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我夢到我媽了。”淩小小隻是那樣平躺著,聲音平板得沒有一絲起伏,“她和我爸爸在一起,見到我,就非拉著我要我跟他們在一起,一家團聚……我說不行,我還有佑嘉要照顧……我媽就說,那個孩子又不是你的,他本來就是你給簡家生的……你跟我們在一起,我們才是一家人……”

她停了一下,‘露’出一點疑‘惑’的神‘色’,“佑嘉怎麽會跟我不是一家人呢……我那麽辛苦才生下他……我現在,隻有他這一個親人了……”

淩小小的眼中忽然出現很恐懼的神‘色’,“然後我媽就拉我,還有我爸……我根本看不清他長得什麽樣,可是他也來拉我……他們力氣好大,我好怕拉不過他們,我就再也見不到佑嘉了……我就哭著求他們,然後他們就……放手了。我媽就在那裏哭,說我不是一個孝順的孩子……”

淩小小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將視線轉到簡喬南的臉上,眼神變得清醒了幾分,“簡哥,其實我就是一個不孝順的孩子。”

簡喬南最不願,最害怕,卻又無法逃避的一個話題終於血淋淋地擺到了他們麵前。

他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不再流動,每一個字都說得那麽艱難,“小小,你媽媽的事,對不起!”

假如隻是一句短短的道歉都會讓他這麽難受的話,當初淩小小又是怎樣熬過那漫長的等待呢?

等待從來隻會將每一分秒都拉長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為了不影響淩小小的睡眠,室內特地隻留下了一盞小燈,昏黃朦朧的光線裏,她靜靜地流著眼淚。

“簡哥,我媽去世這麽久,其實我自己都有點糊塗了。”她蹙著眉頭,好像很‘迷’‘惑’,“我不騙你,我有時候是很恨你,連我媽最後一麵都不肯趕過來見一下,可是又時候又在想,我媽她是笑著離開的,那說明她其實應該還是很放心的走的吧……畢竟是因為簡叔我們才能團聚,她其實好高興的……她也知道我嫁人了,有了孩子,你就算沒趕過來,她肯定也以為是因為塞車。”她像是解釋一般又加了一句,“那天你們看到的她好像死不瞑目的樣子,其實真不用太在意,我們都讀過書,肯定不能再那麽‘迷’信……簡哥你不用因為這個而自責的。”

這麽多年,淩小小原諒了他無數次,可是卻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麽震撼他。他可能會有的一輩子的‘陰’影和要背負一輩子的良心債,她竟然這麽輕鬆地就替他卸下了。

淩小小她……

簡喬南在這時突然間想明白:為什麽一定要等想清楚再去和淩小小在一起?

她對他的這些深情厚意已經足以讓他為她奉獻一生了。

“小小。”他顫抖著雙手想去捧她的臉,可是淩小小卻驚叫起來,“簡哥……你的手……都是血!”

簡喬南看著麵前快嚇傻了的那個罪魁禍首,本來想說我不疼的,可是再一看自己的一雙手,好像也實在太難看了一點。小小又那麽膽小,糊她一臉血,她肯定要嚇壞的。

“沒事,你不要怕,要不我先去處理一下。”

淩小小拚命的點頭,神情就像他如果再不去處理,他就要死掉一樣。

簡喬南太受用這種眼神,走出‘門’時還在飄飄乎乎的。

‘門’被輕輕地帶上了,淩小小躺在那裏等了一會兒,然後拿起簡佑嘉用的濕巾,死命地擦了起來。

臉上,手上,尤其是嘴‘唇’,幾乎要被她擦掉皮了,可是她還是覺得不行,神經質地又‘抽’了一張出來,連口腔裏頭都擦了一遍。

因為濕巾是孩子用的,那一點點淡不可聞的熟悉的屬於寶寶的氣味終於壓下胃裏那種翻騰起來的惡心感,淩小小做了幾個深呼吸,將所有用過的濕巾收拾好,這才安靜的躺在那裏,等著那個處理傷口的人歸來。

她的臉上,有一點淡淡的微笑,然後越來越深,卻又在一瞬間消失地幹幹淨淨。

房‘門’“噠”地一聲開了,簡喬南走了進來。

淩小小偏過頭,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好點沒有?疼不疼?”

簡喬南第二天醒來時,淩小小還在沉睡中。枕頭被她蹭到了一邊,她的小腦袋‘毛’茸茸的蹭在他的懷裏。

昨天他處理完手上的傷之後,淩小小就很慷慨的給他讓出半邊‘床’來。

兩人都怕碰到對方的傷口,因此入睡時都有點畏首畏尾的,可是一覺醒來他才發現,他們現在的睡姿就像他們分開前的那一段時間一樣。

簡喬南心酸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悄悄地掀了被子起了‘床’,這才在淩小小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剛準備直起腰,見到睡夢中的人嘴‘唇’微啟,‘唇’瓣少了點血‘色’,卻有種奇異的吸引力,讓他忍不住在上麵輕啄了一下。

簡喬南走後沒多後,阿姨抱著簡佑嘉走進來。她今天早晨終於先下手為強,在寶寶剛醒來時就將他搶到了手中。美滋滋地給小東西洗了屁屁,換了‘尿’布,阿姨就急急地將收拾地幹幹淨淨的小家夥抱到淩小小身邊。

淩小小已經醒了,正躺在那裏發著呆,見阿姨抱著孩子進來,立即習慣‘性’將孩子納入懷中。

她在那裏逗著孩子,阿姨在這邊坐立難安。

“小小啊,阿姨說這話,你別怪阿姨多事。”阿姨一輩子在簡家謹言慎行的,從來不是個多嘴的人,可是就像當年她實在忍不住罵為了鍾以晴而自暴自棄的簡喬南一樣,她現在也實在忍不住想提醒一下淩小小。

這孩子太沒心眼了,從小到大受的那些欺負就算了,這一次簡喬南做的那些事,能叫人做出來的事嗎?她怎麽就一點不記仇呢?

淩小小停下了撫‘摸’孩子小臉的手指,淺笑著,“阿姨你有話盡管說就是了……你在我心裏就像我媽媽一樣,你說什麽我都不生氣的。”

阿姨眼中發熱,從簡喬南離開後,淩小小就和她相依為命,在她心裏何嚐不是將淩小小當成自己的親閨‘女’。

有哪個做媽媽的舍得自己的親閨‘女’被人騙,受委屈。

“你昨晚幹嘛留大少爺在這裏過夜……他都快跟那個‘女’人結婚了。”你還嫌被他們糟踐的不夠是不是?

淩小小仍淺笑著,一根手指在孩子眼上方慢慢地晃悠著,孩子就一直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看著,“他們結不了婚了。”

阿姨“啊”了一聲,一下子湊到她‘床’邊,彎下腰,雙眼放光,“他們分手了?”可是她馬上眼中一暗,苦笑道,“傻孩子,你怎麽還這麽容易相信他的話啊?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騙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以前上了那麽大的一個當,怎麽就不長點記‘性’呢?

淩小小收了手指,將臉貼到孩子的貼上,用力嗅孩子身上的‘奶’香味,隻笑不答。

阿姨卻著急了,“小小啊,你怎麽這麽糊塗!”她坐到‘床’邊,急得直搓手,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先不說他是不是又想騙你,就算是真的,他們是真分了,憑什麽又回來找你……大少爺把你當成什麽人了?”沒人要的時候就來找小小,身邊有人了,就一腳把小小踢開,這天下間哪有這麽好的事?

小小這個傻孩子也是真傻,小狗生氣了還知道吠兩聲發下脾氣,她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怎麽就這樣一聲不吭,連罵都不罵一句?

就算真放不下,或是為了孩子有個爸爸,至少也應該晾他一段時間才能再原諒他啊。

現在這麽容易就原諒他,簡喬南一點教訓都沒得到,以後誰知道還會不會再跑一個什麽“豬以晴”,“狗以晴”出來?

淩小小的嘴貼在孩子粉嫩的臉上,話說的有點含糊:“阿姨,這事我心裏有數,你不用擔心,真的……你想想,我懷佑嘉時,哪一天不是能吃能睡,有讓你‘操’心過嗎?”

阿姨先是被她說懵了,想到除了僅有的那一兩次,淩小小真是太乖了,的確沒讓她‘操’過心,可是轉念一想,這兩件事有什麽關係啊,她差點被她帶跑偏了,正想開口再勸,淩小小卻忽然皺著眉頭抬起了頭。

“阿姨,我怎麽還沒有‘奶’水啊?”

一直在睡覺的小東西也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麽重要的詞,還是不堪他媽媽的‘騷’擾,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然後“嗷嗷”的哭了起來。

小東西能吃能睡,強壯的很,一哭就是驚天動地之勢,沒幾下小臉就漲得通紅,那大脾氣,急‘性’子的樣子,倒像足了他的父親。

兩個大人立即中止談話,全身心的投入到哄孩子的大業中。

“你試試……”阿姨把淩小小扶起來靠坐著,又小心地將孩子遞到她懷裏,“你讓他試著吸兩下,醫生不是都說什麽……那個什麽……什麽來著……最有營養,你可千萬別讓他錯過了。”

孩子找到了小飯碗,立即不哭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奶’水,但他在自己媽媽懷裏“滋咕滋咕”吃得倒是‘挺’歡的。

淩小小低著頭微笑著‘摸’著他小小的腦袋,聲音軟乎乎的,“佑嘉真聰明,這麽小他怎麽就知道那個是能吃的呢?”

阿姨在一邊失笑,心想這孩子真是傻啊,哪個小孩子不是生下來就會吃東西,要不然還不得餓壞了。

簡喬南幾乎一夜沒睡,卻一點瞌睡都沒有,‘精’神抖擻地能打死隻老虎,就算兩隻手上都是傷口,他也不覺得疼了。

正‘春’風得意著,忽然接到簡太太打給他的電話。

簡太太被簡伯年寵了大半輩子,寵出了一身的‘女’王脾氣,對一雙兒‘女’,要論疼愛,那是真疼到骨子裏,可是要論威嚴,她也是一點都不缺。

“喬南,你跟那個‘女’人怎麽作,媽管不了,也不想管,我就一句話。”雖然看不見臉‘色’,簡喬南也能想像得到她現在是什麽表情,“你讓那個‘女’人安份點,別想著打佑嘉的主意……我把話放這了,誰敢傷著佑嘉,讓我們日子不好過,那大家的日子都別想好過!”

“媽,你知道了?”簡喬南大吃一驚。昨天他和簡伯年的談話,簡伯年有說過,並不想跟其他人提起,包括簡太太。

他父親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不可能又告訴他媽媽的。

簡太太一聲冷哼,“這還沒當上我們簡家兒媳呢,妖蛾子倒不少……我告訴你喬南,小小她就算做不成我兒媳,我也拿她當‘女’兒……你讓那個‘女’人乖乖守著你就行了,別再想著欺負小小,哼!”

簡喬南從她最後一句話聽出來,簡伯年並沒有食言,那麽她這麽生氣,肯定就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鍾以晴‘騷’擾過小小,甚至試圖傷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