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四目相對的瞬間
113 四目相對的瞬間
“楚……楚大哥……”從來沒有在楚帆麵前這麽失儀過的範玥兒心急火燎的撥弄著身上雜亂不堪的衣服，可惜了，怎麽拉扯都變不回原來光鮮亮麗的形象了，她懊惱的要死，狠狠的瞪了一眼同樣蓬頭垢麵的虞舒楠，然後憋著嘴，兩次眨眼間就盈上了一汪的水霧，楚楚可憐、委屈的姿態瞬間就被闡釋的無懈可擊。
倒是虞舒楠爽快的多，小性子生的本來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隨意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衝著範玥兒裝小可憐的模樣，不屑的嗤笑：“喲，當真是變臉高手呀，剛剛不是挺能的嗎，你不去演戲真是浪費天分了，沒準下一屆奧斯卡獎項就是你的了。”
虞舒楠隨意撥了撥額前散落的頭發，反正已經夠狼狽了，也不嫌再難看一點，她叉著雙手，衝著楚帆努了努下巴：“現在是準備唱哪出啊，跟楚哥哥告狀我揍你了？”
“你……”範玥兒內傷滾滾，卻礙於楚帆在場，硬是不發作出來，憋的快走火入魔了，她揚著一雙水晶晶的眸子，衝著楚帆投去委屈至極的一眼，柔聲低泣：“楚大哥，我沒有……”
冷凝似冰的麵孔不動分毫，楚帆朝著兩人投去沉凝的一眼，便低頭看向懷裏嚇的瑟瑟發抖的小人兒，瞧那慘白的小臉，莫名的揪痛狠狠紮了他一下，詫異的錯覺一閃而過，他蹲下身，扶著樂樂的肩頭，連聲音都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有沒有傷到哪裏？”
小女孩憋著嘴，顫顫的搖了搖頭，儼然是嚇壞了。
不遠處，終於回過神來的朗朗奮命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的衝向樂樂，慌張的扯住她：“樂樂，你有沒有哪裏痛痛？”
“嗚嗚嗚……朗朗，樂樂不痛痛，樂樂怕怕！”本來強忍著的樂樂一見哥哥，再也憋不住，一句話還沒說話，就轉為嗚嗚的大哭聲。
因為妹妹受了委屈，朗朗心裏比自個受了傷還難受，他皺著小眉頭，氣憤的扭過頭，指著範玥兒大聲呼叫：“你這個壞女人，你自己壞去打架就算了，你連小孩子都欺負。”
一頓呼喝還不解氣，朗朗本著護妹心切的情緒，倏地衝了上去，拚命的捶打範玥兒。
範玥兒躲閃不及，也被小拳頭招呼了幾下，雖然不疼，但她堂堂首長千金，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委屈，被虞舒楠這個賤人數落纏打就算了，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孩子都敢在她頭上拉屎撒尿。
嘴角抽搐，她氣的麵容漲紅，完全忘了要在楚帆麵前維持淑女形象，剛要揚起手朝著朗朗狠狠揮下去，就被鐵鉗似的胳膊牢牢扼住了。
抬眸見，驟然對上一雙陰森沉冷的眸子，那感覺像是瞬間被毒蛇猛獸給盯上了似的，範玥兒刹那就軟了力道。
“他隻是個小孩子……”楚帆冷聲開口。
“我……楚大哥我不是……我隻是想推開他……”睜著眼睛還說瞎說，她瞎了這麽多人看著可沒瞎。
虞舒楠諷刺的冷笑一聲：“是啊，範千金這麽好的家教，怎麽可能動手打小孩呢，你說是吧！”
火上澆油的湊到範玥兒跟前，虞舒楠笑的那叫一個得意：“溫柔賢淑的範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走光了！”
範玥兒一個激靈，本能的低下頭，果然看到自個的腰側走線到胸口了，因為剛剛的一番纏打，加上朗朗的幾下毫無章法的拳頭，如今她的衣服晾開了一個大口子，裏頭的聚攏型無肩帶內衣招搖的晃在每個人眼前。
虞舒楠跟摸了頭獎彩券似的，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一邊還好心的拉過朗朗，捂著他的眼睛：“小孩子可不能看，免得長針眼啊。”
羞怒交加的範玥兒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瞅了一眼楚帆無動於衷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冰冷眼神兒，氣的猛一跺腳，捂著自個的胸口飛快的跑離了現場。
虞舒楠早就樂的不行，今天可真是將範家這虛偽的娘們給狠狠收拾了一頓，心情真是爽到爆啊，她低下頭，拍了拍朗朗的小臉：“小家夥，今天你可有大半的功勞的。”
話還沒說完，就見朗朗憤怒的別開臉，照樣不買賬的指著她：“哼，你和那個壞女人都是差不多的，你們打架，同樣不是好人。”
“你個小屁孩……”虞舒楠沉下臉，剛想發飆，朗朗快動作的退開好幾步，拉過自個的妹妹，衝著楚帆揚起笑臉：“警察叔叔，謝謝你幫了我妹妹。”
警察叔叔！？楚帆微挑眉梢。
殊不知，楚帆今天穿了一身正統的軍裝，帥氣逼人，威風凜凜的，在朗朗的潛意識裏，穿著這身軍服還會幫助人的就是警察，以往都是在電視上見過，今天親眼目睹，他可是打心眼兒裏佩服啊，對這身軍服可是無比的敬畏。
“你們的爸爸媽媽呢？”楚帆蹲下身子，聲線低沉，連一向冰冷的眸子都滲著幾分不自知的暖意，他以為能進來今天這樣的場合，這兩孩子八成是哪個大家裏頭的少爺小姐。
“哼，我倒是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家的孩子這麽沒家教……”虞舒楠的話尾還沒落下，就迎上了楚帆冰錐似的眼神，她呐呐的抿住了唇，氣惱的轉過頭。
“我們是跟媽媽和俞叔叔一起來的，警察叔叔，你見過我們媽媽和俞叔叔嗎？”朗朗早就對眼前厲害又威武的大男人充滿了信任和敬畏，完全忘了媽媽平時不能跟陌生人說話的教誨，一字不漏的全交代了。
楚帆擰眉深思，他們的媽媽他當然不知道是誰，至於姓俞的人家倒是還有些。
機智的大腦飛快的運轉，迅速在腦庫中搜尋姓俞的京都大家，一一過濾過還剩下好幾家。
兩個孩子想必是貪玩和大人跟丟了，沒有辦法了，楚帆站起身，一手牽了一個：“走吧，我帶你們去大廳找你們爸爸媽媽。”
沒想到，這兩家夥竟有誌一同全都抽了手，朗朗嘟嘟囔囔的開口：“不要不要，我們自己去找媽媽！”
讓這警察叔叔帶他們去找媽媽，還不鐵定完蛋呀！
要讓媽媽知道他們兩個偷偷跟著他們跑來，不知道又會嚇成什麽樣，看到媽媽不開心，他們會很內疚的好咩！？
陰冷的眉目閃過一絲深沉的凝思，對於察言觀色，楚帆早就自有一套極度敏銳的法子，他叉起雙手，似笑非笑的看著跟前兩個使著自以為很小心的小眼神兒的小鬼頭：“那你們說，現在想去哪兒？我帶你們去！”
鬼使神差的，剛剛還沉鬱的心情在見到這兩個小鬼頭開始，竟出奇的轉好，甚至連一向不多管閑事的他都產生難得的濃厚興趣想跟他們玩玩。
“還……還是不用了，我們自己去找吧，謝謝警察叔叔了！”朗朗拉起樂樂，匆匆忙忙道了謝之後，就飛快的逃離。
楚帆望著他們小腿兒撒的賊快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正想追上去，身後猛的被人拍了一下，他扭頭，剛好看到好友湊上好奇的像發現新大陸的眼神兒。
歡快的思緒瞬間降為冰點，招牌的冷酷模樣再現眼前。
“哎喲，我還以為自個眼花了呢，你剛剛瞧見什麽了？”俞昊伸長脖子，急著往楚帆笑的合不攏嘴的方向望去，卻瞧見了兩個嚇了他心髒一抽的小鬼頭。
“朗朗、樂樂！”
“你認識那兩個小鬼頭？”楚帆眉目一凝，恍然想到剛剛他們說的俞叔叔，難不成就是眼前這位本尊！？
俞昊驚的腦門一熱，把好友的剛剛的詭異現象都拋到了腦後，連他的話都沒聽進去，急著交代了兩句：“我有事兒，一會兒再找你談，等我啊！”
說罷，邁開大步就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跑去。
楚帆見狀，沒多做思考，直覺也跟了上去，畢竟，那兩個孩子實在很稱他的心，而且他也十分好奇讓冷靜出名的俞大檢察官這麽緊張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倒是身後被晾著的完全連影都忘沒了的虞舒楠氣的吹胡子瞪眼，連叫了好幾聲都不見楚帆回頭，她氣的熱血上湧，就差吐血而亡了。
＊
“喂，安雅，你現在在哪兒？”
正陪著飛飛準備進後院裏屋的安雅陡然接到了俞昊的電話，不是約好了稍後再後院小門那兒等著的嗎，怎麽突然又那麽急著找她。
安雅抓著電話，擔憂的問道：“我陪飛飛去找他太爺爺呢，就快到了，怎麽了？看你這麽急，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有件事我想想還是必須告訴你，不過你必須先冷靜點。”
“你說！”安雅跟飛飛用口型說了等等，然後退到角落裏，凝重的問道。
“我看到朗朗和樂樂了，他們估計是跟著我們來這裏的，剛剛被我朋友撞上，現在又跑的沒影了。”
“什麽！”安雅手心一抖，差點連手機都給摔下去了。
這兩孩子怎麽就是不聽話乖乖待家裏呢，好端端的跑這兒來幹嘛呢！今個人又多，他們兩個小孩子要出了點什麽事兒，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俞昊，麻煩你幫我到處找找，我馬上就過去，你現在人在哪兒？”
“我在後院的花圃園內，你出了裏屋往左手邊走兩條回廊就能看到了，地方很大，你要找不到路再打電話給我。”
“好我知道。”
匆匆掛了電話，安雅已經六神無主了，她拍了拍飛飛的肩頭，歉然的說道：“飛飛對不起，阿姨有點急事兒必須先離開了，不能陪你進去找太爺爺，你可能要自個進去了，一會兒阿姨再來找你，好嗎？”
雖然沒聽清電話裏說了什麽，隱約好像是關於朗朗和樂樂的，看到安雅都快急出眼淚的模樣，深知不能耽擱，飛飛非常懂事的點點頭：“童阿姨你快去吧，不用擔心飛飛，飛飛自己去找太爺爺，飛飛等你回來。”
“嗯，乖孩子！”摸了摸飛飛的頭發，安雅轉身急著朝俞昊給她指點的路況奔去。
名門豪宅，大的程度遠比她想象的要更要龐大，幾乎才繞進花圃園，安雅就找不到方向了，一邊擔心著兩個孩子的情況，一邊又心急著找路，她慌亂的掏出包包的手機，剛撥通了俞昊的電話，因為失神又突然撞到了身後的樹幹上，手心一顫，手機順勢滑了出去，‘啪’一聲，連電池板都給摔出來了。
她瞪大了眼，慌亂的抓起地上的手機拚起來，可是無論怎麽按都開不了機，她愣愣的瞪著漆黑的屏幕，想死的心都有了。
站起身，將手機放進包包裏，望著四周彎七扭八的過道，她皺緊眉頭，隨便挑了一條路，匆匆忙忙的往前走去，嘴裏不斷的焦急大呼著兩孩子的名字，希望他們聽到能回應她。
而另一頭接到安雅的電話又突然斷了線的俞昊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瞪著手機，懊惱的直想爆粗口。
楚家大屋占地極廣，而這片花圃園是多年前楚太爺親自讓人栽種，一來作為觀賞作用，二來是用以楚家幾代人的訓練之用，曾有多個部隊專門借用楚家迷宮似的花圃園作為對恐怖分子的實戰槍擊訓練，裏頭分岔路匆匆，每個道口都是通往不同的目的地。
而且這裏的路況複雜，麵積又極大，若不經常出入楚家的人沒人帶路的話基本上是走不出這片花圃的。
無疑的，安雅頭一次來到這裏，想順利走出去，那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而且她一心掛著兩個孩子，就算走的出去，也未必會願意出去。
瞧著好友一臉懊喪，緊跟而上的楚帆當機立斷提供策略：“先別急，我們分頭找，一來找你朋友，二來找那兩個小屁孩。”
俞昊摸了把臉點點頭：“隻好這樣了。”
“你朋友穿什麽衣服？”
“白色碎花連身裙，頭發綁著馬尾。”
這麽素！？這樣的場合也有裝扮這麽樸素的女孩子，念頭掠過腦海，楚帆沒多做想法，點點頭：“分頭找吧。”
“嗯！”俞昊點點頭，突然拉著正欲離開的楚帆，一臉認真的說道：“她對我很重要，無論如何謝謝你兄弟！”
楚帆扯了扯嘴角，點點頭表示明白，心裏頭為好兄弟的緣分真心欣慰。
＊
“朗朗，快看，我找到路了！”樂樂興奮的指著前頭的大屋：“那屋子好大呀，我們快出去吧，說不準媽媽就在那裏！”
“好，快走！”朗朗拉著妹妹跑出找了半天的花圃園，兩人正興高采烈的衝著大屋奔去，卻在門口撞上了剛好從裏頭出來的飛飛。
“呀，飛飛哥哥，你真的在這裏呀，那媽媽也在這裏了？”
飛飛跟見鬼似的瞅著他們，怔愣的開口：“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兩個小鬼頭對視一眼，嘿嘿笑了，樂樂上前，拉著飛飛的袖子，無辜的開口：“飛飛哥哥，你不要告訴媽媽，我們偷偷跟來的這件事兒好嗎？”
“可……童阿姨她已經知道了！”
“什麽？”朗朗瞪大眼，驚聲大叫。
飛飛頓了頓，投出一枚更大的炸彈：“而且，她好像跑去花圃園找你們了。”
“媽媽也去那大的找不到路的花園裏去了？”朗朗吞了吞口水：“樂樂，快，我們回去找媽媽。”
樂樂同意的猛點頭，兩人剛要離開，就被飛飛拉住了：“等等，你們不要再進去了，這裏你們不熟，運氣好走出來了，待會兒進去就不一定能出來了。”
“那……那媽媽還在裏頭啊，她要是找不到路怎麽辦？”樂樂憋著嘴，擔心的淚眼濕濕。
飛飛想了想，突然說道：“你們別擔心，我讓我二叔去找童阿姨，我二叔對那花園是最熟悉的，很快就能找到童阿姨了。”
“好好，飛飛哥哥你快找你二叔來。”樂樂揪著他的袖子，擔憂的直晃蕩。
飛飛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為了童阿姨，沒啥好怕的，他毅然撥出了楚帆的電話，通了之後傳出的卻是提示無法接通的聲音。
他擔心的掛了電話：“我打不通我二叔的電話，要不我們去大廳找找看，說不定他在那裏。”
“好，我們跟你一起去。”三個孩子，一大兩小，浩浩蕩蕩的往大廳走去。
而正身處花圃園中的安雅連嗓子都喊啞了，都不見兩個孩子的回應，更可惡的是，這花園裏頭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要不她可以問個路什麽的。
還有俞昊，打不通她的電話一定急壞了。
她已經平平靜靜選擇過安穩的日子了，為什麽老天還是不肯放過她，先是爸爸，難道連她兩個孩子都不肯放過嗎，從身為人母的那刻起，兩個孩子就已經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她這輩子再也不奢求什麽了，就希望兩個孩子平平安安長大就夠了，哪怕折了她十年壽命她都無怨無悔，難道這麽簡單的願望都是奢求嗎？
越想越擔心，情緒越發的難忍，眼淚恍然爬上眼眶，瞬間便濕透了一片，安雅坐在一塊假山石上喘著氣，淚珠一顆接一顆的滾下來，她無助的望著四周，即便嗓子幹澀嘶啞的早就疼的如同火燒，她仍舊不泄氣的大呼：“朗朗，樂樂，你們在哪裏，聽到媽媽的聲音快回應媽媽啊！”
喊到最後，安雅忍不住喉間的嘶癢猛的咳嗽起來。
而正尋到不遠處，正好聽到聲響的楚帆驀地停下步子，耳力靈敏的他迅速扭身，往聲音發出地望去，聽到的卻是一連串細微的咳嗽聲。
濃墨似的深眉漸漸攏到了一起，多年來死灰複燃的胸口在這刻竟突然像是蘇醒的猛獸，毫無預兆的狂跳起來，他擰著深沉的眉頭，詫異自己詭異的本能反應，邁開步子，衝著咳嗽聲的方向緩步走過去，踩下的步伐穩實如泰山，卻靜若無聲。
目標越來越近，透過格擋著的幾株有成人高度的綠栽，他鷹銳般的眸子瞬間便瞧見了假山石上坐著一個穿白色碎花裙綁著馬尾的女人，背影纖細，看起來挺嬌小的，正符合俞昊說的形象，但因為背對著，他卻無法看清她的麵孔。
鬆了口氣，他剛想上前打個招呼，電話卻在這時響了起來，楚帆頓住了腳步，下意識的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正是俞昊打來的，他失笑的搖搖頭，瞧這小子急的，趕緊接了起來：“喂，你朋友已經找到了，別擔心，位置就在xx……”
未完的話刹那凍結在女人聽見電話鈴聲轉頭的瞬間，四目相對，時間驟停。
“啪……”握在耳邊的手機滑出大掌，跌落在腳跟上，徹底斷了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