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心涼卻了

恍若隔世 心,涼卻了。

“公主,奴婢不陪你玩了,好困啊。”采音雙眼睜不開,恨不能即刻就能睡著。

說也奇怪,鳳綰綰自從再回來後,每天精神好得不得了。

晚上半夜三更不睡覺,總喜歡拉著她們說話,或是唱歌跳舞。

鳳綰綰說,人生苦短,得意須盡歡。隻不過到了白天,鳳綰綰的懶毛病就犯了,睡到日上三竿也不願起身。

懇“清音……”鳳綰綰拖長尾音,發出令人發麻的肉/麻聲音,聽得清音打哆嗦。

清音不忍拒絕鳳綰綰,可她確實學不會:“奴,奴婢學不會,好難。”

“一點兒也不難的。來,我教你。”鳳綰綰不管清音願不願意,拉著她的小手帶往她騰出的舞池,一邊講解道:“節奏為四分之三的中慢板,每分鍾三十小節。每小節三拍為一組舞步,每拍一步,第一拍為重拍,三步一起伏循環……”

讓清音眨著無辜的大眼囁嚅道:“奴婢還是不懂。”

鳳綰綰直撓頭,回道:“是我這個老師教得不好,不要緊,慢慢來,跟著我走就對了。華爾茲亦稱圓舞,很美的名字吧?圓舞曲旋律優美抒情,結合身體的升降、傾斜、擺蕩,帶動舞步移動,使舞步起伏連綿,舞姿華麗典雅!”

采音看著鳳綰綰跳舞,看得專注,忘了要睡眠這回事。

隻見鳳綰綰不斷旋轉,再旋轉,身姿優美,采音看得興起,不禁拍掌稱賀:“公主跳得真好看。”

“哈哈,真的嗎?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我才剛剛學會,就你們兩個鄉下土包子,沒見過世麵才說我跳得好看。”鳳綰綰放大笑容,水眸笑意星星星點點,其中的光芒幾乎能照亮世界。

“為什麽奴婢從不曾在皇宮見過這種舞蹈?”清音與采音坐在一起,支著下巴不解地問道。

這個問題難倒了鳳綰綰,她吱吱唔唔地道:“我不是撞鬼了嗎?告訴你們吧,就是我見到的那隻鬼教我的。她生前愛跳舞,為了自己的愛人特地鑽研了這支舞曲。圓舞曲還被稱之為舞中皇後,指不定你們學會了,將來也能做皇後。”

鳳綰綰說得口幹舌燥,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完。

“公主就愛取笑奴婢。”采音往鳳綰綰懷裏鑽,掩嘴打了個哈欠。

“想睡了嗎?”鳳綰綰滿眼柔情地看著采音,柔聲問道。

分明知道她們困乏,還是想拉著她們陪她渡過漫漫長夜。

隻有接近天亮,光明在前,她才能安心地睡著。

她怕說出自己得了黑暗恐懼症會被兩個丫頭笑,就死活拉著她們兩個陪她跳舞或唱歌打發時間。到了白天,她反而渴睡,是以才傳出鎖夢軒鬧鬼傳聞。

“嗯,好困。”采音誇張地打了個哈欠。

鳳綰綰心有不忍,她的快樂建立在兩個丫頭的痛苦之上,實在不應該:“那,好吧,睡覺,我睡最中間。”

“公主真像個孩子。”清音失笑,一點兒也不懂鳳綰綰心有恐懼。

采音和清音躺下,鳳綰綰睡在最中央,清音欲吹熄燭火,被鳳綰綰製止:“別吹,我喜歡看著它光亮的樣子。”

“可是燃燭不夠用了,得省著點用。”清音這話讓鳳綰綰忍痛吹熄了燃燭。

清音和彩音很快睡去,她卻眼睜睜地看著黑暗的一點發呆,總覺得有人在看她,讓她心生恐懼。

她索性躲進了錦被中,入眼的依舊是黑暗。她閉眼,也是黑沉一片。

翻來覆去實在沒撤,鳳綰綰悄無聲息地爬出床榻,去到有月光的院落,躺在躺椅上賞月。

鎖夢軒很好,好到比一般的民宅還要來得溫馨。

有這個大而溫馨的院落,種著兩棵有些年月的老槐樹,聽說已經多年不曾開花,聽說,緣於多年前的那場火災。

大火之後,鳳景天重建鎖夢軒,建築設計風格一如多年前。

可惜,物非人也非,換她這個俗人在此居住。

糧食差不多吃光光,她是時候想個辦法在院前種幾塊菜地,自給自足。

似乎有了溫暖的圓月相伴,內心的恐懼感在消退。

她眼皮沉重,漸漸睜不開。

“皇妹,真的是你麽?”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漸漸自天際拉至她的耳畔。

鳳綰綰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向那張過於平靜的俊顏:“皇兄?!”

這是鳳傾城,還是商殷?她的前任男朋友?

每回看到鳳傾城,她總以為自己看到了商殷,所以每次看到這張臉時,她很不自在,心會不自覺地有些疼痛。

那晚她卻看清楚了,鳳傾城不是商殷,而她對鳳傾城確實又生出了那麽一點不該有的男女之情。

以前分不清自己在意的是商殷還是鳳傾城,後來分清了,心,還沒熱透,卻又涼卻了。

鳳傾城冰涼的手指拂向她光滑紅潤的嫩頰,那裏溫熱如常,這是鳳綰綰,她果真活著,而且,還活得很好,這是為什麽?

“皇兄怎麽來了?”鳳綰綰不解地問。

聽說鳳傾城下了封口令,任何人皆不得提起鳳綰綰這三個字,不得靠近鎖夢軒半字,否則殺無赦。

她原以為自己能在鎖夢軒躲一輩子,結果鳳傾城就這樣來了。

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再見此人,恍若隔世。

“聽聞這裏有刺客,我過來看看。有刺客要殺你,你是跟我走,還是住在鎖夢軒?”鳳傾城這話甫一出口,他自己愣住,鳳綰綰也愣住。

這好像是鳳傾城第一次給鳳綰綰選擇的機會。

“我暫時住在鎖夢軒。這裏有我兒時的記憶,有夢幻般的童年,我喜歡這個地方。”鳳綰綰笑得冷淡疏離,不驚,不怒,不嗔。

明知鳳綰綰會有這樣的答案,鳳傾城還是忍不住地失望。

他點頭:“那你暫時住在此處,哪日想搬回鳳翔宮,盡管告訴我。”

“謝謝皇兄。”鳳綰綰回他一笑,仍是客套的笑容。

這是她第二次謝他。

第一次,他給她致命一掌,她謝他成全了她。第二次,他準她住在鎖夢軒,仍是感謝他的成全。

以往她看到他,會嗔,會怒,會反抗,唯一不會的是對他笑,對他順從。

——

現在她看到他,不嗔,不怒,不反抗,對他笑,乖巧聽話。

走了幾步,鳳傾城回眸,看向躺在躺椅上的鳳綰綰。

皎皎月華灑在她的小臉,恬靜的柔美,溫婉的可人,與宮女笑鬧時的活潑截然不同。

為什麽在知道她還在的一瞬,他內心掩飾不住的雀躍令他心煩意亂?!

回到方小說宮的鳳傾城輾轉難眠,每當他閉上雙眼,便是鳳綰綰刺目的疏離笑容。

“紅衣,她為什麽還活著?”鳳傾城無法入眠,起了身。

“奴婢也想不明白。奴婢為公主醫治時隻道大羅神仙也無法救公主,不想公主會好端端地活下來,而且雙腿無礙。”紅衣同樣想不明白。

若不是鳳傾城與鳳綰綰說了話,確定鳳綰綰是活人,她會以為自己見了鬼。

“或許明日我該問她是怎麽回事。”鳳傾城走出方小說宮,腳步不受控製地往鎖夢軒方向而去。

走到半途,鳳傾城恍然察覺自己在做什麽,硬生生頓下腳步,沉聲道:“紅衣,加強鎖夢軒的防守,不要讓人有機可乘!”

“是!”紅衣脆聲應道。

鳳傾城疾步走回方小說宮,練了一個時辰的劍才重新躺下,疲累之下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是鳳綰綰隻有的兩種神情。一種是她倒在方小說宮時美眸的灰敗,一種,是她對他笑時的冷淡疏離。

糾纏了他整晚的鳳綰綰在白天還不放過他,她的臉總在他跟前晃,讓他無心政事,批閱奏章時險此出差子。

“太子殿下不如先出去轉轉,待會兒再回來處理政事。”紅衣上前,輕聲道。

鳳傾城點頭,出了禦書房,不急不緩地走在寬敞明淨的宮道之上。

靜默了好一會的紅衣打破沉默,“登基事宜一切準備就緒,隻要太子殿下願意,皇位便唾手可得!太子殿下為何不順勢而為,把皇位拿到手,以防夜長夢多?”

“因為——”鳳傾城頓下腳步,前麵的鎖夢軒在望。

“因為沒有公主分享太子殿下的成功與喜悅是麽?在太子殿下的心裏,無論是要報複公主,還是討厭公主,不可否認,公主能輕易影響太子殿下的思緒。既如此,太子殿下為何不順從自己的心意,對公主好些?”紅衣輕聲道。

失而複得,鳳傾城該更懂得珍惜,而不是再持續傷害。

鳳傾城瞪向紅衣,沉聲道:“紅衣,本宮行事何時輪到你說三道四?”

“奴婢知罪。”紅衣不敢再放肆,垂眸斂眉。

“她死了本清靜,本宮的仇恨即可放下。她既然死不去,本宮自不會讓她過得太自在。”

鳳傾城這話令紅衣蹙了眉,忍不住插嘴道:“難道太子殿下想公主再死一次?若如此,太子殿下現在即可前往給公主一掌,了結了公主的性命!”

就算鳳傾城瞪她,紅衣此次也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鳳傾城冷著臉,大刺刺踏入鎖夢軒。

正在院子裏忙活的主仆三人聽到宮門被踹開的聲音,一致看向門外,待看清來人,清音彩音同時一驚,上前行禮:“奴婢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鳳傾城沒搭理兩個宮人,徑自看著扔在忙碌的鳳綰綰。

鳳綰綰忙著除草,她匆忙回眸瞟一眼鳳傾城:“皇兄先坐會兒,我這裏差不多了。彩音,去沏茶。”

彩音一聽苦了臉,小跑步到鳳綰綰身後,小聲道:“隻有陳茶,發黴了,還要不要泡?”

鳳綰綰一聽也垮下臉:“我這記性,忘了。罷了,就倒杯白開水給皇兄就好了。”

彩音領命而去。鳳綰綰將最後一點雜草拔除,一縷青絲卻不聽話地滑下她的額畔,遮住她眼前的視線。

她伸手拂去發絲,鳳傾城看了失笑,將她自地上拉起,拭去她臉上的塵土,淡聲道:“第一次發現,皇妹其實有點美。”

她認真除草時的樣子好看,就連她臉上細汗微滲,沾著泥土的狼狽樣子也好看過往日。

“皇兄見慣大世麵,皇兄的美人個個都很美。不過皇兄幽默,愛說笑,可以理解。”鳳綰綰不回避,任由他拭去了頰畔的塵土,長睫輕眨,笑著回道。

鳳傾城不置可否,沒有反駁,轉移話題道:“今日我得空,在鎖夢軒用膳。”

清音聽了,秀眉微跳,她不著痕跡地退到鳳綰綰身後,小小聲道:“公主,沒糧食了。”

鳳綰綰幹笑,真是窘迫。

啥都沒有,怎麽招呼像鳳傾城這樣的大頭?

“皇妹別告訴我,我一來,鎖夢軒就沒糧食了,這就是你鎖夢軒的待客之道麽?”鳳傾城將清音的話聽在耳中,勾唇微笑,不懷好意。

鳳綰綰巴不得鳳傾城快些走,多一個人多雙筷子。

鎖夢軒的日子夠窮了,三餐當一頓吃。問題是,鳳傾城也不能得罪,他應允了,她才能住在這個清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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