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血色殘陽
第73章 血色殘陽
這是第三次,他如待宰的魚肉一般被人放在砧板上,毫無抵抗之力。
薑進開始無比地恨嶽老六,甚至有把他千刀萬剮的衝動。他已經死過一次,他還年輕,生命不該止步於此。
他才十七歲。
這個時候的薑進,還不知道,嶽老六當初看上他的唯一條件,便是他和譚風有七八分相似的樣貌。說來也狗血,有的人執念深,總是恨不得用同一樣東西,有的則試圖找替代品來慰藉心靈的空缺。而嶽老六便是這樣的人。你說他十惡不赦、活該被處以極刑,但他也是個性情中人,對待愛的人掏心掏肺。
然而,這並不能說明他就能被原諒,相反,為了自己愛的人而去自私地毀壞他人,這種情感,正是喬崎所最不齒的。尤其是當初,他對老劉做的那些事,她一輩子都印在心上了,所以她才如此痛恨。
整個空間,有一大半都暴露在陽光下,由於屋頂殘破,很多鋼材被人撤走,便形成了一半陰影一半光明的局麵。
喬崎已行至三分之二的路程,而根據席川說的,邢毅帶的人應該已經到達那裏。恰巧,邢毅來電。
她匆匆瞟了一眼地圖上那個還在不停移動的紅點,接通電話。
“嗯……我在路上。”
邢毅略顯低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席川把計劃都告訴我了,我帶人埋伏在障礙物處,你到時候直接進去就行,記住,別硬碰硬。”
喬崎打了一下方向盤,車子便進入開發區。
“我明白。”
她怎麽會硬碰硬?她要做的,無非就是將他的生命葬送在法律的威嚴之下。狗咬你一口,莫非你還能咬回去?
這裏人少,喬崎便加快車速。今日一戰,哪怕是兩敗俱傷,她也絕不退縮。
……
薑進覺得自己快完了。
躺在硬邦邦的鐵床上,四周偶爾還爬過一隻碩鼠。他深呼吸了兩口,想起還在家中著急等待自己音訊的父母,頓感無比淒涼。這個時候,他也終於想起來,他不過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這年六月份還要參加高考。
他閉上眼,渾身開始發抖。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薑進心髒猛地一緊縮,艱難地抬起頭,便看見一群穿著製服的刑警朝這邊趕來。
“我在這裏!”他頗為欣喜地大喊。
總算是來人了……
邢毅察覺到那個被綁在鐵床上的男生,和旁邊的人交代幾句後,神色嚴肅地朝他大步走過去。
“薑進。”邢毅語氣嚴厲地喊出他的名字。
薑進不住地點頭,到底是年輕,不想死,抓住根救命稻草就拚命想往上浮。
邢毅:“接下來的每一點,你都要聽清楚了。”
他咽了咽口水,又見邢毅正直剛毅的長相著實令人安心,想到他是警察,是救人的,便不再心存芥蒂,說:“叔叔,我會全力配合的。”
邢毅點點頭:“一、不準暴露我們的行蹤;二、不準激怒犯人;三、這次行動結束後,請及時配合我們調查。”
他說得鏗鏘有力,義正辭嚴,薑進隻得咬牙答應。眼下,活著比什麽都重要,哪裏還管什麽調查不調查。就是讓他殺了嶽老六,他都心甘情願。
這一刻,薑進認為,自己對那個大了他整整十八歲的男人,根本沒有真正的感情。
沒了心理上的掣肘,他握緊雙拳,等待著最後的判決。
這時,薑進隻聽得一陣脆響,接著手上的鐵鏈便鬆了下來。邢毅破例遞給他一把手槍,語氣沉重地說:“該怎麽做,你能明白。現在還是躺著,別輕舉妄動,手上的鐵鏈我給你掩住。記住,配合我們。槍的保險栓已經開了,你藏好,不會輕易走火。”他一字一句地囑咐,生怕這個看著麵相青澀的男生把整盤局給搞砸了。
這是席川讓他做的一件邊緣事——拿槍給薑進。雖然不符合規定,而且容易傷到人,但邢毅隻能這麽做。更何況席川怎麽都會顧著喬崎的性命,不會輕易鬆懈,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現在隻能相信席川。
薑進接過手槍,小心翼翼地藏進褲子裏——事實上,席川給他安排的衣物也是無比寬鬆,每一個細節,都被他提前規劃:今天的求婚、突來的直播以及對薑進心理的分析。這步棋,他走得輕輕鬆鬆,後路也是鋪好的,現在隻坐等看戲。
一切事項準備萬全後,邢毅拍拍他的肩膀,“記住,不要緊張。”
“嗯。”他閉了閉眼,深呼吸,終於止住了大腿的顫抖。
他即將麵對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和他有過數日肌膚之親的男人。
夕陽掛在了山頭上,四周的雲被染得血紅血紅的,整個大地溫暖宜人,這邊更是野花無數。
工廠外麵,嶽老六赤紅著眼睛,將煙頭從嘴裏吐出來,狠狠用皮靴撚掉。
cao!這幫條子,蹬鼻子上臉,顯然是忘了他當初怎麽把他們耍得團團轉。他把手槍放在大掌上掂了掂,又看了眼四周,沒發現任何車輛。
嗬,這樣做,以為我就不知道你們想耍什麽花樣?
今天他去便利店買煙,偶然間就看見電視轉播。那個笑得比什麽都好看的男人正捧著譚風的心髒,對著屏幕做了一個口型。
他看出來了,那個男人說的是“我在等你”。
譚風……嶽老六承認,這的確是他的軟肋。那天自己的電腦被莫名入侵,他目睹薑進被活活劃開肚子後,又親眼看見譚風的心髒被那個男人給摔在地上。今天他卻重新捧著一顆一模一樣的心髒出現在他麵前,而且還是以這種轟動的方式。再之後,他看見了那個女人,那個他在金三角的時候放掉的女人。
多有趣啊。
他又不慌不忙地點燃一支煙,靠在車頭上,望著天邊的殘陽。
自己弄出這些案子,當時完全沒想到會和警察局那幫人掛鉤,隻是單純的個人恩怨。先是幫趙俊峰那個小兔崽子解決他的前女友,再是威脅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看著她被耍得團團轉,從一個無知的大學生變成糟老頭的情婦。說起來,他們的相遇,還是他給牽的線,這樣也好,反正雷紅豔那女人也在打壓他,不給她點顏色瞧瞧,當他的虎須是隨便捋的?
而嶽老六覺得自己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便是殺了陳思思。那個流著肮髒男人和潑婦女人的血的雜*種!
他吐出一口煙圈,冷笑出聲。誰又知道當年的事情?他那軟弱又不爭氣的媽,其實是被陳思思的媽找人給害死的。他看得清清楚楚,在竹林裏,那個五六十歲的男人把她壓在身下,她低聲地哭。那個男人是有髒病的,後來她也染了髒病,但她不肯說出來,怕連累陳文那個負心人。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他都再也沒有叫一聲“媽”。
這種女人,有什麽資格當他嶽冠雄的媽?她軟弱自私,卻處處為著那個男人著想,不想白白送了性命。
他嶽冠雄,要的踩在別人頭上。就像今天,哪怕他單槍匹馬,也要踩著這幫條子頭上!
二十分鍾後,他終於從車邊走開,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工廠。車邊的地麵上,留了四五個還未燃完的煙頭。
……
薑進躺在冰冷的地方,連著背部都開始僵硬,身上卻發了大汗,不停地冒出熱氣。他握緊手心,豎起耳朵,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不停朝自己這邊靠近。
整個計劃中,這是第二步。席川在屏幕那邊看得冷眉冷眼。
嶽老六來這裏之前,是知道薑進還活著的事情的。因為席川在空隙時間給他發了一個地址和一張圖片。
他嗤笑一聲,看了眼地上雜亂的腳印,緩步走近薑進。
“你來了?”薑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聽起來有點抖。
嶽老六摘掉鴨舌帽,放在他身上,拿出那把槍,在他細嫩的臉上劃著:“是誰把你捉來的?”
聞言,薑進搖搖頭,“我不認得那個男人。”
眼前的男人還是他所熟悉的樣子,薑進咬咬牙,死死盯著他:“你能帶我走嗎?”
你能帶我走嗎?
那股來自記憶深處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風吹來,嶽老六身體不自覺地一抖,就連拿著手槍的那隻手都開始打顫。他看著薑進那張臉,竟然和許多年前重合。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走進了一個有人精心為他編織的局。
“你再說一遍。”他咬牙切齒地看著薑進。
薑進害怕,又不敢看周圍,怕暴露了那些警察的行蹤,隻好艱澀地開口:“你能帶我走嗎?”
嶽老六卻把槍抵在他的太陽穴旁,啞聲問:“誰教你說這話的?”
“沒人……沒人教我。”薑進哭喪著臉,感受到冰冷槍口帶來的威脅,不停地大口喘氣,隻是盯著他,“我隻是不想死……”
“怕個球!”嶽老六拍拍他的臉,“沒人要你死。”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幹完這票,我帶你去金三角,去不去?”嶽老六撤回槍,再次用手拍拍他的臉。
薑進哪裏敢違抗他,隻能不停地點頭:“要去……”
“真是好孩子。”他用被煙熏得黃黃的手指去撫摸他露在外麵的鎖骨。薑進卻覺得惡心無比,渾身都開始僵硬起來。
嶽老六心思縝密,正看出他的不對勁,要一探究竟,卻不想從不遠處的廢棄集裝箱那邊傳來一絲可疑的動靜。
作者有話要說:嶽老六死得越慘越好,今晚還有第二更,大家為二貨加油!碼字小能手就是我!!
麽麽噠,感謝小白狸投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