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馬車在二門上停下,如意和納蘭明月忙迎了上去,後頭跟著李氏幾個,丫頭掀起了簾子,太監擺好腳蹬,便見穿著一身海藍菊花刺繡緞旗袍的權珮緩步走了下來,後頭的奶娘抱著睡著的久兒也跟了出來。

胤禛和弘謙也已經從前頭走了進來,眾人忙都行禮,如意的眼波在胤禛和權珮之間流轉,但一時並沒有看出不同。

權珮到特意問了問憔悴的宋氏:“保重身子。”

宋氏有些控製不住的輕聲抽泣,如意在一旁忙遞了條帕子:“現在爺跟福晉回來了,有什麽委屈也有人給你做主了,快別哭了。”

納蘭明月出聲道:“還有什麽委屈?你不是已經給做主了麽?”

如意大抵也沒想到納蘭明月會當著權珮的麵這樣說話,麵上的神情也尷尬起來。

一旁的李氏和武若曦的目光都隻在胤禛身上。

胤禛握著權珮的手朝前走去,對於眾人或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都沒有應答。

後頭的納蘭明月挑釁的朝著如意揚了揚眉毛忙也快步跟了上去。

那相攜而去的一雙背影和諧的好似一個人,就是特地提到了宋氏兩個人麵上的神情也沒有任何異樣,難道三格格的死胤禛對福晉一點感想都沒有,或者說還是福晉有本事?

出去了一個月回來已經是秋高氣爽怡人的天氣,三阿哥又多學會了幾首詩特地背給胤禛聽,胤禛點頭道:“到有進步,以後跟你大哥好好學學。”

努力了這麽久也不過是換了胤禛這樣一句話,站在一旁的弘謙隻是笑著朝看向他的弘昀點頭,並沒有任何興奮或者不同,李氏扯著三阿哥行禮,洗漱換了衣裳的權珮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她忙向後退了幾步。

一屋子的女人都站在自己該站的地方上,還是像往常一樣不敢隨便說話,這樣的氣氛叫如意的話也說不出來,胤禛閑適的喝著武若曦捧上來的茶水,轉頭看了一眼西洋落地鍾,一旁的宋氏還在向權珮講述:“.....奴婢回到屋子就沒有找見孩子,開始也沒在意,都過了幾個時辰了才有丫頭說,三格格說又要尋死跳水.....”她說著又哭起來,說話也斷斷續續起來:“....她就是在不爭氣....也是奴婢身上掉下來的肉....奴婢嚇壞了....找了那拉側福晉....側福晉忙就叫人到水邊去找...果真就找見了.....”

孩子是不是自己沒了的,原來也隻是主觀臆斷,憑著孩子曾經說過的幾句氣話。

權珮柔聲安撫:“好好養身子,你還有大格格要照顧,往後也還能生的.....”

宋氏漸漸收起了淚水:“都是孩子自己不爭氣,到給爺跟福晉也添了煩心事,實在叫奴婢.....”

胤禛開口道:“不說這些話,孩子沒了誰心裏都不好受,你是孩子的生母,也最不容易,好好休息幾天。”

這貼心的話叫宋氏再多的怨氣和痛苦都消散了很多,連身體都柔軟下來:“謝爺的體恤。”

胤禛又問了大格格和二格格幾句話就擺手叫眾人退下,也叫弘謙回了前院去休息。

屋外的薔薇還在綻放繁盛又鮮豔,如意順手掐了一朵,瞧著前頭因為胤禛幾句話連腳步都輕鬆起來的宋氏,胤禛何曾對誰說過這樣的話,隻怕二阿哥和四阿哥沒了胤禛也沒跟納蘭明月還有武若曦說過,說到底宋氏的三格格牽扯到了福晉,胤禛大抵是怕宋氏會對福晉有所怨恨所以特地出言安撫,到底為的還是福晉。

她這樣想著手裏的花朵也漸漸揉成了一團,她們是姊妹一樣的水土養大,怎麽偏偏就有這麽多的不同?

胤禛略睡了一會,起來換了衣裳就去了前院處理事情,等著胤禛走,權珮就叫人去叫了如意。

墨綠色的帷幔大紅色的牡丹,軟榻上的女子正在看書,如意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撫了撫袖子上的褶子:“不知道姐姐叫我來有什麽事?”

權珮便抬起了頭:“坐下說話。”

塌下擺著兩排椅子,如意撿著靠近權珮的一張坐下,幾上擺著的文竹翠綠欲滴,甚至似乎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福晉不再下人打掃照顧屋子還是不敢有稍微的怠慢,將這盆文竹養的越發好了。

“三格格的事是你處理的,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話?”

如意便轉眼去看權珮,從那淡然的臉龐上也看不出什麽,垂著眸斟酌著道:“孩子自己想不開出了這樣的事,我叫人處罰了幾個太過了的下人,也算安撫宋氏,也叫下人知道些自己的本分。”

如意是怎麽處置的,京城裏是有信件及時告訴權珮的。聽說如意在府中的威信長了不少,到也算有些能耐,也越來越有當家人的風範。

權珮輕觸著桌麵上的紋理:“可以肯定孩子是自己出事的,跟別人沒有關係?”

如意好似很意外,沒想到權珮會問這樣的話:“這....自然是自己出的事....怎麽....難道姐姐聽到了什麽風聲?”

權珮轉眸看著如意的眸子,片刻才道:“不是,隻是想問問你,聽聽你的想法。”

如意的身子略微向前傾了傾:“我也是聽宋氏說的,說孩子可能自己想不開,也沒聽的有下人說看見什麽,在加上當時有要安撫宋氏所以到沒有特意查過什麽,隻是說句實在話,三格格是個女孩兒,在家裏也不受喜歡,年紀不大,誰害她做什麽。”

“是麽?”

如意忙道:“是呀,當時確實是這樣想的!”這樣說完如意又覺得自己顯得急切了些,好似在特意強調,不免又向後縮了縮,麵上微微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淡然。

權珮好似什麽都沒有看來,隻是說著自己的話:“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總要把路看清楚才行,不然走上一遭,到後來卻不知道這一路都做了什麽,隻剩下無盡的後悔,那真是可惜了這大好的光陰.....”

風從開著的窗戶進來,吹的帷幔晃動,權珮頭上的流蘇也晃動出了五彩的光澤,炫目又好看,如意的目光縮了縮:“姐姐說這些......”

權珮瞧著如意笑了笑:“隻是感慨罷了,你先下去吧。”

如意便緩緩起身,退了下去。

權珮身旁的曉月看著如意一直退下,才輕聲說話:“側福晉未必將您當姐姐,您何必.....”

權珮品著茶碗中的茶水:“我誰都不為,隻是不想叫阿瑪傷心,在看看吧。”

曉月便沉默了起來。

福晉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以福晉的為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話,那麽其中必有深意,是知道了什麽在警告她,還是另有原因,不論怎樣,這一切都叫如意深深的不安了起來,連走路的步伐都急促起來,握在手中的帕子漸漸收緊。

康熙四十三的夏季一如既往的炎熱,又是三年一次的選秀,蒙古來的塔娜郡主果真不負眾望成了十四的福晉,而十三也配了側福晉富察氏,連雍郡王府也進了一個格格。

“聽說是個好生養的。”武若曦道。

李氏停下手裏的活計:“不知道是誰做主選的?”

納蘭明月吐出嘴裏的瓜子皮:“沒聽的福晉進宮去相看,說不定是德妃娘娘做主給的。”

宋氏便想到自己,當時也是德妃娘娘給的,沒有兒子不說,女兒也隻剩下一個。

如意笑著道:“不知道是不是像咱們的武妹妹一樣好看?那樣可真是.....”

納蘭明月總不喜歡如意說話,好似總有多少意思一般:“咱們府上相貌平平的也沒幾個。”

說到底就如意一個相貌平平。

如意到也不大在意納蘭明月說的,風吹起來,園子裏的清香都飄進了亭子裏,往年這個時候都有荷花香的,隻是福晉做主叫填了池子。

權珮才從佛堂出來,胤禛從外頭進來,丫頭接過他的帽子,又侍候著換衣裳,權珮立在一旁笑瞧著看:“這是怎麽了?好似誰惹著呢?”

胤禛喝了一口涼茶:“一後院的女人了還要進個格格,我又不是色中餓鬼,哪來這麽多事,完全是添麻煩!”

後院進個格格何必這麽不高興,是因為這人是德妃給選的?當初的宋氏不也完全是德妃給的也沒瞧見有多抵觸?

“這又不是什麽壞事,何必這麽生氣,到底是額娘的一片好心。”

胤禛便不大說話,憋了一會又開了口:“怎麽就不再別的事情上伸把手?隻在這種沒影的事上說話。”

還是因為在艱難的時候德妃不管不顧心裏有疙瘩,跟現在的十四相比,確實天差地別。這種事情還是少提好些,權珮便勸道:“那格格也沒錯,在怎麽都是喜事,還是高興些的好,總不能好事還沒成就先跟鈕鈷祿家的人有了心結,那樣也不好。”

胤禛就閉上了嘴,他在權珮麵前總是很少掩飾情緒,是怎樣就是怎樣,覺得權珮說的也對,自己悶坐了一會也便不生氣了:“我知道,我心裏有分寸。”

外頭又傳來十三得意的笑聲,不知道在跟久兒說什麽,胤禛見權珮看,便解釋道:“他閑的沒事,說要過來轉轉。”

才說著就見十三走了進來,一雙眼放著亮光:“四哥又在跟嫂子說什麽,難道是因為要進個格格在給嫂子賠話了?”

事實卻剛好相反。

權珮笑著道:“也用不了多久你就有人管束了,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十三笑著摸著腦門:“我可不會像四哥一樣的!”

胤禛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十三:“沒話說就不要說,哪涼快去哪!”

聽胤禛說十三好似對塔娜郡主有些不一樣,權珮試著道:“要成親了,心裏可高興?”

十三一笑,轉眸看著別處:“這不是遲早的事麽,有什麽高興不高興的。”

少年的麵龐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隻是卻有些若有似無的落寞,這大抵就是造化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