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事
第九章 舊事
安安在電話裏的傷感讓李若離頗為擔心,她問:“安安,回來吧,你到底在哪裏?”
安安看了一眼已經隱沒在黑暗裏的別墅,輕聲回答:“我在黑暗裏,誰也看不見。”
“安安,你有心事,講給姐姐聽,回來講給姐姐聽。”
李若離的聲音裏全是肯切,可安安卻什麽也不想說。慢慢起身,將燈打開,衝著電話說:“我沒事。燈亮了,我重新看到光明了。你不要再問了,我就是心情不好。再見。”
安安匆匆收了線。她怕李若離這樣關心下去,自己會後悔曾經做過的一切。轉身,上樓,一路走著一路看著,這是她在這裏住了多日,第一次仔細地看這所房子。她甚至能想像得到,當年母親單宜安是如何來這裏肯求李蓬勃的,按母親的性格,如果來這裏,那肯定是是可以說出哀求的話來。這點安安是肯定的,哪怕母親的性格再倔強,在愛麵前,她是微小的,也是願意微小的。不然,為何明明知道自己肚子的孩子是別人的,卻還要騙自己是李蓬勃的。原因無非隻有一個,愛。在想像中愛一個人。些許無奈,更多悲哀。
安安一邊想著母親所受的痛苦,一邊就走到李蓬勃生前的房間,古樸的擺設讓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在美國時,母女二人日子再艱苦,還是堅持不賣掉從中國帶去的東西,哪怕是一付碗筷。原來,母親跟李蓬勃有一樣的愛好,他們喜歡感古樸的東西。
李蓬勃生前用過的桌上放著一個香爐,爐上雕龍刻鳳,看得出來不是古玩,卻也精致。安安看了立即明白了,母親生前也一樣愛上香,曾經把母親的作為看成中國式迷信,卻沒想到,香燃香滅,無非是因為心裏有個人罷了。
再環視李蓬勃的房間,收拾得利落極了,即使被拍賣,即使無人收拾,但還是很整齊。就連這點,跟母親單宜安也極像。在美國,母女倆再窮再難熬的日子,母親依然是以光潔示人,不肯有半點灰塵在身上。
原來,相愛的人是有這麽多共同點的。
安安走近李蓬勃生前用過的睡床,她輕輕用手碰觸,來回走著,腳下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低頭細看,是一個相框。相片上,李若離一家三口笑得非常燦爛。相片上的李若離一身學生裝,看樣子不超過十歲,白白胖胖。
十歲,十歲的自己,那時候在做什麽呢?安安這樣問自己。想著想著,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就憤恨起來。十歲的自己正被母親領著一家家學校去哀求,哀求人家收留一個沒有國籍的中國窮學生,換來的不是拒絕,就是白眼。最後,還要麵對母親的歎息的眼淚。是的,十多歲的記憶裏,美國人的白眼兒,還有母親的眼淚是自己唯一的記憶。
安安很生氣。伸手狠狠拍打著床,諾大一張床愣是被她拍打的震動起來,聲音極響。安安仿佛掉進了一個仇恨的旋渦裏,欲拔不能。一下一下狠狠地拍打,直到打累了,臉上的淚也下來了,默默流著,看著自己眼前的一切,最後忍無可忍地問了一句:“為什麽要拋棄我母親?為什麽要拋棄那麽愛你的一個女人?!母親為了你吃盡了苦,而你又回報了她什麽?!”
回應安安的,除了床的回響,再無其他。安安的心裏一片冰冷。她越來越清楚地告訴自己,母親可以為了李蓬勃浪費一生的青春跟幸福,但自己不能!從懂事那天起,自己就是發過誓的,寧可自己負了男人,也絕不能讓某個男人負了自己!哪怕,這個男人是自己深愛的厲子健,亦不能!
這樣一想,安安突然又笑了,笑容在淚光中顯得突兀,又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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