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假意惺惺

第92章 假意惺惺

晚上從老宅回到別墅,喬崎第一時間就是看車庫裏有沒有車。

整個院子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聲息。她脫下高跟鞋,赤腳踩在草坪上,在院子裏走了兩圈後,坐到了旁邊的木椅上。這個時候的溫度稍稍比白天要低,別墅位於半山腰,周圍的香樟樹影影綽綽,蛐蛐在草叢間扯著嗓子鳴叫。蹲在她腳邊的旺財一動不動——最近它精神很不好,吃的東西也少,比之前瘦了太多。

喬崎將它抱在大腿上,沉默地看著天空。木椅係在一個藤架上,是之前席川專門為她做的。這邊有一整片葡萄園,她現在就坐在這片葡萄園中,黑夜中,一串串碩果藏在葉片之下。幾分鍾後,她起身,摘了兩顆握在手上。

“都成熟到這種地步,可以摘了。你喜歡就這樣吃還是泡酒喝?”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喬崎動作微滯,接著將旺財放到地上,旺財著地後,精神懨懨地鑽進了自己的小屋。

她捏著葡萄,從木椅上起身,調整了一下表情,轉身。

“回來都不打聲招呼。”喬崎繞過木椅走到他身邊,踮著腳給他解下領帶,又替他拿過公文包,“我剛才去老宅吃飯了,爸爸媽媽讓你找個時間回去。”

“嗯……最近還是太忙了,你不介意的話,替我去看看他們,嗯?”席川包住她的手,將她抱在懷裏,深深嗅了兩下,“下午洗澡了?”

“和橙子去做了個spa。”

片刻後,他突然執起她的手,輕笑著說:“喂我。”

“還沒洗呢。”

“有什麽關係?”

喬崎沒轍,隻好把葡萄剝了皮,主動送進他嘴裏。他的眼裏充滿期待,那雙柔和得幾乎要膩死人的眼眸讓她差點忘了眼前人的身份。她動作一抖,差點被他含住手指。

“真甜。”他舔了舔唇角,表情揶揄。

喬崎臉一紅,“你不累麽?進屋去,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遵命。”

她笑笑,主動勾住他的手,兩人一起朝屋內走去。

深夜十二點。

喬崎睡得迷迷糊糊,背後卻突然傳來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怎麽到我房間裏來了?”她揉揉眼睛,問他,“不睡嗎?”

席川摸著她的頭發,聲音沙啞:“睡不著,想和你聊聊天。”

“嗯……”

“你不想知道我的過去嗎?”停頓了會兒,他問。

喬崎撐起身子,打開床頭燈,穿著保守睡衣坐在床頭,清醒了會兒,這才轉過頭來看他。

令她驚訝的是,他平日裏冰封的眼眸卻突然柔和起來。怎麽,想打柔情牌了嗎?她動了動腳趾,不動聲色地回答:“說說吧,你的過去。”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感覺到孤獨了。周圍人不肯認同我,認為我是個怪物。”他轉頭看了她一眼,雙手枕在頭下,而後又繼續盯著天花板,“你最開始肯定也是這麽認為的吧?”

“的確,你自大又傲慢,聰明得難以想象,這種性格的確很難讓人接近。”

他笑笑,繼續說:“後來我去了一個地方,那裏全都是聰明的人,我和他們溝通,得到了精神上的交流。”

喬崎豎起耳朵,問:“什麽地方?”

“倫敦。”

“你以前的確和我提過,你在倫敦呆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轉過身看著他。

“每個人身上都有無法揭開的傷疤,這塊傷疤,也一直是我的痛。”

“你怎麽知道這塊傷疤無法治愈?”

他沒說話,側顏顯得安靜而美好。這個時候的他,和之前無異,安靜中透著無法言說的悲傷。喬崎移開眼,差點被騙。

怎麽可能?他隻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殼而已。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她一直堅信這個道理。

穩了穩心神,她聽到他繼續說:

“我去倫敦,是為了修養。當時從美國那邊過去時,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我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那段時間,我獨自一人住在倫敦眼附近的一間私人公寓裏,成天把自己關在房間,不見任何人,甚至開始自殘。你知道抑鬱症有多嚴重,我當時以為全世界都拋棄了我。後來,直到一個契機的到來……”

聽到他的話,喬崎一度認為,眼前的人就是席川。可實際上,她知道自己隻是被這種表象所欺騙。而她的心則一陣陣抽痛,如果他所言是真,那麽當時的席川,過的是什麽日子?如今的他,需要用藥物來維持精神平穩,可想而知當時的光景。

她靜靜聽著他說,後來的事,無非就是他想盡各種辦法治療,最後重拾了生活的信心。

“但是有一件你永遠無法想到的事情……”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喬崎放在床頭邊的電話卻開始有頻率地震動起來。她看了眼旁邊的男人,拿起手機,盯著屏幕——邢毅?這麽晚了,他打電話來做什麽?

喬崎按下接聽鍵。

“邢副隊?”

邢毅修養了一個月,身上的傷總算是基本無礙;前些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喬崎還專門帶了果籃去問候他。她也問起過槍擊案的事情,可他表示自己什麽都不記得,腦海裏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想起那晚的任何事情。

無頭男屍案件的凶手到現在也沒找出來。左凱是被海棠在無意識下殺害的,而在那之後,有人割去他的頭,後來的進一步屍檢也表明,死因並不是一開始眾人想的那樣。周鋒齊落網後,賈桐在他的手機上發現了那段視頻,證實了左凱的死亡的確是海棠造成的。但後來豬肉阿強的死亡,卻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唯一的線索,便是那天有人見到她身邊這個男人曾經和阿強一起出現在小區裏,後來又齊齊消失,但由於當時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警方也隻能不了了之。

電話那邊傳來邢毅略顯沙啞的聲音:“這麽晚還打擾你真是很抱歉……”

“還沒休息呢。”喬崎看了看旁邊的男人,道。

“明天中午有空嗎?我想找你談談。”

“嗯,明天正好有空。”

邢毅:“那就在市中心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廳見一麵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十一點半準時。”

“好的。”喬崎表麵波瀾不驚。

“晚安。”

“晚安,邢副隊。”

掛了電話,她轉頭,吐了吐舌頭:“邢毅打來的,說是明天有事要和我商量。”

身邊的男人笑笑:“我又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就好。”說完,他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早點休息,我也要回房去休息了。”

喬崎卻在這個時候拉住他的衣角。

他腳步一滯,轉身看著她:“怎麽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眼神灼灼,“委屈你了,但是現在,我真的不能……”

“我明白的。”他包住她的手,“晚安,老婆。”

“晚安。”

一個月前,喬崎母親張琳所在的航班失聯,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音訊。所有人都接受了她的死亡,兩人剛結婚沒多久,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喬崎一時間精神恍惚,便提出了分房的要求。也算是變相的守孝,雖然這種不倫不類的“守孝”,隻是一個幌子。

她不知道他到底看穿她沒有。但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相處得和和睦睦,日子融洽而平靜,他好像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奇怪的動作。但喬崎深諳,他絕非善茬,否則當初就不會想方設法地誘導她。

或許是他太過自負,以為自己做的事都滴水不漏。

在他走後,屋內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喬崎重新躺下來,側過身,手尋到胸前那抹冰冷的東西上,來回摩挲著,好像這樣就能賜予她勇氣。

漫漫長夜,她卻沒了睡意,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窗外的樹影看,心裏空落得厲害。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半,喬崎在市中心的咖啡館見到了邢毅。

他精神看起來不太好,眼窩深陷,顴骨也稍稍突出,整個人瘦了一圈。

兩人順便點了牛排,打算簡單就著吃午餐。在這期間,邢毅一直沉默,直到他切好盤子裏的牛排。

“這次找你來,是想和你說說,我打算離職了。”

喬崎手下的動作一滯,抬頭看向他,“為什麽要離職?”

她知道,邢毅有多愛他的崗位。他是位盡職盡責的刑警,幹了也有十來年,立過的功更是不少,突然辭職,實在說不過去。

“這次……我差點就沒命,家裏人說什麽也不肯再讓我幹這行。”他平靜地說。

刀叉和盤子碰撞時發出輕微的撞擊聲,喬崎伸出手,揉揉眼皮,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你以前也差點沒命。”

“是啊,還沒娶到個貨真價實的媳婦兒就沒命了,多不劃算。”邢毅半開玩笑,叉了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裏。

他因為常年在外奔波而顯得些許黝黑的皮膚白了不少,那雙疲憊的眼睛也充滿血絲,許是昨晚沒睡好,許是離職前的焦慮,總之,他的精神狀態不在正軌上。

喬崎:“我支持你的決定。”

邢毅擦了擦嘴,看著外麵的滾滾熱浪,隱約能聽見知了在不停地聒噪。他問了句:“婚後生活過得還順利嗎?”

“還好,席川對我很好,很尊重我。”

“結了婚,就有自己的家了,凡事都不能向以前那樣衝動。”邢毅的聲音陡然放低,“特別是席家那種大家庭,你要特別小心,步步為營,別讓人占了便宜去。”

喬崎眼珠微定,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我明白,這是自然的。”

作者有話要說:喬崎的母親真的失蹤了麽?到底誰才是最後的贏家?鬼畜boss真的沒看出來這場戲中戲嗎?

麽麽噠,謝謝小白狸姐姐的地雷。這篇文大概這個月就能完結了,大家不要潛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