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貓屁股誰敢摸三
(三)
其實,要說貓兒行走鄉裏、縱橫鄰裏、作威作福這麽多年,應該是惡霸一方,欲鏟除而後快。但實際上卻是小小的奶娃被貓兒欺負怕了,大點的娃娃被貓兒打小就用拳頭擺平了,再大點的小青年,還不是貓兒這個年紀應該去挑戰的對手,至於大人,誰會對著一雙琥珀色的清透眸子發怒?孩子們的事兒, 還是孩子們自己去解決吧。
所以,總體來說,貓兒的童年,過得是有滋有味,其樂無窮。
當其他小家夥用泥巴捏小碗時,貓兒已經學會用泥巴為孩子的榮譽戰鬥。
當其他小家夥玩捉迷藏時,貓兒已經上得了樹,下得了河,插得了魚,用蓋子捉鳥兒烤著吃,為家裏搗動著葷食。
當其他小家夥玩扮家家演新媳婦兒時,貓兒已經可以一拳打哭那個媳婦兒,然後搶來花兒編織的花環,扯過身後的小男孩,帶在他的頭上,然後笑得一臉得意洋洋。
對了,要說這個小男孩,還得隆重介紹一下,貓兒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狗兒。因為貓兒看到他時,他正跟自己家的‘大黃狗’搶食吃,秉借著第一眼撞名原則,貓兒在收了這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小弟後,就喚他為狗兒了。
貓兒其實是一個嚴重護短的娃兒,所以,當看見自家狗食遭人奪搶,便一腳踢去,將小男孩踏在了黃土地上,撲起了大片的黃土。
貓兒的小弟一見自家老大動了手,便紛紛呼嘯著撲了上去,對著那個小男孩一頓拳打腳踢。
而小男孩則緊緊抱住自己的小身體,一聲不吭地忍耐著,即使嘴角流出鮮血,連痛都沒叫出口,更別提求饒了。
這一點,讓還沒有什麽同情心的貓兒上了眼,小小的手一擺,示意小家夥們停止群毆,一個人邁著小而囂張的步伐,蹲在小男孩的麵前,望向那煞是好看的眸子,久久的凝視著,突然咧開水嫩的小唇一笑,道:“以後,你就是我小弟了,有人欺負,抱我名號。”
小男孩望著貓兒那對兒仿佛點綴了寶石般信誓旦旦的璀璨眸子,竟點了雜草般的腦袋。
貓兒一高興,便挽起袖管,抓起土塊兒,先後擊重了兩隻小鳥,給狗兒烤著吃了。
不說其它,單是貓兒這一手,就足夠狗兒驚訝的臂力!
狗兒一直不說話,貓兒隻當他是啞巴,你問他什麽,他都隻是望著你,什麽都不說。狗兒有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微微低垂下,是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傾瀉出幾分清冽,雖然滿臉的汙垢,但不難想象以後的絕代之姿。
貓兒將烤好的小鳥遞給狗兒一隻,自己吃一隻,對其它流著口水的小家夥一眼瞪去,瞬間解決了數道仿佛能流出口水的目光。
貓兒的狼吞虎咽和狗兒的慢條斯理形成了鮮明對比,貓兒雖然覺得狗兒吃得那叫個好看,卻總覺得不會吃飽,當即出言恐嚇道:“狗兒,你快吃,不然我吃完了就搶你的!”
那狗兒一看就是餓上好幾天的樣子,被貓兒一聲恐嚇,當即狼吞虎咽起來,兩口下肚後,輕抬眉眼掃向貓兒手中的小鳥,微不可查的咽了口口水,又低下頭去,抱著腿盯著火堆。說不上冷,說不上媚,卻如同一個小木偶般,僵硬而防備地保護著自己。
貓兒用那雙琉璃般的眸子瞄了瞄狗子,將烤熟的小鳥塞到了狗兒手中,在狗兒的注視下,吧嗒吧嗒小嘴說:“你吃,跟著貓兒混的,不能餓肚子。”
狗兒仍舊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低下頭,將那小鳥一口口吞下,沒有一點咀嚼的聲音,竟連骨頭都咽下去了。
貓兒看著狗兒手上有傷,黑色的小褲子上也有很多劃痕,輕輕拉起,倒吸了一口冷氣,褲腿下的小腿上布滿各種劃傷,有些傷口已經潰爛,冒著黃色的膿,甚是猙獰。
花小籬身子一抖,扯了扯貓兒的袖子,小聲顫聲道:“貓兒,好嚇人哦。”
貓兒瞪花小籬一眼,一招手,帶領著眾小不點們衝上山。貓兒找到每次受傷時娘給自己敷得綠草,薅了一大捧的藥草,又火速衝了回去,看見狗子小小的身子坐在樹下,倚靠在樹幹旁,眼巴巴望著貓兒消失的方向,待看清貓兒時,又把小腦袋轉開,盯著自己手指,似乎……微不可查地放下了一口氣。
貓兒指揮花耗用荷葉打來清水,按照娘給自己傷口時的方法,打算給狗子洗腿。
花耗蹲下高出貓兒一個頭的身子,就要拉狗兒的褲腿,小大人似的說:“我來給他洗。”
狗兒下意識的一收腿,躲開花耗的觸碰。
貓兒咯咯笑著,得意洋洋道:“看,狗兒記得我,不讓別人碰呢。”一邊呼著氣,一邊給狗兒小心地洗著腿。
狗兒用牙齒咬了咬下唇,才沒有氣惱地收走腿,不讓貓兒觸碰。
盡管貓兒的小手盡量輕柔,但貓兒天神力氣比同齡人大很多,所以一番蒸騰下來,狗兒的小身體痛得一顫顫地,若非倚靠在樹上,怕早就昏倒過去了。盡管疼痛難忍,被喚成狗兒的小男孩仍舊低垂著眼瞼,緊抿著唇,不啃一聲。
貓兒盡力清洗幹淨,然後將草藥塞進口中,皺著眉使勁咬,接著吐出,一巴掌拍在狗子的小腿上,滿意地聽見一聲細若蚊足的悶哼。貓兒揚起沾了綠藥汁的臉,呼扇著霍霍生輝的貓眼,咧唇笑著:“就知道你不是啞巴。”
狗子望著貓兒那明媚的笑顏,微微失神,然後又悄然地轉開眸子,盯著自己的小腿。
貓兒心情大好,撓了撓頭,讓小弟們貢獻出腰帶,手法笨拙地捆綁個結實,這才滿意地拍拍手,笑中破為自豪。轉而呼啦著小不點們就要去其它地方玩耍,拉開架勢,沒跑多遠,就看見狗兒衝著自己眺望著。小小的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總是不太好受,於是又跑了回去,讓花耗背著小狗,一起去玩。耗子即使不願意,可又瞪不過貓兒的眸子,隻能當了把活動工具。
在孩子的撒歡中,兩方人馬匯合,一方玩著娶新娘背媳婦的遊戲,還嘲笑耗子背著個醜媳婦。
貓兒怒了,一拳頭將對方扮演新娘的丫頭打哭,奪過美麗花環,反手戴在了狗兒頭上,掐腰霸王道:“這是我新娘,誰敢說不好看?”
狗兒趴在花耗背上,望著貓兒沾了草藥的綠綠小臉,無聲的,笑了。這個娃娃,護著他呢。
小不點們有模有樣地拜著堂,直到玩累了,嗜睡的貓兒打個哈欠就要回家了。
狗兒卻一直一瘸一拐地跟在貓兒的身後,直到貓兒要進屋前,才突然拉住貓兒的小手,貓兒的小腦袋轉了轉,笑出一口璀璨的小白牙:“狗兒要跟我回家嗎?”貓兒覺得狗兒的手抓得有些緊,微微的痛傳來,讓她不舒服,說不上心裏,還是手指。
花四娘在屋子裏聽見貓兒的聲音,便喚了聲:“貓兒,快回來,開飯了。”
與此同時,狗兒如同小獸般敏感的耳朵,聽見將自己當成獵物的人悄然靠近,當即鬆了貓兒的溫熱小手,一咬牙,將身子融入黑暗中,握緊袖口裏的小刀,繼續自己那最後的生死角逐。活下去,是一種信念,他,第一次有了這種渴望,隻為那一句:狗兒要跟我回家嗎?
貓兒回頭去應了四娘一聲,再轉過頭,小手上哪裏還有另一隻拉緊的手?身邊又哪裏還有狗兒身影?因為少了狗兒這個小弟,著實讓貓兒鬱悶了一整天,但孩子忘性大,轉眼就丟腦後去了。
隻是,萬事皆有因果,今日因必種它日果,至於好壞,又豈是片刻間定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