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留下照顧

023 留下照顧

睿王府因為其主子的回來而忽然間熱鬧,不停有人影在院子裏,從廊簷下穿梭來去,火光映射中可以看到他們的臉色都不大好看,有人站在院子裏對其他人吩咐著什麽,然後有一小隊人迅速的轉身,出了睿王府奔走在黑暗的京城,有人急匆匆朝主子的臥房走去,手上端著水盆等物,有人則早已經在那房中,正為臉色越發詭異的某人診脈,臉色凝重。

“如何?”

風玄玥坐在床上,臉色已開始發青,眉間的黑霧越發濃重,唇從豔紅到此刻的紫色,各種色彩在他臉上盤旋匯聚,詭異得不像是個正常的人。不過讓人意外的是,一向最是大驚小怪稍微有點不順意就跳腳捉急的他,現在卻是一臉的平靜,平靜的看著麵前臉色凝重的大夫,平靜的詢問道。

沈思曼就站在旁邊,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她本來是想要將他交給他的那些下屬之後就自己回去左相府的,不過當時見他臉色詭異竟陰差陽錯莫名其妙的到了睿王府來。

眼前不時浮現著那閃爍著幽幽綠光的箭,他為救她而一口將那箭咬在了唇齒間,之後一晃栽落地麵。她那時從地上跳起,如果不是他將她拉了回去的話,之後緊隨而來的另一箭是否就會射中她?他如果不那麽一拉的話,他是不是也就不會再中一箭?

目光不禁閃爍,她看向他還在沁透著黑血的肩膀,又看向正靜靜躺在旁邊托盤裏的那支不足尋常箭矢四分之一大小的箭,這是剛才他自己動手拔下的,伴隨著一串黑血噴濺,被她輕輕擊打都要大呼小叫宛如受了嚴厲酷刑的他那時卻連眉頭都沒有顫動一絲。

這家夥,以前一直都隻是在裝模作樣而已。

大夫仔細把脈之後猶自低頭沉思,又抬頭來詢問道:“王爺現在感覺如何?”

“挺好的。”他依然很平靜,在旁邊人因為他的這個回答而翻白眼的時候,他盤坐在床上身子似微微的晃了那麽一下,並接著說道,“就是肩膀有些疼痛,身體無力,體內真氣運轉不暢,似有阻礙。”

這叫挺好的?

沈思曼身子微側換一個站立的姿勢,目光從他身上掃過然後又落到那托盤上的箭矢,袖子一動手上已多了一塊帕子,覆著手將那箭矢拿了過來,仔細打量。

這一支箭筷子般大小,入手卻微微一沉顯得頗有分量,竟整一個都是由精鐵打造,烏黑發亮,散發的卻是隱隱帶點綠的光,也不知道塗抹了什麽東西在上麵。箭頭部分有著未幹的血跡,是從風玄玥身上帶出來的,血跡發黑,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似血腥但卻更濃重更刺鼻更腥臭。

此刻皇宮,一直守在皇上身旁沒有回去延禧宮的太後娘娘霍然站起,臉色變幻不定,道:“你說什麽?睿王出宮後遇襲受了傷?這是怎麽回事?受傷可嚴重?小曼可安好?”

她臉色陰沉又憤怒,幾個問題接連拋出,聲音沉而冷但卻低低的壓著音調,顯然是顧慮到皇上正在房內歇息不想吵到了他。

不過現在的她顯然是十分憤怒又心焦擔憂的,畢竟大兒子剛從昏厥中醒來正是十分虛弱也不知身體能否真的好轉過來,轉眼間另一個兒子竟在出宮回府的路上,就在這皇城之內天子腳下遇到了襲擊還受了傷,簡直是豈有此理!

太子殿下在旁邊,得知這個消息也“唰”一下跳了起來,拉著那報信的人便說道:“遇襲了?可知是什麽人做的?我們今日在城外與十三叔相遇時便是遭遇了伏擊,怎麽在京城內竟還有人膽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後一驚轉頭來看他,道:“今日在城外也遇了襲?為何先前沒聽你說起?”

“這不是,沒機會說嗎?”

太後一想也是,自他們回來之後,她就一心忙著皇上的事,剛才與寧神醫一談也是滿心都牽掛著皇上,確實沒有空閑下來過,不過現在聽說了,她的臉色便也越發沉重,兩條彎彎柳葉眉不知不覺間凝蹙,斜斜的朝兩邊飛挑而起,半餉冷哼了一聲。

“皇祖母,我要出宮去看十三叔!”

太子扒拉著她的手臂請求道,寧神醫也聽到響動從旁邊皇帝的寢宮內走了出來,看向那一直麵對問題卻找不著插嘴的機會回答的侍衛,又問道:“睿王受傷可嚴重?”

那侍衛跪在地上俯身,說道:“受傷倒是並不很嚴重,不過肩膀中了一箭,不過那箭上有毒,府中軍醫正在為主子看診,具體如何小的也不十分清楚。”

“中毒?”

“是,小的離開時主子正臉色蒼白,唇發紫,眉間有黑氣繚繞,那毒應是十分霸道。”

寧神醫聽著,神色不由一動,轉身對太後作揖道:“太後娘娘,皇上暫且沒有大礙,要注意些什麽也都已經吩咐給了下麵的奴才們,老夫想出宮去睿王府看看,若不出意外定會在天亮前回宮。”

太後聽他這話就莫名的心中一咯噔,連點頭說道:“那就勞煩你辛苦跑一趟了,皇上這裏有哀家守著,定不會有事兒的。”

“好。”

太子看看她再看看寧神醫,又轉頭看了看父皇的寢宮大門,臉色變換有著猶豫之色,太後摸了下他的腦袋,說道:“你也一起去吧,在這兒你也幫不上什麽忙,就替你父皇和哀家去探望你十三叔,順便將那邊情況回來跟我說說。”

“是,那孫兒就隨寧神醫一同出宮去了。”

睿王府內,風玄玥的臉色正在朝更詭異的方向發展,黑氣浮動,一絲絲的在他臉上逐漸蔓延纏結,臉色從蒼白到發青再到現在的灰蒙蒙讓人看著便不禁發怵,沈思曼仔細看著他,覺得他此刻臉色與她當初剛清醒複活過來時的臉色頗有幾分相似。

那大夫滿頭大汗,旁邊的人也是滿心焦慮緊張,沈思曼都不禁凝了眸光,仔細盯著他,他倒是依然平靜得很,閉著眼睛神情淡定,有白煙霧氣正從頭頂嫋嫋升騰,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滿是晶瑩汗珠,逐漸滲透凝聚然後沿著麵頰劃過滾落下來。

肩膀的傷口還在滲血,沒有處理也沒有包紮,室內無風,他的衣袍卻在微微拂揚鼓動,從胸腹到肩膀,每一次鼓動都有更多的黑血從傷口流出。

他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向沈思曼,嘴角微勾眸含淺笑,淡然平靜柔和中也有一點無奈和求助,說道:“小曼曼,我沒力氣了,幫忙搭把手。”

守在旁邊的下屬中馬上有人跳了出來,說道:“主子,我來!”

“你來做什麽?平時不好好練功盡幹些不著調之事,一身功力還沒小曼曼一個姑娘家來得更精純。”

他撇嘴不屑的說道,目光卻始終落在沈思曼的身上,似乎連轉個頭都已經頗為困難。

沈思曼瞥了那一臉不放心的蹦出來的人一眼,又看向風玄玥說道:“不怕我下暗手了結了你?”

那下屬頓時在心裏捶胸頓足,他就是擔心這一點啊啊,主子您可千萬別犯了糊塗真要她幫您啊,沒見她一直對您從來都不手下留情的嗎?

不過可惜,風玄玥顯然是聽不到下屬的心聲,隻幽幽一聲歎息頗有幾分黯然,說道:“小曼曼若是想要借此謀殺親夫,我也無法,隻能認了。”

“親夫”這兩個字一瞬間就讓沈思曼煞氣爆表,當真是有了想要下暗手將他給滅了的衝動。

她忽而上前一步就已站在了他的麵前,道:“要我怎麽做?”

“上床。”

“……嗯?”

“來吧,上床到本王這裏來。”他媚眼勾勾,勾起一室春情和旁邊下屬們無數慘不忍睹的扭曲和呻吟,主子,都已經這般境地了,您就稍微看顧著點您那早已所剩無幾的節操了吧。

有馬車轆轆前行到了睿王府的門口,尚未停穩就有人直接掀簾從上跳了下來,之後一刻不停如風一般的直朝著睿王府內衝了進去。

門口守衛不由怔忪,頭頂的燈籠亮光照不清那極速飛奔之人的樣貌,正要阻攔這竟敢擅闖王府的大膽狂徒,又看到那馬車便策馬的人,當即便停了腳步,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停下的馬車,那從馬車上下來的老爺子,大開府門。

那衝了進去的自然就是太子殿下,寧神醫在後麵下了馬車,也是腳步匆匆的進了睿王府,並在睿王府侍衛的引領下朝後院走去。

太子殿下就像一股旋風從睿王府大門席卷了進去,一路經過經過前院繞大殿踏過蜿蜒廊簷,黑夜昏暗燈光中隻看到一個黑影在微微宮殿樓閣中飛過,然後直接闖入到了風玄玥的院裏臥房內,守在門口的侍衛想阻攔都阻攔不及。

他進門便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在看到此刻房內情況時連忙住了嘴,隻跟其他人一眼的瞪著眼睛看床上前後盤坐的兩人,神情有些呆怔,然後忽然聳了聳鼻子伸手一扯旁邊的人,問道:“什麽味道?好臭!”

此刻房內確實有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腥臭而刺鼻,那人轉頭看到太子連忙要行禮,被隨手一拉表示不必多禮之後伸手朝床上指了指。

他順著指尖看過去,看到十三叔和沈思曼那個惡女人坐在那兒看模樣應該是在運功療傷什麽的,看不清後麵沈思曼的情況但卻清楚看到十三叔袍子的肩膀位置有大片的黑色血汙,十分的滲人。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是寧神醫也終於到了這裏,床上逼毒的風玄玥似有感應,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門口,說道:“您怎麽過來了?不過小傷並無大礙。”

寧神醫進門之後從他身上掃過,著重在他肩膀位置多停留了一瞬,然後冷哼著說道:“這不是擔心你會就這麽被殺了嘛,你這又受傷又中毒的,感覺如何?”

“不過小事,能有什麽感覺?”

說著話的時候,寧神醫已經走到了他麵前,直接就伸手扯開了那已經被血汙浸染的衣襟,露出衣袍下蜜色的肌膚和猙獰傷口。

沈思曼在身後,也緩緩收了手,抬眼看床前的寧神醫,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冷峻,緊抿著嘴角,隻是臉色稍微有點發白,清冷目光也因為乏累而有點黯淡,於是比平常時候柔和了些。

她收手,抬頭看一眼寧神醫,然後直接站了起來從床上跨了下來,說道:“既然寧神醫來了,想必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問題,我就先回去了。”

“沈姑娘請稍等。”她剛如此一說,就馬上聽到寧神醫開口挽留,並轉過身來對她說道,“沈姑娘剛助睿王運功,不妨先坐下歇息會兒。”

沈思曼搖頭說道:“不必,等回去後再休息也一樣。”

他摸了下胡子,也搖頭說道:“你怕是還不能回去。”

“還有事?”

“今天晚上,你還要照顧睿王,自然不能回去。”

沈思曼的眉梢倏然輕輕的跳動了一下,抬眸涼涼的掃了過去,開什麽玩笑,讓她照顧風玄玥?她剛才沒有借機弄死他就已經很給麵子了!

“睿王府內有伶俐的丫鬟無數,自能將她們主子照顧得無微不至盡心盡力,是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寧神醫也不禁有點吃不消她的這個冷冽目光,扯了下嘴角後說道:“便是再伶俐,那些丫鬟又如何能夠與沈姑娘你相比?還是說,難道睿王受傷並不是因為要救你?”

沈思曼的眉心不禁抽了抽,如果不是他點了她的穴道禁製了她的行動,她哪裏需要他來救?如果不是跟他在一起她又怎麽會受到攻擊?她還沒找他算受他連累的賬呢!

風玄玥坐在床上,忽然側身一倒,軟綿綿躺倒在了床上縮成一團低低的呻吟,“啊,好疼好難受,本王是不是快要死了?”

沈思曼的額頭上當即暴起了十分明顯的青筋兩條,就連寧神醫都不禁側過頭去斜睨,嘴角抽搐,目光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