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出了正月皇上準備南巡,巡視河工,隻帶太子和胤禛還有十三三個兒子。

往常皇上出巡太子總是坐鎮朝中,現在漸漸的皇上出巡必帶太子。

權珮叫人收拾東西,除過胤禛的連給十三的也一起準備著。

雕花的窗戶開了兩扇,臨窗的一張紫檀雕梅蘭竹菊的大案上設著幾方端硯,擺著黑漆牙雕的筆筒等各色的大筆筒,銅胎掐絲琺琅蓮花筆架上滿滿當當插著大小毛筆,一旁的官窯美人瓶裏養著幾隻鮮紅的山茶花,鋪開的白紙上已經綻放了半朵蓮花,久兒立在權珮身旁的凳子上看的認真,忽的從窗口處探進來的腦袋嚇了久兒一跳,片刻後又咯咯笑起來:“十三叔!”

十三笑著同抬起頭打量他的權珮打招呼:“嫂子又在作畫呀,我沒打攪嫂子吧?”

權珮笑瞧著他,十三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門,從門裏進來抱起了久兒,後頭還跟著個胤禛。

“這小子,越大越沒規矩,隔著窗戶說話是做什麽?”

十三哪裏聽他的話,抱著久兒道:“我帶著久兒出去玩,一會吃晌午飯的時候叫我!”話才說著,人已經一陣風般出了門。

胤禛站在門口朝外道:“什麽時候說要留你吃晌午飯了?”他雖這樣說,麵上的表情卻難得的放鬆,胤禛跟十三到比和十四更像親兄弟。

丫頭捧了清水上來侍候權珮淨手,胤禛轉身立在案幾旁瞧權珮做的畫:“我跟三哥談過了,他到看的明白,說絕不會是咱們做的。”

權珮用西洋帕子沾了沾手:“他們都是聰明人,隻怕比咱們看的還明白.......榮妃娘娘隻怕更不簡答......”

胤禛轉頭看權珮:“那要不要叫...去查查....”

“先不急,免得不知道他們深淺先暴露了咱們自己,慢慢來,在看看。”

胤禛不知道從哪摸出來個紫檀木的雕花盒子,遞給權珮:“瞧瞧喜歡麽?”

權珮打開看,見裏麵躺著一隻金鑲五鳳戲珠嵌寶釵,當中一顆碩大的紅寶石色澤鮮豔透亮,是難得的精品,鳳凰做工精細形態逼真,瞧著竟有些威風凜凜的樣子。

權珮笑著抬眸:“爺要出門了送我這東西,難道是有事求我?”

胤禛伸手握住權珮的手:“怎麽能這麽說,本就是想送你東西,咳咳...另外確實也有事.....我一走你還是待在家裏不要去莊子上了吧,眼見著又要有大事發生,府上沒個主持大局的人,我不放心.....”

窗外忽的傳來哈哈的笑聲,連聲音都透著興奮:“這下可被我看見了,四哥在四嫂麵前軟的跟一灘水一樣!”

窗外又露出十三啊得意洋洋的腦袋,連那光亮的腦門都閃著興奮的光澤,胤禛到被氣笑了,隨手抓了一本書扔了出去:“滾遠些!”

外頭便傳來十三匆忙的腳步聲和漸遠的笑聲。

胤禛隨著康熙出門,權珮到底還是留在了府上,又叫納蘭明月跟著,若是往常也許這樣的好事會輪上武若曦,隻是納蘭明月的堂哥納蘭延出正當紅,於是納蘭明月就成了權珮和胤禛跟前當之無愧的寵兒。

香熏過的坐蓐上還帶著百合花的香氣,權珮斜靠在榻上,如意坐在權珮身旁接過丫頭手裏的美人錘替權珮鬆腿,輕聲慢語的說話:“出這麽遠的門,不知道納蘭姐姐將爺照顧的怎麽樣?天氣寒冷生病了可不好......”

如意大抵更想是她能跟著去,獲得這個難能可貴的獨處的機會。

“下次吧,若有機會就叫你跟著去。”

一旁矮幾上的牡丹花跟眼前的女子交相輝映,到底人比花嬌,永遠帶著幾分慵懶和隨意,好似她看重的東西在對方的眼裏微不足道,甚至無趣又無聊,這叫如意覺得自己的氣勢又矮了幾分,垂下頭:“謝福晉。”

屋子裏清淡的香氣叫如意的心緒漸漸平穩下來,沉默了半響才道:“聽說二月二都去槐樹胡同的觀音廟去求平安,要不咱們也去為爺求個平安符吧......”

“想出去散心了?”

“不是,不是!”如意慌張的辯解:“就是想為爺求個平安符而已!”

“是麽......”

這又輕又淺的聲音,叫如意無端的又緊張起來,有雙纖細的手拂開她握著美人錘的手,如意便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聽得權珮道:“即想去你便去吧,多帶幾個人。”

如意抬頭:“您不去嗎?為爺求平安怎麽好我一個人去?外人知道到好像福晉對爺不夠上心一般,這就是我的罪過了。”

清亮淺淡的眼看著如意,讓如意的神情也不自然起來,半響才聽權珮道:“我不大喜歡那樣的場合,你替我求了也一樣,外人沒有什麽好說的。”

如意的眼裏露著失望,隻能答應道:“是......”

高士奇收集了索額圖不少罪證又有明珠等人在後麵出謀劃策,南巡途中趁人不備上奏給了康熙,康熙早對索額圖不滿,高士奇的罪證裏又明確有索額圖想提前扶持起太子繼位的罪證,果真叫康熙大怒,隻是現在不在朝中,行事並不方便,也隻隱忍不發。

卻又因為索額圖奏折潦草叫人去斥責了索額圖,警告之意溢於言表,想索額圖朝中一品大元,奏折怎麽可能潦草?皇上的不滿已經明確的表示了出來.......

京城又送來消息說裕親王病的不輕,隻怕熬不過今年夏天,這叫康熙越發的不高興。

索額圖大抵也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危機,親自去看裕親王。隻是這一步棋大抵是他這輩子走的最錯的一步,裕親王心屬八阿哥,而八阿哥現在又一心幫助大阿哥,索額圖前麵說的話,後麵裕親王就傳給了康熙。

“......誘使我為他為太子說話,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事臣做不出.....”

於是皇上還未回京,就叫人將索額圖□□了起來,等隨行的太子知道,已經晚了。

二月二一大早如意收拾妥當就出了門,人來人往的觀音廟求平安的信徒不少,香火鼎盛,煙霧繚繞果真有些仙境的樣子,後院接待女客的院子裏有個陌生的丫頭同巧紋說了幾句,片刻就消失不見,暗處的人眼神微閃......

“京城裏出了大動靜,這幾日若有什麽事也不要出去,大門緊閉在家好好修生養性。”

上首的權珮一字一句的說著,下頭的太監丫頭管事們忙都答應。

下人走了,如意幾個還在跟前,李氏擔心的問:“咱們可以躲在屋子裏,不知道爺在那邊怎麽樣?”

“沒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傳過來,想來一切平安。”

宋氏忙道:“福晉說好必定就好。”

她一開口,別人就都沉默起來,沒人應答宋氏沒有覺得尷尬,隻有不安。

權珮擺手叫眾人下去,宋氏跟著如意出了院子,湊到如意跟前小聲道:“三格格已經知道錯了,求您在福晉跟前說說話,她小孩子家的實在......”說著竟有些難過的抹起眼淚。

是因為覺得她跟福晉親近所以才求到了她的跟前麽?如意輕歎:“你也別哭,說起來福晉也沒把三格格怎麽樣,沒說一句沒碰一根手指,你叫我幫你去說什麽?四格格現在回了家裏夜裏還總做噩夢,又叫我怎麽開口?”

如意說的到也在情在理,但因為福晉對三格格的完全漠視,下人們也都踩著三格格,孩子小哪裏受得起這些折騰。

宋氏拉扯著如意:“您給想想辦法吧!”

如意麵上露著為難,半響道:“要不你叫大格格跟四格格說說話,要是四格格願意跟三格格一處玩了,福晉可能也就不那麽生氣了,畢竟福晉極其寵愛四格格的。”

這好似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到了三月初,皇上才從南邊回來。

對於索額圖到沒有急於懲處,隻還叫人□□起來,好似是在觀察一般,於是連太子也很少露麵,隻怕日子也過的提心吊膽。

胤禛回來才過了一夜,權珮已經打算著要去莊子上住。這叫胤禛又頭疼起來:“急什麽,我這才剛回來。”

“久兒在家總瞧著沒在莊子上活潑,天也暖和了,我帶她在去住住。”

也不說住多久,隻說去住,可見還是打算長住。

胤禛不得不軟著語氣問:“是不是你在家裏受了什麽氣?或者是哪裏住的不舒服?有什麽委屈都跟我說,我替你做主。”

“你想到哪裏去了,並沒有的,隻是喜歡莊子上。”

胤禛便又皺起眉:“莊子上怎麽能跟家裏比?什麽都不方便。”

權珮把玩著手中的玉雕:“到底清淨事少。”

胤禛一怔,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到底還是沒能攔住權珮,兩日後權珮就又住到了郊外的莊子上,胤禛又一次不得在京城和郊外兩麵奔走。

到了五月裕親王已經病入膏肓,皇上連著去看了兩次,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裕親王跟皇上說了什麽,總之裕親王去世的當天皇上悲痛萬分,接著就宣布索額圖為“天下第一罪人”,抄家沒產,拘禁在了宗人府,正式的關押了起來。

裕親王開奠當日皇上不但親自去祭奠,還叫皇子們都穿了喪服。

連皇子福晉也都來祭奠了,聽五福晉說裕親王一死皇上的身子也不如先前那麽康健,愁的太後好幾日吃不下飯。想來太後也是聰明人,是真的為皇上憂心,但若說好幾日都吃不下飯,看著也不大像。

匆忙趕來的太子妃,氣色瞧著大不如從前,甚至沒有來得及跟眾人說什麽話,隻上了香就走了。

皇上還在查索額圖的黨羽,京城就忽然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眾人說話也都謹慎,隻略微坐了坐,能走的就都走了。

隔兩日就能聽到有人被查抄,於是連街道上的人都極少,胤禛也不好總是出城門,隻待在家裏,連公事都清閑起來,隻叫人盯著家裏還有城裏的幾家生意,別沾染上什麽不該沾染的事。

皇上將查處的索額圖黨羽額庫禮、溫待、麻爾圖、邵甘等都算寬大處理了,叫回家養老永不入京,隻對索額圖一人嚴厲懲治,細數各條罪狀。

這樣一來,氣氛到沒有先前那麽緊張了。

索額圖門徒無數,搬倒他風險極大,但皇上說做就做,處置的輕重的當,動靜雖大,卻沒有叫朝堂震蕩,這就是帝王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