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展祖望急忙走近一看,品慧小巧挺直的鼻梁上已經掛上了汗珠,貝齒緊咬著下唇,被藍大嫂攙扶著的身子還有些打晃,展祖望看著品慧強忍著痛苦給他行禮的樣子不由得心疼了,皺了皺眉頭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注重這些虛禮,沒事在屋裏好好待著,來院子裏瞎晃悠什麽?”展祖望其實本來想要關心一下品慧,可是這話一出口,就變了味,像是嚴厲的指責,弄得氣氛更加尷尬。
品慧對展祖望還是一直抱有恐懼感的,被他這麽一誤會,生怕他厭了自己,搶走寶寶,顫顫巍巍的開口解釋:“大夫說了,我年紀小,要我多走走……容易生點……”
藍大嫂在一旁靈光一閃說道:“回老爺,姨太太身子骨不好,加上前幾個月的折騰,更加……哎,大夫說了,要姨太太多走走,生產的時候才不會出事。”
“胡說,能出什麽事!”雖然展祖望斥責了藍大嫂的話,但是還是扶著品慧繞著院子又走了兩圈,這幾天沒睡踏實的品慧也累了,挺著肚子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展祖望身上,才能配合著他的步子走上兩圈。
展祖望倒是不覺得累,品慧壓在他身上的重量,對他而言都是不足道的,他看著品慧高聳的肚子和不成比例的瘦弱的手臂,不禁懷疑,這個柔弱的女人竟然要幫自己生兒子了?在別院的這段日子,她除了肚子,渾身上下根本沒長肉嗎!還有她在自己的懷裏抖個什麽勁!
“你在怕什麽?”展祖望把腦海中的想法脫口而出。
“怕生孩子!”品慧早就累的分神了,展祖望猛地一問,她就老實的說了出來。
展祖望聽到這麽個答案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快生了,才開始擔心,是不是反應也太慢了點啊?
“哦,怎麽現在才開始害怕?跟老爺我說說。”展祖望找了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
品慧被展祖望給問傻了,在這個封建社會,噩夢什麽的都預示著不祥之兆,不能老實的和他說,否則寶寶還沒出生,這個當爹的就要對他心存芥蒂了。
藍大嫂給石凳上鋪上墊子,才扶著品慧坐下,也給了品慧反應和理順思路的時間,呐呐的張口:“老爺,我沒生過,所以緊張!”品慧說完就覺得這話很不對勁,急急的補充了一句:“我是說,生過了,就不害怕了!哦,不對不對,應該說我是第一次生……”品慧越是解釋臉漲得越紅,內心哀鳴:寶寶,你娘給你丟人了,寶寶,娘的腦子最近不太好使了。
展祖望看著對麵的品慧詞不達意的樣子,反而覺得笨拙的挺可愛的,開口說道:“嗯,老爺知道你是頭一回生,不用強調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多生幾次就好了?”並且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姨太太耳朵都紅透了。
品慧耷拉下腦袋,暗自翻了個白眼,這算不算調戲大肚婆?展老爺,您的胃口可真是好啊?對著她這個大肚青蛙樣都能下得了手!佩服!
藍大嫂借著幫品慧拍掉衣擺上的灰塵的時候,彎下身子輕輕的拍了拍品慧的小腿,暗地裏給品慧使了個眼色。
原本呆愣愣的品慧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晃了晃身子,抬頭期期艾艾的忘了眼展祖望,張了張小嘴又心灰意冷的閉上了嘴巴,一手捂住心口,一手半捂著嘴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濕漉漉的,哽咽的說了句排練已久的話:“不會有以後了!”然後崩潰的逼著藍大嫂扶著她離開。
等展祖望反應過來,人已經走遠了,徒留紀管家一個人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他背後裝木頭人。剛想拍石桌發脾氣,當一回想剛才的對話,意識到了自己的語病,品慧已經出了展院了,等孩子生下來後,她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她也就守著這棟破房子孤獨終老了,哪來的多生幾次啊!原來自己剛才的話傷到她了,怪不得她會這麽失態,那是不是說,她很舍不得自己呢?
紀管家看著老爺的臉色一會兒怒,一會兒心疼,最後喜悅煩惱的神態,簡直就跟他嶽母推測的一模一樣,不禁對嶽母的計劃更加有信心了,趁著老爺心不在焉的時候,紀管家裝呆的說:“老爺,您別生氣,我爹說了,女人懷孕的時候脾氣就是這樣,奇奇怪怪的,我娘那時候就是這樣,後來被我外祖母開導了兩句,就想通了,生我的時候也很順利。”
“哦,是嗎,那回去的時候,路過老品頭家,讓他們來看看姨太太吧!”展祖望按下心頭的悸動安排到。
“是,老爺,天色不早了,我們是不是回了?”
“備車。”展祖望無意間又向品慧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總覺得自己想跟品慧說句話,具體說什麽呢?他自己又想不起來了。
紀管家陪著老爺默默不語的坐在馬車裏,直到到達了老品頭的宅子,紀管家領了老爺的命令,跳下馬車獨自敲著老品頭家的門,畢竟就老爺的身份犯不著親自拜見一個小妾的父母,有失體統。
“誰啊!拍什麽呢!拍魂呢!”一個一臉橫肉的中年男人,罵罵咧咧的打開了殘破的木門,不悅的看著門口站著的紀管家。
“請問,這裏是品家嗎?”紀管家好聲好氣的問道。
“呸,你家才是那倒黴的品家呢!那一家子早就在桐城混不下去了,這裏現在被我買下了,你們要找品家的人到展家別院去找,他們家女兒是展家的棄婦!嘭”紀管家被結結實實的關在了門外,要不是他閃得快,鼻子險些被夾斷。
“哎呦,老品頭一家命也是夠苦的,好好的閨女被人家搶去衝喜了!”
“啊!就是他們家的寶貝閨女吧!就老品頭耿直的性子怎麽舍得?”
“舍不得又怎樣,那家可是桐城鼎鼎有名的展家,換做你,你敢不從?”
“呸,我們家都是男丁,可挨不到這種倒黴事,不過抬進展家也算吃喝不愁了!”
“是啊,老品頭家的閨女命格好,一進展家就懷上了!”
“哦,那不是挺好,展家老爺年歲也不小了,都沒個孩子的,老品頭家的姑娘也算是母憑子貴了吧?”
“貴什麽貴啊!挺著個肚子就被趕到別院去了,嘖嘖,怪可憐哦!”
“啊?這怎麽說啊?”
“我告訴你,我們家親戚是給展家別院挑菜的,展家有夠狠得,不就是打著棄母留子的把戲嗎!”
“至於嗎?不就是個小妾的孩子嗎,那麽狠辣?”
“誰知道呢,你那天是沒看見,展家的打手,下手可夠狠得,老品頭夫婦兩個被架著就趕出桐城了,老一輩的不都說故土難離嗎!就這麽被逼著遠走他鄉了,本就是個殘廢的,唯一的女兒生死未卜的,要是我啊,被人欺淩成這樣,就趁著夜裏吊死在他展家門口,死也不讓他們好過。”
“哎,那丫頭小時候還甜滋滋的教過我嬸嬸呢,多水靈的孩子啊!那家人家怎麽就下得了手?”
“所以說,大戶人家秘辛多,那些大家太太手裏哪一個是幹淨的,自己生不出,就找個好拿捏的,家裏沒背景的借腹生子,哎,等以後展家太太有嫡出骨肉了,這孩子還不知道過什麽樣的日子呢!”
“你別講了,現在我倒是覺得老品頭夫妻走了也好,在這桐城待在眼巴巴的望著,還不像是被人挖心般的痛啊!所以說生姑娘就要生得像你們家大丫、二丫似得,嫁個可靠踏實的農夫,一輩子過的充實。”
……
紀管家回到馬車上看著老爺鐵青般的臉色,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嶽母啊!你到底是放的什麽風啊!能被那些村婦們扭曲成這樣,老爺那麽注重臉麵的人可怎麽忍得住啊!
“姨太太知不知道老品頭一家被展家趕出桐城的事?”展祖望半天憋出了這麽一句話。
紀管家一聽差點摔出馬車,感情老爺您糾結了半天,最怕的還是傷了姨太太的心,那您早幹嘛去了?“回老爺,奴才不清楚。”不知道才怪,連他嶽母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去酒館,喝一杯去。”展祖望今天莫名其妙的變成了桐城一霸,強搶民女,毀人家園,搶人骨肉的事都砸在了他的頭上,這可把他氣壞了。
紀管家熟門熟路的帶著老爺去了酒館,要了間二樓的廂房,給老爺一杯一杯的斟著酒,夾著菜,他知道謠言的由來,看著老爺失神的樣子,他有些愧疚。可是老天今天好像偏要和展祖望做對似得,酒館的廂房隔音太差,隔壁一對狗男女的對話就那麽一絲不差的傳到了展祖望的耳朵裏,激起了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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