片裏還要好。”

許斌幫她穿上椅背上的黑色呢子大衣,摟著她的腰,帶她去洗手台。他看著兩人的背影,眼神斂了一下。

寧真的個子不算高的,也就一米六多,不過整個人纖長纖長的,看起來足有一米七般,這蹬著高跟鞋,修身的牛仔褲,寬大的連衣裙長至膝蓋,披著黑色的呢子大衣,許斌的手攬在她的腰間,腰細軟的仿佛不堪一握。

他斂眉想,難怪要穿這般保守的衣服了,這樣的身材可真是惹人的緊,纖濃有度,自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