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魘

第一卷 孽緣 第一章 夢魘

"爸爸,為什麽要搬家?在海邊的家多好。”十歲的吳力嘟囔著嘴,氣憤地問道。

父親輕撫他的頭,眼裏滿是愛憐的光,說∶"海邊的家太小了,爸爸要讓你和媽媽住大房子。”

父親的話讓母親如沐春風般的幸福,陽光照耀在她身上是止不住的洋洋暖意。她深情地把頭依偎在父親的肩膀,輕柔地說∶"謝謝!”

站在七樓高的住宅下,年幼的吳力覺得渺小得特別壓抑。環望四周,林立的高樓仿若巨大的牢籠,一想到將要囚禁於此,他就渾身的不自在。沒有了海風的輕拂,沒有了海浪的追逐,沒有了沙灘的包裹,那麽喜歡海的他就像魚兒離開了水,難以適應水泥鋼筋的冰冷和車水馬龍的喧囂。

巨大的恐慌吞噬著他年幼的心,淚在刹那間就開始滑落,他哭喊道∶"我不要住這裏!”

"小力,別哭,你會喜歡這裏的!你看這多熱鬧!”母親細柔的聲線緩緩入耳,溫暖的懷抱蒸騰起獨有的香氣,縈繞周身卻無法溶化年幼的倔強。

吳力不停地哭鬧,父親眉頭緊鎖地指揮著搬運工人,心裏想著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

直到所有的家具安靜地佇立於各自的位置,吳力還在掙紮著不肯上樓,任憑母親怎麽安撫勸說也無濟於事。父親在用他一直想要的軍艦模型為誘餌無果後,臉色逐漸的陰沉下來,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爸爸幸幸苦苦賺錢,想讓你住大房子,念好學校,你卻一點不領情。”

吳力拭去即將垂落的鼻涕,說∶"我才不要住大房子,我才不要讀好學校。”

"你,”父親高舉氣得發抖的手臂,卻被母親死死攔住。母親說∶"別打孩子,可能一下子太陌生了,總要給孩子點適應的時間。”

父親無奈地點燃一根煙,嫋嫋升起的青煙籠罩在他青筋暴起的額頭,掩蓋住內心的落寞。他斜視了一眼還在號淘大哭的吳力,深歎一口氣,沮喪的身影漸漸地沒入狹長的樓道間,空曠的腳步聲宛如心被捶打發出的沉悶而涼徹心扉的悲鳴。

晌午的日頭很是毒辣,當頭而射的耀眼光芒似一把把利劍刺得皮膚火辣辣的疼。汗水浸濕吳力的衣裳,年幼的孩子在哭鬧了一個上午後已然隻剩幹癟的嗚咽。母親的汗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滴落在懷裏抽泣蠕動的幼小額尖上,望著聲嘶力竭漸要入睡的吳力,她的嘴角略為上揚露出苦澀的笑容。

一百多平米的麵積帶給吳力的隻有空蕩蕩的失落感,寬敞房間裏如海水似淺藍的牆壁依然不能填補他對海的向往。月光逶過窗戶灑落在柔軟的卡通圖案被褥上,泛起森冷的寒光。這裏的一切遠比海邊的舊屋好上不止千倍,可他幼小的心總是感到莫名的不安。

孩子的倔強在父母柔情的攻勢下漸漸削弱,他也隻有無奈地去接受和適應這陌生的新環境。不斷被滿足的要求,讓他快樂地淡忘對海的熱情。

父親一如繼往的整日忙碌奔波,幾日難碰上一麵。通常都是父親回家的深夜,吳力早已入睡。吳力早起上學的時間,父親卻還在睡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父子,就這樣的被時間交錯得好像天涯海角般的遙遠。

“爸爸為何總是這樣忙碌?”吳力閃動著孩子無邪的雙眼問道。

母親手中的碗歡快的轉動著,濺起的水花四處散落,她用慈愛的眼神望著他說:“爸爸努力賺錢給你在海邊買套大房子。”

他經常這樣詢問母親,得到的都是幾乎相同的答案。他已經慢慢開始習慣自己獨處的生活方式。

周末的早晨,和煦的陽光將他深深藏匿在溫暖被窩裏的嬌小身軀喚醒。嘈雜的汽笛聲在不停地叫囂著,打斷了他想睡個懶覺的念頭。伸著懶腰,揉搓著朦朧的睡眼,吳力極不情願了下了床。偌大的客廳空無一人,家具占據的空間依然不能阻擋死氣沉沉般的空蕩。餐桌上還留有餘溫的早餐,飄浮著香氣四散開來。母親遺留的紙條他看也不看一眼就隨手丟進垃圾筒,心裏想著不就是千篇一律的去買個菜辦點事遲點回來嗎?然後踱著懶散的步子閃進衛生間。

打著飽嗝陷進柔軟的沙發,百無聊賴的落寞感襲上心頭,枯燥的電視節目絲毫不能引起他的興趣。這要是在海邊多好,沒有父母的陪伴,獨自一人迎著涼爽的海風,踩在細軟的沙灘上,一個不起眼的貝殼就足以讓他滿心歡喜地把玩上半天。堆沙子是他最熱衷的事情,各種風格的城堡,乘風破浪的艦艇,幾乎所有他能想的事物都可以是創作的素材,盡管不那麽像樣,有的甚至連是什麽,旁人都難以辨認,但他仍然樂此不疲。

叮當響起的門鈴聲把吳力從漫無邊際的思緒中抽離,突然被打斷快樂思緒的他站起身來,不悅地嘟囔道∶"你的記性怎麽越來越差,老是忘記帶鑰匙。”

門外站的不是母親,吳力一愣,剛要出口的抱怨的硬生生地咽回肚子。

"叔叔,你找著誰?”吳力打量著門前站立的男子,整齊的短發有著剛修剪過的生硬,耳邊、領口還依稀可見細碎的發渣。豔得刺眼的大紅襯衫利索地箍在褲頭裏,筆直的褲角恰到好處地覆蓋在錚亮如新的皮鞋上,隻是慘白如紙的臉像大病過一場似的沒有一絲血色,深陷的眼窩,浮腫的眼袋,盡管刻意的打扮了一番,但也以難掩飾他憔悴的麵容。

"你爸爸在嗎?”話音未落,中年男子就忍不住巨烈地咳嗽起來,左手扶住牆壁支撐住晃動的身形,右手捂住肚子,渾身顫動得直不起腰來,嘶啞的幹咳聲勢要把腸子咳出來才罷休。

"叔叔,你沒事吧?”吳力伸出細嫩的小手在他背上輕拍,"先進來喝口水,休息一下。”

一杯溫水下肚,暖流迅速滑入胃中抑製住幹咳引起的疼痛,中年男子抬肘拭去額頭密集的汗珠,長噓出一口氣,說∶"老毛病了,就是死不了。”

吳力用關切的口吻問道∶"為什麽不去醫院看看?”

他淡然一笑,說∶"沒有多大的必要了。”

吳力懵懂地說∶"不吃藥病怎麽會好呢?”

中年男人看著眼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少年,伸出手搔弄他的頭,嘴角很有意味地向上揚起,"你不懂。”然後環顧四周,說∶"就你一個人在家?你爸爸呢?”

吳力順了順被他弄亂垂落到眼角的發絲,說∶"爸爸在公司,每天都要深夜才回家。”

"在公司?”中年男人詫異地看著他,又說,"我剛從他公司過來,他們說他今天休息在家。”

"不可能的啦,從來也沒見我爸休息過。他工作起來不要命似的,我都很久沒有和他一起吃過飯。”吳力委屈地說道。

中年男人沉默地鐵青著臉,額頭上暴跳的青筋拱落凝結的汗珠,緊握的拳頭和咬緊的牙關發出‘咯咯咯’的響聲,獰惡的殺氣在他眼裏閃爍,燃起的怒火炙烤得他雙眼布滿血色的腥紅。

"叔叔,你怎麽啦?是不是又不舒服啦?我去再給你倒杯水。”吳力拿起桌上的空杯,正要轉身……

中年男人喝住他∶"不用了,我沒事。”騰起的殺氣在與純真的眼神碰撞,瞬間就被消融得幾乎怠盡。猶豫的心裏矛盾地左右著他,滔天的憤恨和苟延殘喘的良知好像一場惡戰似地在他腦中糾纏爭鬥,難以抉擇。

樓道裏漸近的腳步聲突然停止在門外。中年男人的臉因為不安顯得更加蒼白,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滲出打濕他的衣襟,忍不住又幹咳了幾聲。

鑰匙插入門響起的清脆聲音,咣當……咣當,突然響起的大鍾鋪天蓋地的報時聲,吞沒了開門聲,揪緊了中年男人的心。陽光順著逐漸大開的門縫一絲一縷地滲透,空氣中靜謐得隻剩下時鍾詭異的嘀嗒聲。殘存的良知仿佛也被時鍾發出的巨大聲響湮滅,隻剩下驚慌托起的無盡仇恨。中年男人鼓脹著血紅的雙眼,悄無聲息地貓立在吳力嬌小的身軀後,在門被打開的瞬間,他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掐在了吳力的脖子上。

"叔叔,你幹什麽?”如山般的壓力堆擠在吳力的喉嚨,連發出的聲音都被揉捏得微弱變形。

菜籃子從母親手中跌落,蔬菜水果們驚慌著四處逃竄。母親大張著的嘴巴卻發不出任何音節,像一尊雕像般呆立著。

中年男人逐漸緊縮出汗的掌心,好像生怕手中緊握的獵物因為汗液的滑膩而溜走,他咧開了嘴,用猙獰的笑容掩飾內心的慌亂,陰冷地說∶"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心狠手辣的父親。”

吳力大口地喘息,稚嫩的臉還是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掙紮著伸出小手,吃力地說∶"媽媽,救我!我好痛啊!”

他的話猶如一道閃電,擊醒似夢遊般恍惚的母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誰?你要幹什麽?”母親焦急地說道。

"哼,幹什麽?叫你的丈夫來見我!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兒子的祭日!”中年男人生冷地從牙縫中擠出僵硬的話語,掐住脖子的右手陷得更深了。

吳力終於忍受不了疼痛,啼哭道∶"叔叔,我好痛啊,你快放了我。”

尖銳的啼哭劃破寂靜仿佛可以刺穿耳膜,中年男人不安地咆哮道∶"閉嘴,不許哭,你***給我閉嘴。”

母親哀求他∶"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別傷害孩子。”

"好好說?叫你丈夫來跟我好好說,別他媽像個縮頭烏龜似的躲著!”中年男人聲嘶力竭地吼著,每一次的僵直發力都把脖子的動脈極盡地向往凸起,樣子十分猙獰可怖。

門外已經聚集了被哭喊的動靜吸引過來的人群,吱吱喳喳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什麽,卻沒有一個站出來,大聲地說句話!

"你別弄傷孩子,我這就打電話叫他回來。”母親拖著僵硬的步伐,緩緩地朝沙發旁的電話移去。

中年男人圓睜著血紅色的怒目,死死地盯著母親有些晃悠的身形,"你最好別給我耍花樣!否則……”他的右手做了發力收緊的動作。

"不會的,不會。”母親搖擺著雙手,解釋道。

年幼的吳力在他的手中像一可憐的泥鰍,隻要稍一發力就可以輕易地被捏爆。中年男人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脖子,細嫩的皮膚泛起道道血絲,痛楚穿透刺破的皮膚直擊大腦。被壓迫的喉管有如數百隻小蟲在蠕動般的騷癢,舌頭似乎抵擋不了騷癢似的拚命向往外翻吐,呼吸不暢的咳嗽抖落從眼角驚恐滑下的淚珠。

母親放下電話的手一直在發抖,驚恐地雙眼始終停留在吳力被痛苦扭曲的稚幼臉蛋上。

"怎麽樣?”突然的叫嚷嚇得母親的身軀顫巍地一抖,"他馬上就回來,您別著急,一會兒就到。”

中年男人興奮地獰笑起來,眼裏閃爍著像餓極的野獸看見獵物時詭譎的光,然後對著門口吼道∶"看什麽看,都給我滾蛋!不然老子殺了你們。”

看熱鬧的人群似乎誰也不想錯過這驚心動魄的場麵,隻是稍微向後退去了一點,並沒有人離開。

暴戾的咆哮沒有震懾到圍觀的人群,他卷起的嘴角吡咧出森冷的牙齒,像極了一隻怒不可遏即將發動攻擊的狼。他緩緩下蹲用左手卷起了褲管,露出了綁在兩隻健碩的小腿上的炸藥,然後從褲兜中掏出遙控引爆器,高舉過頭頂晃了晃,"再不走,老子***把你們全炸死!”

看著驚恐中尖叫著四下逃離的人群,他發出了喪心病狂的得意獰笑,太過興奮的笑又引發了他巨烈的咳嗽,極力的抑製後他把頭向門的位置扭了扭,對母親說∶"去把門關起來。”

母親唯唯諾諾地把門掩上,寬敞的空間裏隻剩下沉默的寂靜,隻有時鍾還在不依不撓地嘀嗒奔跑。中年男人跌坐在沙發上,手裏緊緊地抓著引爆器,大口地喘息著。脫離了魔爪的吳力像一個沒有了提線的木偶般迅速地痽軟在地。母親哭喊著抱起幾近昏迷的他,緊緊地摟在懷裏,"阿力,你沒事吧?別怕,媽媽在這。”

吳力倦怠地抬起沉重地眼簾,氣若遊絲地說∶"媽媽,我好痛!”

"不怕,阿力是個勇敢的男子漢,我們不怕!”母親纖細的手指剛撫上他脖子的淤痕,吳力便抽搐著嬌小的身軀喊疼。母親驚慌著把手抽離,輕柔地往他的傷口上噓著溫暖的氣流,仿若傷在她身的痛楚引得淚水潮湧而出,"爸爸就來救我們了!我們不怕哦!”

"救你們?”中年男人鄙夷地噴出一股鼻息,陰冷地笑道∶"今天咱們誰也別像活著出去!”

"你這是為什麽?我丈夫究竟哪裏得罪你了,你要對孩子這般殘忍。”母親哭喊著說。

"殘忍?哈哈哈”中年男人仰頭大笑,又突然止住笑目露凶光地盯著母親說,"你丈夫騙光了我的錢,害得我老婆離我而去。沒有了錢,孩子就得過苦日子,沒有了娘,你叫孩子怎麽活?難道這些對我兒子來講不殘忍嗎?”

母親搖著頭說∶"不可能,我丈夫不是那樣的人,大哥,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才沒有搞錯,錯得是你那禽獸不如的丈夫!”他的話音未落,急促的警笛聲呼嘯而至,他機警地躲到窗前往下俯視。

十幾輛警車整齊地並成一排,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迅速地包圍了整座大廈。當中的指揮車旁,一名警官手持擴音器向三樓喊道∶"你已經被包圍,趕快放下武器投降!”他的身後站著吳力的父親,焦急地抬頭張望,"警官,我老婆孩子都在他手裏,你一定要幫我安全地把他們救出來。”

"吳先生,請你放心,這是我們的職責!”警官安慰道。

中年男人看到這樣的情形,渾身憤怒地不停顫栗著,他衝向母子倆奪過吳力攬在懷裏,對著母親吼道∶"到窗戶那邊去,快點。”

中年男子躲在母親的身後,衝著樓下的警察喊道∶"你們別輕舉妄動,否則老子炸死他們母子倆。”

"什麽?歹徒身上有炸藥?”警官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衝著對講機問,"阻擊手確認歹徒身上有炸藥嗎?”

"一號沒有發現炸藥,但歹徒手持引爆器。over!”

"二號沒有發現炸藥,但歹徒手持引爆器。over!”

"三號沒有發現炸藥,但歹待手持引爆器。over!

藏匿在對麵樓裏各個角落的阻擊手報告道。

"馬上通知折彈組和談判專家來。”警官眉頭緊鎖地說,"A組馬上疏散大樓裏的所有人。”

數十名警察蜂擁著進入大樓。

警官拿起擴音器喊道∶"你先別激動,千萬不要傷害人質。”

窗口邊的三人無不汗如雨下,吳力驚恐地號啕大哭著∶"爸爸,你快來救我!”

"閉嘴,”一隻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中年男人的眼裏迸射出暴戾的寒光,慘白的臉因為巨烈的喘息不停地抖動著,"叫吳勝天那個混蛋出來,我要見吳勝天!”他不斷地衝著樓下的警察咆哮著,"不然我把兒子丟下樓去。”

"好,我們正在聯係他,你稍安勿躁!千萬不要傷害人質!”警官的聲音從擴器中傳來。

大樓裏的居民已經疏散完畢,折彈組和談判專家也已然就位。警察從大樓的住戶口中得知炸藥是綁在歹徒的腿上這一重要的線索。

警官對吳勝天說∶"現在你和談判專家一起上去,力圖勸說他投降,你要保持冷靜,盡然配合談判專家,明白嗎?”

吳勝天堅定地頷首說∶"明白。”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我是吳勝天,開門。”父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母子倆像是看到希望的曙光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門開了,母親抱著蜷縮在懷裏的吳力,中年男人的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右手緊握引爆器立在她的身後。

"爸爸,你快點救我!”見到父親的吳力激動地叫喊著。

"阿力,你別怕!爸爸會救你的!”當他觸碰到中年男子血紅的雙眼,濃厚的恨意宛如一把冰刀紮得他不由地抖動了一下。談判專家有力的手掌按上他的肩膀,抑製住他顫抖的身軀,對著中年男子淡然一笑說∶"先生,你別緊張,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商量,幹嘛要弄得拔刀相向?”

吳勝天知道談判專家的話同時也是在暗示他不要緊張,深吸了一口氣,他還是不敢直視那被仇恨泯滅了人性,野獸一般的男子,隻是怔怔地望著極度驚恐的妻兒。

中年男人陰冷地笑道∶"你叫他把騙我的錢全都還給我,不然沒什麽可商量的。”

"我可沒有騙你的錢,工程隻是暫時停止,要不了多久就會重新啟動的。”吳勝天解釋道。

"你少騙我了,我現在不想要這工程了,我隻想要回我的錢。”中年男人的語氣裏透著不容商量的霸道。

吳勝天為難地說∶"我們是簽了合同的,中途撤資可是要賠償一筆巨額的違約金。”

中年男人打斷他的話語,說∶"你快還錢給我,少他媽廢話。”

整個屋子彌漫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息,中年男子把引爆器握得更緊了,拇指搭在那致命的按鈕上,稍不留神整幢大樓就會在瞬間灰飛煙滅。

談判專家神情淡定地說∶"據我所知,你們的工程隻是因為缺乏一些手續而被建設局暫停,不如這樣,建設局呢,我剛好有些朋友,可以幫你疏通疏通關係,把手續盡快補上,工程呢,也可以馬上投入運作。”

"你他媽是聾了嗎?沒聽見我說還我錢嗎?”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衣裳,高度緊繃的神經使他的整個身軀都在微微晃動,包括握住引爆器的手,"你看我這打扮,頭剛剃的,從頭到腳都是新的,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我告訴你今天要不到錢,誰要別想逍遙地活著。看見沒,這大紅色的襯衫,夠豔的吧,聽人說穿紅色的衣服自殺會變成厲鬼的。吳勝天,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哈哈哈哈…”獰惡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房間,仇恨熾熱的火焰已然炙烤得他變成魔鬼的化身,失去了心智,隻有徹底瘋狂的行徑。

談判專家沉吟了片刻,在空中利落地打了個響指,他的微型耳麥裏還在回蕩,"二號阻擊手鎖定目標百分百。”中年男子並不知道這個清脆的響指是意味著場麵已經失控,立即擊斃歹徒的指令。

嗖……子彈急速衝出槍膛瞬間穿越百米的距離飛向那罪惡的軀體。中年男子聽到身後的異響,回過身來。呯!正中眉心,子彈穿透皮膚緊緊地嵌在他的骨骼中,眉心幽深的空洞泛起幾縷青煙,魁梧的身軀在濺起的血花中轟然倒下。

隨之噴湧而出的血柱濺了瑟瑟發抖的母子一身,腥臭無比的紅幾乎浸染了全身,母子二人同時爆發出驚叫,暈厥過去。

吳力驚恐著清醒過來,嬌弱的身軀蜷縮著瑟瑟發抖,脖子上的五個血紅指印還在火燒火燎的疼痛。父母一直焦急地守候在床邊,見他醒來,母親一把將他緊緊攬入懷中,愛撫著他的頭,輕柔地說∶"沒事了,阿力,別怕!”父親有力的手搭上他顫栗的肩膀,緩緩地輕拍,眼裏閃爍著愛憐的光芒。

然而,吳力絲毫沒有反應的蜷縮著身體,雙眼空洞無光地望向前方,任父母怎麽呼喚,他還是無法從那恐怖的夢魘中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