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謝少攤牌

074 謝少攤牌

劉雨詩的腦海裏閃現出無數的片段,有兒時全家出國遊玩的、她懶懶學習鋼琴卻一竅不通的,甚至有自己拿著小鋤頭在花園裏種玫瑰的,那時候的她健康快樂,根本沒有這麽多的煩惱,而現在的她隻能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

牆上的指針滴答滴答走動,聽的劉雨詩越加煩躁,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

“雨詩。”

清脆動聽的聲音,帶著吳儂軟語般的溫柔,聽到這個聲音,劉雨詩不由笑了,原本全身無力的她像是突然重新煥發了生機:“孫怡。”

“是的,是我。”孫怡踏著輕盈的步伐走到病床前,將小提琴放在一旁,看著蒼白的劉雨詩,原本對劉君寧有再多的不滿也在此刻減少了,心頭隻剩下一片柔軟——劉雨詩是那麽善良可愛,為什麽這樣的好人要被病痛折磨。

“你終於來了。”劉雨詩說起話來並不輕鬆,因此她的語速不快,卻盡量保持笑容。

慘白無血色的嘴唇一咧開親切的笑容,孫怡遏製不住地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如果不是替我擋了一下何雅婷的報複,掉入噴水池著涼,雨詩也不會病情惡化得如此嚴重。

“和你沒有關係。”劉雨詩的話語雲淡風輕,像是不經意間吐出來的,卻又是那麽肯定。

孫怡能夠感受到劉雨詩的安慰。她漸漸收入了眼淚。

“那還是要說句對不起,我不該這麽晚來看你的。”孫怡抽抽噎噎說完,抽了一張紙擦了擦淚痕。

“我相信你是有理由的。對嗎?”明明處在病房裏根本出不了門,明明誰都不願告訴任何讓她擔心的事情,劉雨詩卻依舊猜測了出來。

“我……我和你哥哥鬧矛盾了。”

孫怡說完,劉雨詩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指了指旁邊的抽屜:“孫怡,麻煩你幫我拿下抽屜第三層上的畫冊。”

“好。”孫怡點點頭,抽出了畫冊。剛準備遞給劉雨詩,卻見她搖了搖頭。

“我是給你看的。”

孫怡翻開畫冊。隨著鏡頭不斷聚焦,一幅幅畫展現在孫怡的麵前。

她和劉雨詩第一次見麵,從容拉琴的,她和君寧同台演出的。她在生日宴會上穿著亮閃閃的公主裙跳舞的,甚至還有一張她認真織圍巾的,而現在這條圍巾還躺在自己的櫃子裏沒有送給君寧……

一本畫冊,就像是一段人生,記載了她孫怡和君寧,雨詩三人的故事,美好幸福。

仿佛有淚光在眼中徘徊著要滾落,孫怡硬生生地抬起頭收回了眼淚,笑著道:“雨詩。謝謝你。”

不管將來會怎樣,至少我們曾經幸福過,至少我現在還是愛你的。劉君寧。

“我什麽都沒有幫你。”劉雨詩聳聳肩,作勢欲說什麽,就見到自家哥哥推門而入。

孫怡身子一僵,隻是平常不過的腳步聲,她卻從中聽出了姓名,那個經常魂牽夢縈的名字。

劉君寧剛準備和妹妹打招呼。看到她病床前坐著的熟悉背影,腳步一頓。

兩人一站一坐。都呆楞著沒有動作,劉雨詩咳嗽了一聲打破僵局:“哥,你來了。”

劉君寧頓了頓,笑道:“嗯。”走到病床前看著孫怡,“怡,你也來了?”

“是。”孫怡點點頭,看向好幾天沒見的劉君寧,她發現自己更想念他了。

觀察著兩人之間的互動,劉雨詩滿意地笑了笑,鏡頭拉進,她的表情帶笑,安寧又平靜:“我希望你們倆能夠好好的。”

希望,是心底最美好的願望,這麽簡單的願望,她相信會實現。

“嗯,我們會的。”

——即使不能一起幸福生活,也要各自能夠好好麵對餘生。

聽到兩人的回答,劉雨詩最大的心病祛除:“哥,我累了,扶我躺下吧。”

劉君寧輕輕地將劉雨詩扶著躺下,她的表情看不到絲毫痛楚,隻有額頭在打著冷氣的夏日室內微微冒汗,姣好的眉頭微擰,剛剛準備閉上雙目的她突然睜開眼:“哥……給我,拿下手機。”劉雨詩剛才的充沛精力已經所剩不多,現在她隻感覺到渾身無力,有一種力不從心之感。

劉君寧將手機遞給劉雨詩,她對著兩人道:“哥,孫怡,你們倆能夠出去會兒,讓我打個電話嗎?”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ok!”康導滿意地看著鏡頭下蘇陌的表現,越發覺得自己當初選擇的正確,這部戲能夠撐起整個故事的人,除了世子和昆黎黎外,還有一個蘇陌,能夠把行將就木的人完美展現的蘇陌。

“康導,我的表現怎麽樣?”楊姍擦了擦自己微濕的眼角,走到康導麵前看著攝像機下的自己問道。

“發揮正常。”康導一邊中肯評價,一邊指揮燕姐快點給蘇陌補補妝。

“那就好。”楊姍接過助理遞來的酸梅湯喝了兩口,坐在一旁休息,歐翰捧著幾杯涼茶,給康導,副導,編劇都遞了一杯。

蘇陌在原地休息一會兒後,這場戲的下半場很快開拍,下半場分為兩個場地,一邊在病房內,謝天易那邊則借用醫院的一處會客室作為他接聽電話的地方。

劉雨詩用快捷方式撥通了宋天問的號碼,一段很長的等待音之後,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雨詩?!”電話那頭的宋天問此時正在和家裏幾個客人坐在休息室裏聊天,乍一看是雨詩的電話,驚訝中帶著喜悅,和客人致歉後,就走到一旁接聽電話。

“天問……哥。是我。”劉雨詩此時的臉色已將近灰敗,她幾乎要沒有精神打這個電話,但是她還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伴隨著雨點砸到玻璃上的伴奏聲,劉雨詩的心突然間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一般,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蒼白到看不出絲毫血色的臉上,突然泛起異樣的紅光,咳嗽中嘴角溢出了一口血。

“雨詩,你怎麽了?”聽到電話裏傳來的劇烈咳嗽聲。宋天問的精神緊繃,加上雨詩對自己的稱呼太奇怪。他的心中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劉雨詩努力克製住了自己的咳嗽聲,捂著嘴深呼吸兩口氣,這才用盡力氣道:“天問哥,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聽著劉雨詩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宋天問突然落下一行淚,他不應該妥協回家公關,而應該時刻留在雨詩身邊的!

“請你,忘記我,找個喜歡你的人,娶了吧。”

宋天問今年27歲,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確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他卻一直等待著劉雨詩長大。畢業,而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宋天問咬著下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帶著哽咽的聲音,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一顆心仿佛就此破碎,從今以後。他再也沒有理由靠近雨詩了,可是。如果這是雨詩希望的,那麽他就一定會努力做到。

“好。”雙眼幾乎要看不清頻幕,她摸索著掛斷了電話,手機沒拿穩,突然從床上滾落下來,後蓋被砸開,電板掉了出來。

劉雨詩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手機掉落的聲音般,努力躺回了原位,閉上眼沉沉睡去。

一切都會過去的。

劉雨詩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輕,終於再也感受不到。

這時,在門口等了半天的劉君寧和孫怡進門看個究竟,痛苦地發現劉雨詩已經永遠地睡去了。

劉君寧幾乎不願相信,拉著醫生搶救,幾名資深的醫生紛紛勸他節哀順變。

安君寧頹喪地看著永遠睡去的劉雨詩,滾下了一顆豆大的淚珠。

孫怡下意識地拿起小提琴,拉起了她們第一次見麵時的那首曲子《春之歌》。

那時的她拉這首歌還手生,現在卻能夠輕易完美得演繹出這首曲子,隻是再也找不回當時演奏時的心境,以及旁聽這首曲子、笑容燦爛的人。

鏡頭從小提琴轉換到劉雨詩的臉上,她的表情安詳,與世無爭,似乎是安然離開的,隻有嘴角上的那一抹豔紅色獻血,昭示著她曾經的掙紮。

“卡!結束。”康導起身走到蘇陌跟前,看著她用毛巾擦了擦嘴角,笑著拍了拍蘇陌的肩膀,“難為你了。”

一部戲還隻拍了一半,新手蘇陌就拍挑戰度最難的死亡場景,這需要勇氣和能力。蘇陌表現得讓康導無可挑剔,一次性就能通過,這不僅需要蘇陌超人的演技,還需要她的用心。康導看得出蘇陌乍看下簡單的一側頭,實則角度精確到位,這不僅需要鏡頭感,還需要多次的嚐試才能夠表現出這麽無懈可擊的動作。

“不,這是我該做的。”蘇陌笑笑,鄭重地說道。她的工作是演戲,自然需要用心扮演好劉雨詩這個角色。

剛說完,康導就遞給她一個紅包,蘇陌錯愕地看著康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世子笑著拿過紅包塞到蘇陌手裏:“收下吧,這是你該得的。”

蘇陌這才知道康導遞來的這個紅包是為了衝去晦氣的,她笑了笑大方地收下了紅包:“謝謝導演慷慨。”

世子帶著蘇陌到一旁休息,接下來的一幕戲是孫怡和安君寧在走廊上的談話。

而在會客室裏演完整場戲的謝天易,也終於將屬於他的龍套跑完,然而,他卻久久沒有從剛才這幕戲中帶給他的感覺中走出。

剛剛在劇中,行將就木的劉雨詩是這樣對宋天問說的。

“請你忘記我,找個喜歡你的人娶了吧。”

這不由讓他想起自己在病床前探望紀南臻,他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天易。請你要永遠記得我,永遠不準忘記我。”

兩句完全不同的話,代表著兩個完全不同的想法、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在劇中。劉雨詩一直是善良的老好人,一次次的幫助孫怡,撮合她與劉君寧,惹惱了何雅婷,最終帶著沉屙的身體去世。在離開之前,她甚至吩咐給與她最後溫暖的人去找另外一個女人,這樣的心胸寬廣。和南臻截然相反。

南臻的兩個永遠,讓他永生不敢忘。

不知為何。他突然更想念南臻了,那個驕傲任性,卻孤獨需要溫暖的紀南臻。

謝天易埋頭久久平複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走向劇組的大部隊。剛走沒多久。遠遠就見到蘇陌和世子正在談笑風生,謝天易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多少情緒。

他在劇中扮演的是宋天問,劉雨詩的護花使者,而現實中,他隻是把蘇陌當成了紀南臻的影子罷了,影子的交際圈中有什麽人,他似乎並不在意,轉念想到昨天和世子聊的內容,他忽然更加深刻到自己的錯誤。

蘇陌是蘇陌。南臻是南臻,兩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縱使兩人再相似。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已漸漸發現兩人的不一樣,或者說,蘇陌更為有個性。她鮮明的個人特色,讓謝天易不得不意識到這個問題。

“你喜歡蘇陌?”

“是啊。”

“你喜歡的是紀南臻吧?”

“對,一直都是。”

“我覺得你不需要自討苦吃。蘇陌不是紀南臻,她也不可能為你。而成為紀南臻。”

“自討苦吃嗎?”

“對,你知道是誰讓蘇陌去劇組的嗎?”

“嗯?”

“伏梓溪。”

世子說出的這個名字,讓謝天易思考了很久,他終於歎了口氣。

謝天易一邊向兩人走去,一邊回憶當時自己的回答。

“蘇陌有知道真相的權利,而我也需要好好思考下。”他想要看看伏梓溪對蘇陌到底是什麽態度。

謝天易淡笑著走到兩人的視野前對蘇陌道:“蘇陌,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蘇陌一愣,剛才和謝天易的戲演得十分自然,可以說配合得天衣無縫,尚未從超常發揮的情緒中走出,謝天易就出現給她一震當頭棒喝,她握了握拳,該來的總歸會來的:“好。”

她拿起書包和世子說明了情況,便和謝天易走出醫院,在對麵的咖啡廳找了個包間就座。

“蘇陌,從明天開始,我就不來劇組了。”謝天易將咖啡拌好,推到蘇陌跟前。

“謝謝。對的,你的戲份演完了。”

“你是不是解脫了?”謝天易對蘇陌曾經排斥自己的行為依舊耿耿於懷。

蘇陌喝口咖啡頓了頓,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謝天易靜靜地坐在一旁,也不說話,隻等著蘇陌給與回複。

視線從咖啡中轉移,她抬起頭看著謝天易,擲地有聲地冷冷說道:“是啊。”

謝天易眼神一變,沒想到蘇陌會這麽直白,絲毫不留餘地,錯愕間聽到她無波無瀾的解釋。

“我叫蘇陌,不是別人,自然不希望成為別人的影子,而且我做事不喜歡太被動,你的過於主動讓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果然,蘇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你怎麽知道的,世子告訴你的?”這是謝天易唯一能夠想到的合理解釋。

“對不起,我怎麽查到的不方便告訴你,唯一可以說明的是,和前輩無關——這件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

其實蘇陌調查謝天易的方式很簡單,她前不久要了謝天易的企鵝賬號“臻易榭榭”,這個昵稱十分奇怪,她多留了一份心,便在盜了其賬號後發現在“親愛的”這個群組裏,隻有唯一一個賬號,賬號的備注為“南臻”。

蘇陌根本沒有興趣去看兩人的聊天記錄,當她無意看了眼這個賬號的頭像時,她突然發現這個女生和自己有點像。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蘇陌隱藏了自己,偷偷潛入了南臻的空間看照片,很快就從一堆自拍照和寫真集中,找到了幾張生活照。有一瞬間,蘇陌覺得這個南臻和自己很像,不僅僅是外貌像,甚至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氣質像。

當看到留言板上幾百條的哀悼信息後,她終於明白謝天易對自己那麽熱情的原因。

失去了才更加珍惜,愛的人永遠離去了,就努力尋找替代品,蘇陌因為和南臻特別像而成為了謝天易的獵物,他甚至絲毫沒有考慮蘇陌作為獵物的感受。

“對不起,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謝天易一直在考慮用最自然的方式接近蘇陌,卻忘記了早在一開始,蘇陌就對他的過分熱情產生了抗拒。

“沒事,知道了這件事情後,麵對你我反而變得自然了。”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蘇陌笑著道,“既然是朋友,那麽我就在這裏奉勸你一句,不管將來是否會出現一個和南臻完全一樣的人,她都不會是你的南臻。”

“我知道。”謝天易苦笑,“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這個道理在我小學的時候就明白了。可是我不甘心,我愛她愛的那麽深,她怎麽可以說走就走!她還讓我永遠不要忘記她!”

謝天易的語氣激動,蘇陌一臉不動聲色,絲毫沒有被她影響:“作為朋友,我再告訴你一句話:女人永遠口是心非。”

“你的意思是?”

“不過我相信這句話她是由衷的,但是你少體會到了另外一層意思。”

謝天易被蘇陌繞的一頭霧水,蘇陌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起身告辭:“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南臻的意思是等你以後成家立業,也不要忘記曾經有她存在,請你永遠記得她,將她放在一個角落裏,那麽她就已經滿足了。”

“她是這個意思嗎?”

蘇陌攤了攤手,一臉無奈:“謝天易,我不是你的南臻,我隻是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告訴你我的想法罷了,謝謝你的咖啡,我下麵還有幾場戲要演,就先行告辭了。”

謝天易起身為她拉開了座椅:“無論如何,謝謝你。”

“不客氣。”蘇陌瀟灑離開,謝天易卻坐回位置上久久回味剛才的對話,南臻的意思,真的如蘇陌表達得那般?

蘇陌走出咖啡廳,看著人來人往的馬路,頓時產生了一種陌生感,一種謝天易帶給她的冷然。一個人出於什麽心理才會把她當做另外一個人?她第一眼看到穆瞳的時候就知道對方不是自己認識的張嘉哥,兩人雖然長得一模一樣是氣質上的差距,讓她根本不可能認錯。明明知道不是她,卻還要當做是她,除了自欺欺人之外,也許還有更多難以琢磨的情緒。

馬路上川流不息,雖沒有30世紀的水陸空三條線路暢通無阻,但21世紀的的堵車別有一番風情,甚至連需要人工控製的霓虹都顯得美麗了不少,蘇陌看著麵前的這一切,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她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是一個21世紀的人,所有的過去都隻能埋藏在心裏,不管是誰,永遠都不可能最了解她。

踏過斑馬線走回醫院,蘇陌再度投入了下一場戲中。

——張嘉哥會有自己的歸屬,小七哥哥那麽優秀,肯定有一打的女生任她選擇,她要做的,就是過好屬於自己的這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