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更

第058章 一更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不是明天才回國?

蘇好震驚的看著眼前雅人深致的沉穩俊顏,有那麽瞬間的失神,澄澈的瞳眸冷不丁便對上他的雙眼踺。|

卓晏北那雙深邃的黑眸猶如無底的深潭,輕易就可將人吸納入其中,他背著光,她幾乎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唯一清楚的,是他在看著她,目光卓然清幽,又仿佛蘊藏著無數她看見摸不到的東西犬。

“車怎麽了?”他無視她眼中的驚訝,轉眸看了一眼她麵前的車。

蘇好回過神,連忙站起身:“沒什麽,車子忽然在路上拋錨了,我想看看是哪裏出了問題。”

卓晏北當即睨了她一眼:“你會修車?”

她眼皮一抽:“當然不會。”

“那還把自己弄成這樣?”他耐人尋味的眼裏多了一抹清泉一樣的笑意。

蘇好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抬眸看著他眼睛裏的自己,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轉頭看向車門邊的倒車鏡,一看見自己臉上竟然黑了幾塊,當即懊惱的低咒了一聲,抬起手用幹淨的手背在臉上擦了擦,卻沒能擦下去,隻將本來臉上的黑印兒弄的模糊了,變成了更大的一塊。

她用兩隻手背一起在臉上用力的擦,但還是擦不掉,最後幹脆放下手,破罐子破摔似的轉頭頂著一張小花臉兒看向卓晏北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狀似不以為然的笑道:“是不是擋到你的路了?那邊可以繞,你要是有什麽急事,先繞過去從那邊的路走吧,修理廠的人一會兒就能來把我的車拖走。”

“你要去什麽地方?”他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看了眼她身上的製服和臉上的狼狽窘態,隨口問。

“我……”蘇好剛要說自己的目的地,一開口便又收住了,不著痕跡的轉變了語氣:“我就隨便四處轉轉。”

卓晏北的眼神淡淡凝視著她,清俊的眉宇微動。

蘇好不想與他對視,更也不想被他看穿太多,平平的移開視線:“卓總是個大忙人,在路上偶爾遇見,咱們隨便打個招呼就好了,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再見。”

說完,她便伸手打開車門想要坐進車裏去等修理廠的人過來拖車。

結果車門還沒關上,便遇到阻攔,她回頭,見卓晏北竟然伸出手摁住車門,她一頓,轉眼看向他:“卓總,你……”

“下車。”他笑意全無,眸色清冽,語氣平淡但卻不容抗拒。

他的靠近讓蘇好本能的反抗,秀眉一蹙,忽然就來了脾氣:“卓總!雖然我們經過一個案子的偶爾交流,但似乎還沒熟悉到這種程度!我又不是你的下屬,沒必要聽你差遣,我為什麽要下車?”

“不熟是麽?”

卓晏北的眼色忽地便疏冷了許多,募地便將車門拉開,蘇好沒有拽住,驚的抬眼瞪他,卻看見他從身上黑色風衣的側袋裏拿出一枚鉑金戒指,直接扔到她懷裏,蘇好連忙伸手接住,像是生怕那枚戒指被丟掉,但這一小心翼翼的動作卻是被他一點都沒錯過的看得清清楚楚。

她震驚的看著手裏的那枚戒指。

戒指的指圈裏麵,刻有線條流暢的英文“suela”。

這枚戒指竟然還在?!

這是曾經她和卓晏北在華盛頓的一家婚戒中心定做的情侶對戒,她曾經很幼稚的想在裏麵刻上“蘇好最愛卓晏北”幾個字,但設計師卻說這麽多中文字比較困難,而且會十分影響對戒的美觀,卓晏北拍著她的腦袋說她腦子進水了竟然想刻這麽多字,最後,對戒裏便分別刻了“suela”和“moken”,這是他們的英文名,刻有“moken”的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刻有“suela”的戒指,則在卓晏北的手上。

在他車禍失蹤後,她就將自己的那一枚戒指用一根白金項鏈串了起來戴在脖子上,一直藏在她的衣領裏,刻有他名字的戒指每天都掛在離她心口最近的位置,就像曾經那個男人還在她身邊一樣。

當她知道卓晏北忘記了自己後,以為這戒指也早已經被丟棄了,沒想到竟然還在他手裏。

“下車。”他不再看她,再次撂下話,轉身走向馬路對麵的台階。

蘇好看著手裏的戒指,沒有動,隻將戒指緊緊握在手心,轉過眼看向卓晏北站在路邊的台階上的身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慢吞吞的從車中走了下來,走到他身後

,卻沒有說話。

雖然她不知道他怎麽就提前回國了,明明約的是明天晚上見麵,但她還沒有考慮好究竟要不要去見他,竟然就這樣在路上遇見了。

蘇好毫無準備,可那份來自紐約的快遞卻讓她時刻提高著戒備。

這個時間是申市許多公司與民營企業下班的時間,路上已經開始擁堵,蘇好的車停在離路邊還有四米距離的位置,有些擋路,但也隻能等著修理廠以最快的速度過來拖車,兩人就這樣站在路邊的石階上,身後的車輛與行人不停的穿梭而過,而時光亦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蘇好又看了一眼手裏的戒指,然後抬起眼,平靜的看著眼前男人的肩膀,輕聲說:“卓總,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警察,與您這種達官顯貴之人本來就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前一段時間因為白秘書的案子打擾到你,我很抱歉。您即將有家室,而我畢竟也是個女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麵了。”

“這枚戒指,你不認識?”他側頭。

蘇好搖頭,將戒指放在手心裏,攤開手送回到他眼前:“我不認識。卓總,像戒指這種這樣有意義的東西不該輕易示人,您還是收起來吧。”

卓晏北卻是轉身盯著她,冷眸看著她平靜的眼:“這枚戒指,我曾經在醫院轉醒的時候,就戴在手上。因為身遭重創,每天不停的打針進藥,四肢關節水腫,導致戒指無法被取下,所以,它很幸運的被保存了下來。”

很幸運的被保存了下來?

他這話的意思……

他難道已經察覺到是有人故意借著他失憶的事情而抹去了他過去的某些痕跡?他已經察覺到與過去有關的許多東西都已經被徹底的消除了?

她猶疑著將戒指放回他的手裏,表情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

他盯著她還戒指時的動作:“我始終不知道這枚戒指對我來說具有怎樣的意義,這幾個字母suela帶給我整整五年的困惑,直到你的出現。我問過你們省裏的總隊,你在fbi時所用的英文名就是suela。”

“是,但這戒指和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你真的認錯人了,名字這種事情,國內與國外都是一樣的,一模一樣的名字也並不奇怪,就好比大衛摩根這個響當當的名字,在我們fbi裏就遇見了兩個同名同姓的……”

她越躲避,他隻會越懷疑,蘇好忽然就抬起眼看向他:“卓總,對於你五年前所發生的一切我感到很遺憾,但無論究竟發生過什麽,也該慶幸你還活著,不是嗎?也許過去不是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看清眼前。但我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卓晏北淡淡的看著她,她的目光沒再閃躲,他看見他眼裏那薄淡如煙的霧色,但卻看不清他的心,看不出在想什麽。

兩人就這樣相望著沉默了一會兒,蘇好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接起電話,是修理廠的工人已經到了。

她轉身看向自己的車,有工人開著修理廠的小型吊車過來將她的車拖起,蘇好正打算走過去,卓晏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是你們隊裏的車?”

她點了一下頭:“是,平時也有人負責隊裏公車的維修和保養,所以這種情況很少發生。幸虧我隻是開出來查些事情,如果是追剿途中拋錨的話那可真會耽誤大事了。”

她一邊說一邊看了眼時間:“卓總,我真的還有事情要辦,先走了。”

說著她就伸手要去打車。

卓晏北卻在這時走向兩人車子所停的方向,走過她身邊時不冷不熱道:“去哪裏,我送你。”

因為她之前一直的否認,他似是也不打算再逼問,她這副態度即使問也問不出什麽有營養的東西來。

“不用了,今天又沒有下雨,我打車就好,上次把你的車都弄髒了,我心裏一直很過意不去的。”她站在路邊,沒有跟過去。

卓晏北回頭睨了她一眼,那一眼很輕很淡,但蘇好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她這樣又嬌情又磨蹭的態度。

蘇好有些糾結,不想做的太僵持太明顯,隻好再開口想要敷衍一句,還沒出聲,卓晏北人已走到車邊。

他的背影寂冷,不似五年前那般充滿溫柔與和煦,如今的他,比曾經更清冷霸道了些許,所以蘇好在某些時候,總是不知道要怎樣才能不去觸到他的逆鱗。

到了嘴邊的敷衍

和推辭被硬生生的咽下。

算了,坐他的車又不會少一塊肉,刻意的回避隻會把問題搞的越來越複雜,蘇好幹脆走過去,打開副駕的車門坐進去。

剛一關上車門,封閉式的車內空間瞬間便將路邊嘈雜的各種聲音掩蓋了不少,蘇好進了車裏便一邊係著安全帶一邊說:“我去五環體育館,有點遠,卓總的時間如果方便的話就送我過去,如果時間不方便,送我到前邊的公交車站就好。”

“前幾天的那件案子還沒查清楚?”卓晏北沒回她的話,修長的手指掌握著方向盤,掉轉了車頭的方向繞過前邊的吊車後向前開去。

蘇好搖頭:“沒有,暫時還沒找到頭緒,我正想去體育館看看那些小區裏的居民,不知道通過他們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屍體被肢解?”卓晏北淡淡道,眼睛卻盯著前方,看著前方微微擁堵的路況,順利的將車在另一邊的岔口開了出去。

那天在樂展酒店,他們匆匆離開時說的話他是聽見了的,雖說卓晏北不是申市警方的人,她不應該透露案情,但她也沒打算對他刻意隱瞞,隻“嗯”了一聲,輕聲說:“死者是一對即將結婚的年輕男女,還有不到四個月就是他們的婚期,突遭橫禍,是真的很讓人惋惜。”

卓晏北按了一下車中的空調,將溫度調到適中。

蘇好轉眼,看向他在開車時目視前方的側顏,沉穩的俊容中都是曾經讓她熟悉的一切,她轉過眼不再看他,而是看向路邊飛馳而過的綠植和建築,知道他在聽,便大概講了一下案情的始末和他們目前所發現的一切相關的線索。

說完這些後她歎了口氣:“雖然現在線索不少,但沒有一樣能讓我們順利破案,凶手像是早已策劃好了一切,連那兩處小區都是十年前建起來的老舊小區,沒有物業,周圍也沒有監控攝像頭。”

“有沒有初步判斷?”

“很多人都認為這起案件最大的可能是情殺,但據我所查到的,他們互相是各自的初戀,即使有暗戀追求過他們的人,也都是本本份份的年輕人,沒發現任何一個可疑對像。”

前方是一個路口,卓晏北將車駛進向五環體育館方向所走的寬敞的馬路,半晌後道:“你自己的判斷是什麽?”

“我自己……目前也隻能根據犯罪心理學的推斷去考慮,第一,凶手應該是對那兩處小區的環境很熟悉的人。第二,凶手年紀不大,起碼不超過三十歲,畢竟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能將兩個屍體迅速肢解,又很快的將屍體運送到那幾處垃圾箱周圍,他的身手應該不錯。第三,他的家中應該藏有一些特別鋒利的管製刀具,目前我不清楚他究竟是用的什麽刀具,但絕對不是市麵上那些稀鬆平常的東西。第四,凶手的住處那兩處小區附近五百米之內,因為距離那兩個小區最近的一個監控設備就在五百米開外,所以我們無法從監控裏看到有什麽可疑的人出入過那附近。”

身邊安靜了片刻後,卓晏北忽然輕聲說:“蘇好,我是不是說過,你對我的信任,讓我很詫異。”

蘇好看向他,見他並沒有看自己,而是始終在目視著前方。

“這已算是刑警隊的辦案機密,你對我說這些的時候卻連絲毫的隱瞞都沒有,在你的潛意識中,沒有將我當做外人,並且,你對我十分信任,這種絲毫沒有防備的最直接的信任,與你向來做事的風格很不一樣。”

蘇好剛剛隻是在說案情時無形中的隻覺得卓晏北或許能幫她更準確的描繪出凶手的畫像,所以才會毫無隱瞞。

她根本沒料到卓晏北始終都在試探。

“抱歉,我隻是一時想案情想的入神才說了出來,何況卓總跟這起凶殺案沒有一點關係,即使真的透露給你,也不會有什麽影響,聽聞卓總這些年在商界中那些不凡的事跡,我下意識的也隻是認為卓總你或許能幫我注意到一些我所沒想到的漏洞。”

卓晏北似笑非笑,卻是不再發一言。

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心裏卻明白是自己沒法完好的控製情緒所以才會這樣,即使不打算讓他回憶起曾經的一切,可她從來都沒有將他當做需要防備的對像。

為免再出什麽差錯,她索性戴上耳機,將手機裏的音樂開到最大,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看見她這一舉動,卓晏北也不戳破她,隻是笑笑,車子加快速度向五環體育館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