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癡*漢的嗅覺
18癡*漢的嗅覺
等待的間隙,席川一直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盯著廚房門口,儼然等著開飯而故作嚴肅的孩子。偶爾間捕捉到喬崎的衣角,嘴角都能笑成各種弧度;他本就長得好看,這一笑,反倒把這裏所有的事物都比下去了,就連喬崎也忍不住回頭悄悄看了一眼,然後不自覺地紅著臉炒菜。
喬崎不是個會開竅的女人,可是這些天的一係列例外,讓她徹底失了方向。這樣下去,會演變成什麽局麵她心知肚明。可她從心底裏就排斥這種可能,她無法想象兩個人在一起的樣子;甚至,她在抗拒,抗拒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她盯著窗外的雨滴,心思也開始變得細起來。
……隻是說到底,她也是個普通的女人啊。
鍋裏的山藥燉排骨已經沸騰很久了,席川在外麵也坐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她則待在廚房一直不肯出去;直到外麵傳來男人低低的講話聲音,她這才匆忙將鍋裏的排骨舀出。
他,應該是在接電話吧?
客廳。
席川拿著手機,似乎是用英語在對話,廚房離客廳雖然不遠,但她還是聽得模模糊糊;他的語速極快,而且是標準的倫敦腔,根據她聽到的某些關鍵詞,應該是在和電話那邊的人討論關於血液分析的問題。
他到底有多少份工作?
喬崎猛地一驚醒……她為什麽要在意這些?
等到他講電話的聲音消失,她這才擦擦手,收拾好心情,準備將菜悉數端出去;隻是還沒來得及拿碗筷,背後就傳來一陣不可忽視的壓迫感。“我來幫你。”席川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半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你把這個排骨端出去。”她並沒有拒絕,努力裝得和往常一樣,不過分排斥他。她了解,越排斥,或許會惹得他鬥誌更盛。
席川走近她,薄唇輕啟:“Yes,myprincess.”她一愣,動作也遲鈍幾分。
喬崎搖搖頭,罷了,隨他去,等到他自己膩歪了,一切都會變的。
……
“排骨我買的是降價的,沒多少肉,將就吃吧。”喬崎拿了一個湯勺過來。桌子擺著兩菜一湯,還有一碗自製的小鹹菜;她指了指鹹菜,道:“這是邢毅母親送來的,她每年都會做這個,你嚐嚐,味道很不錯。”
席川盯著那碗紅紅的鹹菜半天,一直沒有動筷。
“你每個月的月薪夠用嗎?”他忽然問道。
喬崎臉色平靜地抬頭看他:“問這個幹什麽?”
席川食不知味地解釋:“在你沒有接受我之前,我不會幹擾你正常的生活軌跡;當然,這就不代表我沒有那個想法。”
他收集的那些衣物,價格便宜,都是她穿了好幾年才扔掉的,就連內衣她都舍不得花錢買個好的。席川一直知道她家庭條件不太好,也知道因為她母親的緣故,她一直過得很違心,省吃儉用上了大學,每個月還要兼職承擔母親的生活費;而這一切,他明明可以很輕鬆地解決,但卻沒有那個資格。
“同情我嗎?”喬崎忽然放下碗筷,聲音平靜地問他。
席川眼神沉沉地看向她:“不,是憐惜。”
她沒有歇斯底裏地反駁他,沒有因為自己的尊嚴被人剝開而翻臉,隻是平靜地接受這一切,像一個睿智的老者,開始緩緩和對麵的男人講述起自己的前半生來。
“你去過那個山村,應該知道那裏有多漂亮。我四歲之前都是光著腳丫在地裏跑的,那個時候的村子,一到春天就有很多春筍生長出來,我們家就靠我父親平時去煤礦上班以及去集市裏賣春筍來維持;後來,我父親在事故中去世了,我母親當了見不得光的地下人。我到現在都時常做夢夢到那裏;有時候就在想,如果父親沒有去世,這一切會不會有所好轉?”她放下筷子,輕笑,“我總是能很快把別人的心思看清,卻不能直麵自己的人生,這是不是很悲哀?”
沒有一種冰冷而直接的斷案手法能和人性的奧秘相比,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一直沒有突破自己的瓶頸。
直到他的出現……
喬崎看著他:“你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軌跡,一旦交匯,會發生什麽?”
“我們之間很多相悖的生活軌跡,都會突出得更厲害。”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將經過樓道的人的腳步聲徹底淹沒;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逼近,砸在錯落有致的城市房頂上,越來越清晰。
然而喬崎隻聽得他說:“不,那會很完美。”
他毫無掩飾地看著她,臉上流露出自信的表情,沒有半點煽情的味道,隻是一種桀驁的自信。她有些惘然,但也快被他的眼神給吸進去;這個男人啊,可是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生,她怎麽好意思在他麵前顯擺?
桌上的菜還冒著少許熱氣,喬崎低下頭,重新拿起筷子,道:“食不言,趕快吃吧,我這裏有傘,待會兒你回去的時候記得拿。”
席川聽話地吃飯,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的表現真是出乎意料的可愛啊……
回到別墅後,他將那把傘緊緊攢在手裏,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便嗅了兩下傘柄。上麵還有她的味道,她手的味道;她總是能輕易牽動他的情緒,瓦解他的冷靜和自持。這種行為,和那些色*情變*態有什麽區別呢?
但席川毫不介意,他愛上這種病態的感覺了。
陳德正的案子結後,H市倒是平靜了一段時間。
席川這些日子也從她的生活中逐漸消失,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這人一向行蹤詭秘。
經過那晚的談話後,他沒有再來找過她;這樣的日子已經維持了七天左右,就連他從她那兒借去的傘也沒有如期還來。要不是知道他這個人的本事,喬崎多半認為他定是出了事,不過這種幾率幾乎為零。
而席川到底在哪兒呢?
富蘭山道的一棟普通別墅裏,一個穿著白色實驗服的清俊男人手上正拿著一瓶試劑在搖晃著;因為戴著口罩而被遮住的麵龐有些疲倦,不過那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一瞬不瞬地盯著電腦上顯示的數據。
“完美……”席川放下試劑,看著屏幕上的模擬畫麵,讚歎了一句。
在他身後的一個玻璃櫃裏,昏黃的燈光暖人溫馨,正照著一簇大約二十到三十厘米長的春筍;泥土是他專門去喬崎老家後山弄回來的,再次去的時候,喬崎的爺爺奶奶和家裏那隻活蹦亂跳的黑狗熱情地招待了他。後山的竹子已經被砍光,全部種上了鬆樹。
熬了幾個小時,他的精神還是很亢奮,現在就等著明天直接收成了。
摘下口罩,脫了實驗服,全麵地做了個清潔工作,席川步伐沉穩地走出實驗室。外麵的天色已經有些黑了,他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把家裏的狗吃食弄好後,準備開車出去吃。
今天是周末,晚上逛街的人尤其多;席川的車隨著車流緩緩前行,逐漸流入這個繁華的大都市中。他吃飯的地方都是固定的,因為有些許潔癖,廚房是他自己出資建的,而且長期雇了一個廚師,一般一個星期會有三天左右的時間來這裏吃飯;其餘的時間都是自己在家隨便弄點西式餐點填填肚子。實際上,大多數工作的時間他是不需要吃東西的,隻是偶爾會想起這回事;但自從那天在喬崎家蹭過一頓飯後,他倒是保持著每頓都要好好吃的習慣。
這裏的廚師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性,看起來嬌小可人,長得也挺漂亮。當初選的時候,他也是秉著做飯的人不能太難看的原則,遂從一堆或肥頭大耳或瘦骨如柴的人中選中了她;這女的做菜也是一流,但今天吃起來,他倒是覺得缺了些什麽。
“席先生,不合胃口嗎?”向楠站在一旁,見他吃了一口便不再動筷,有些疑惑地問。
席川當然知道是什麽原因。他用勺子攪動著碗裏的湯,反問道:“如果一個人的味蕾被一種家的味道捕獲了,那會是什麽原因呢?”
向楠是個聰明的女人,聽到這話後,表情立刻凝住。她旁敲側擊地問:“席先生心裏,是有什麽重要的人了?”
席川沉默片刻,答:“很愛的人。”說完,他放下勺子,偏頭看了眼樓下的人流,目光灼灼,“無論在哪裏,我都能隨時發現的人。”
向楠明白了,他這是遇見愛情了——向來冷淡待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席川,愛上一個女人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見他已經拿著自己的外套走出門口,背影一如既往地驕傲挺直。
望著滿桌幾乎沒動的豐富菜肴,她苦澀一笑,摘了帽子坐下。
……
喬崎趁著周末,專門出來買Bra。這條街便宜又實惠,她Bra已經穿了一年半,有些變形,準備明天就扔掉;自己雖然不講穿著,但作為女人的這點自覺還是有的。
人流匆匆,情侶成雙成對地路過,朝氣蓬勃的學生成群結隊地嬉笑著經過,她一個陰氣沉沉的人走在街上,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席川默不作聲地跟在她後麵,隔了大概有二十米的距離;他今天穿了件很隨意的駝色V領薄毛衣,又戴了副黑框眼鏡,斂去了整個人平日裏的鋒芒,看起來鄰家又有書卷氣。人群中,他的視線一直膠著她的身影,直到她走進了一家花花綠綠的小店。
他眼神一沉,雙手插兜走上前去。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在挑選著Bra,店家也很熱情地在給她介紹。她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麻木,一直不言語,最後隻是問了句:“能便宜些嗎?”
“哎呀妹妹,這是我們最新到的款式,少不得的,我都是進貨價在賣。你看嘛,它這個質量好,而且你像我們這種小店,根本賺不了什麽錢的……”店主滔滔不絕地給她講著,可她顯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已經把所有的說辭都看清了。
“我最多給你五十。你進貨價是四十,這點我是清楚的。”她慢悠悠地說。
那女店主吃了一驚,店裏還有不少顧主,所幸喬崎的聲音不大。她把喬崎拉到旁邊去,立刻換了副表情:“祖宗啊,五十就五十,你可別再說了。”
喬崎淡淡一笑。
她選了個合適的型號,決定拿進去試試。
試衣間有些簡陋,左右各一間,都是用布簾遮住的;喬崎站在明亮的燈光下,盯著鏡子裏短發的自己,然後慢慢褪了上衣。她的皮膚最是白皙,這會兒暴露在強光下,襯得整個人都如一塊凝脂般。
換上新的Bra後,她從各個角度觀察了一下,發現很適合自己;雙手繞到身後,正準備脫下來,抬頭就看見自己身後站了個男人。
席川!
他的出現不僅迅速且詭異,眼神還無比炙熱;喬崎趕緊將掛著的衣服拿來覆蓋住上身,低聲問:“你怎麽進來的?”
席川一臉淡定:“我跟店主說你是我妻子,然後她就讓我來了。”
“……”
他見她一臉尷尬,反倒笑得揶揄:“又不是沒見過。”
“席川!”她生氣地低吼,“女性試衣間是你能進來的嗎?”
“又不是別的女人。”席川皺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