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進而想擁之入懷?
他摔碎了床邊的杯盞,聽到杯盞摔落地碎裂聲音,終平靜下來,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玉師傅幫他斟上了一杯酒,看著他一飲而下,臉上卻越來越悲傷,那樣的悲傷像霧汽凝結於琉璃器皿,想溢出眼眶,卻不能流下,她想撫著他的頭,勸他:算了罷,我們回去。
卻知道這句話已然不能說出口,燃起的仇恨火焰隻有等它燒盡一切,才有可能停下,要不然燒毀的,隻有可能是自己。
“玉娘,我不想要他死的……”
玉師傅想縮回手,卻最終被他一把拉住,她歎了口氣,狠了狠心道:“既已開了頭,就別想著再回頭,公子,你早就算到他會死,又何必事後感傷?”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的,就連公主腰間的那塊玉,也是他派人托轉了送入宮中,他知道,這位有點小毛病的玉癡見到了這塊玉,一定會有所行動,會趁機接近木秀林,而那人卻為驚弓之鳥,卻隻以為商勝接近貴人,遲早會把當年那件案直達天聽,因而,商勝終會死。卻讓她加快了暴露行藏。
年紀大了,到底不如當年,又或是,居於富貴中時間太長,因而失了往日的精明?
月影斜倏地抬起眼,黑色的眼眸中散出點點寒星,直望著她,玉師傅沒有避開,回望於他,良久,他道:“玉娘,你在同情我?”
“公子要做的事,自然會盡力將它完成……”玉師傅回轉眼眸。
“他死的時候,留下的線索?”
玉師傅點了點頭:“他被那老太婆一掌打落水時,正好陳潛的小廝阿元以及明言的近身侍衛看見,那老太婆被那黃坡扯下頭巾,而我在甲板上丟下了那老太婆常戴的翡翠耳環的一支,被阿元拾了去,遲早會交給陳潛!”
“如此一來,她的疑心會越來越深,像附骨之蛆般腐蝕她的心,她最怕的,就是自己身邊的人的出賣,正如幾十年前一樣!”
玉師傅用銀簽挑了挑燈芯,道:“主子,既要做得徹底,其實有另好的辦法,我跟你說的那件事兒,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月影斜手一顫,茶蓋撞上茶杯,幾滴茶水濺了出來,染了衣襟,良久,才道:“好吧,既有如此良機,我就好好利用一下!”
玉師傅鬆了一口氣,紅燭搖影,把他的身影投在牆壁之上,竟如魔影,她輕聲道:“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可加快不少!”
他笑了笑道:“我既成魔鬼,不如成得更徹底一點!”
玉師傅掩好艙門,走了出去,外麵月影偏斜,眼看天快亮了,她心想,如果你能放下對那小子莫名的慕虞,我們的計劃會進行得更快更好。
而你終究是放過了他,而選擇了她!
玉師傅望著月影,慢慢的微笑起來,不管怎麽樣,這一切,終會結束。
直到第二天中午,陳潛才被一陣敲門聲驚醒,阿元站在門外,焦急的望著他,見他無事,才吐了一口氣,道:“公子,我都敲了好幾次門了,總不見您起來,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吧?”
說完低了頭,目光卻從敞開的門往裏掃。
陳潛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道:“有什麽事嗎?”原來外出也有不自在的地方,在府內的時候,屋子被嬤嬤守得密不透風,但凡有個人接近,她馬上知道,到了這裏,卻擋不了旁人隨隨便便的目光。
阿元感覺陳潛心情不好,忙把目光往回縮,卻道:“公子爺,我可以入船艙跟您說件事嗎?”
原來他探頭探腦的望著艙內,是這麽回事?自上船之後,陳潛便要他無事別來打擾,他倒也聽話,當真連遞個毛巾都不服侍自己,今兒個怎麽啦?
倒主動了起來?
陳潛點了點頭,讓阿元進了船艙,屏風後麵就是一張睡床,想想自己被子未疊,到處亂七八糟的,心裏麵有點兒不舒服,就仿佛前世正睡著懶覺,忽然間閨房裏闖進一個陌生男人,把室內一切盡覽一樣。
阿元卻未感覺主子的不對,自動自覺的給他收拾了起來,見室內整齊了,才道:“主子,昨天發生了那件事後,我就想來找您了,想不到您睡得死,怎麽敲門都敲不開……”
“怎麽啦?”
“商先生被那蒙麵人一掌擊在胸前打死的時候,我和明公子的護衛黃坡正好瞧見了,他上前和那人過了幾招,拉下了那人的蒙麵巾,可那人行動迅速,卻馬上以衣袖蒙麵,極快的跳入河中遁走,雖瞧不清楚,但是……公子……”
阿元臉上露了疑色,吞吞吐吐起來,陳潛不耐煩的道:“您看見了什麽?”
“那個人,頭發略有些花白!”
“就是這樣?頭發花白的人多著呢!”
陳潛從未讓男仆給自己收拾過屋子,今兒個卻讓阿元做了,想想自己睡的床被一個男人摸來摸去,滿肚都是邪火,卻又不好發作,因而沒好語氣給阿元。
阿元卻仿佛沒有聽明白他語氣中的火氣,皺著眉,仿佛被什麽困擾,最後才下定決心,從懷裏掏出一物遞給陳潛:“公子爺,這是我從地上拾到的,怕是那人留下來的……”
陳潛接過那物,觸手沁涼,那是一枚如水滴般的翡翠耳環,用金鑲嵌,精巧無比,卻不是年青女子的式樣,陳潛平日隻在年老的嬤嬤耳上見過。
陳潛腦中電光一閃,卻又腿發軟,跌坐在椅子上。
午後陽光頗盛,照進艙內一覽無餘,阿元小心的問陳潛:“公子爺,怎麽啦,為什麽你的臉色這麽白?”
陳潛把那耳環藏在手心,道:“沒什麽,阿元,這枚耳環就留在這裏,這件事千萬不要再同任何人講起,知道嗎?“
阿元見陳潛神色嚴重,點了點頭,道:“公子爺,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陳潛抬起頭來,卻見阿元的神色有些閃躲,心中一突,問道:“你見過這幅耳環?”
“公子爺,我也不能肯定……”
陳潛苦笑:“你既見過,便知道其中的厲害,就算亂在肚子裏,也不能向其它人提起!”
阿元默默的點了點頭。
陳潛推開艙門,一股冷風從艙外吹了進來,河邊楊柳飄拂,遠處天邊雲彩時聚進湧,幻出如水墨畫般的色彩,陳府,是否也一樣?
龍舟賽自然是激烈非常,可陳潛心裏有了事,卻看得心不在焉,加上木秀林老惦記著她未曾得到手的東西,時不時隔了幾個座位朝他陰狠狠的瞪肯觀望,看得陳潛老不舒服,提防了又提防,如坐針氈。
也不知木秀林被誰提醒了還是怎麽樣,後來倒並沒有再來找麻煩,龍舟賽後她匆匆的回了宮,這才讓陳潛稍稍喘了一口氣,這個麻煩一去,他卻依舊容顏未展,側眼向月影科望過去,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光潔如玉,他嘴角帶著淺淺的笑,仿佛冬初的初雪,皎潔而純淨,讓人望而去俗。
他真是如此的純淨嗎?
陳潛回過頭,卻迎上了明言的目光,帶著幾分嘲諷,風分冷意,陳潛很不耐煩,心中大罵,當真什麽時候都會遇上這壞小子無處不在的目光!
陳潛忍受著他一道道如刀剮的目光,把臉側了過去,想起那一枚翡翠耳環,心中卻暗暗升起一層隱憂,陳府,到底隱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龍舟賽很快就過去了,陳潛也回到了陳府,才到了自家小院,換了件葛竹長衫,躺在床塌上休息了一會,見春蘭走進走出,偷偷的打量自己,就想逗逗她,可惜時機不對,權叔來報,說老爺有請。
陳潛見了自家老爹,自不像以前的陳潛那樣縮頭縮腦,心中卻升起幾分寒意,一見到自家老爹,就讓他想起了無辜枉死的柳問蘭,雖說三妻四妾女人多的是,但對一個前段時間還溫柔婉轉的女子,卻也下得了這樣的手?
他步入小亭軒的時候,看見自家爹爹正在臨貼,廣袖輕舉,白玉嵌鑲的狼毫筆吸飽了墨汁,眼睛卻望向園中一樹翠竹,久久不曾落下。
陳潛心想,如果擱在現代,自己這位年方四十的老爹,可真稱得上一位魅力十足的成功人士,身居高位,身邊春花軟柳,有美人如玉,金玉滿堂。
亭外雖陽光燦爛,微風吹拂,吹得樹影亂搖,不知怎麽的,他穿著青衫的背影,望在陳潛的眼裏,卻有幾分陰冷,對這位爹爹,無來由的感到一陣害怕。
陳潛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叫了聲:“父親……”
陳尚書回過頭來,淡淡的說了一聲:“來了?”放下手中狼毫,回頭望著他,陳潛注意到,桌子上的宣紙,一個字也沒有寫。
陳潛囁囁的道:“父親,您找我有事?”
陳尚書目光如冷電,掃了他一眼:“在府內雖然由得你怎樣,可到了府外,可不是陳家的天下!”
陳潛一驚,差點軟倒跪下,聽父親的口氣,他什麽都知道了?知道自己在樓船上把公主摸了個遍?事後他已打聽清楚,樓船上那位女扮男裝的木秀林,就是大名鼎鼎的德公主,和大皇子同屬一個娘親,與大皇子不同,這位德公主因為從小聰明伶俐,皇上所生皆為皇子,獨得她一個女兒,所以頗得後宮寵愛,一出生就被賜封號:德,可見其受寵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