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榮宣殿外兩棵古柏高大參天,廊下的鳥兒啾啾的鳴叫,越發顯的清幽,清風送來幾縷古柏的幽香,盤旋在書房裏又從對麵開著的窗戶吹走,胤禛耳畔是八阿哥不徐不疾的說話聲。

“......打死王冉的另有其人,佛爾袞隻是個看客,恰巧被碰瓷而已,純親王兩朝元老朝廷之中威望頗高,皇上也一直甚為倚重信任,當初若不是純親王及時控製局麵後果實在很難想象,他是大清的有功之臣不能因為子虛烏有的事情就被抹黑,我們不能忘恩。”

八阿哥說話擲地有聲,好似說的胤禛都慚愧起來,仿若自己真的就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一般,頓了頓才開口:“不知道八弟是受誰所托來的?”

八阿哥緩聲道:“原本就有自己的意思在裏麵,後來安親王和太後又都找我說過一次,叫我跟四哥好好談談。”

“純親王就沒有開口?”

“他是個正人君子,行的端坐的正相信大清相信皇上!”

皇上信任,太後和安親王支持,又對大清有功又實力雄厚,八阿哥隻短短的幾句話就將所有的要害和重點點了出來,更重要的是還給了胤禛妥協的台階,佛爾袞完全是被人陷害了。

年輕的八阿哥有一雙清亮溫潤的眼眸,麵容俊秀隱約可見豔冠後宮的良妃娘娘的樣子,這樣一副好相貌,大抵很容易叫人放鬆警惕,在加上這樣一顆七竅玲瓏心,更加不容小覷。

胤禛的手指在黃花梨木的桌麵上無意識的彈動著:“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這件事情是皇上派給我的差事,或真或假查證之後自然知道,你放心,隻要佛爾袞確實不是凶手,那些故意陷害人的刁民我一定會嚴厲處置,給純親王府一個交代。”

這話說了好似沒說,絲毫沒有表達自己的立場。

八阿哥低頭吃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眼中的情緒,頓了頓才道:“咱們兄弟兩多少有些像,沒有娘舅家的支持,什麽都要靠自己,步步艱難,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的境地,做什麽事都不容易。”

胤禛也跟著淺歎:“你說的也是。”

狹長的眼裏隻有幽深的光,薄唇仿若利劍在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隻有冷清和淡漠,不做任何的表態,不知道是因為謹慎還是別的原因,叫人絲毫看不出內情。

八阿哥甚至有了些挫敗感,覺得在說下去也無益,便起了身:“弟弟說的話希望四哥好好想想。”

胤禛便點頭:“我明白。”

直到八阿哥走,青先生才從內室轉了出來,望著八阿哥漸漸走遠的身影皺眉感慨:“太後、安親王、純親王,在加上又是這樣的人物,這個八阿哥厲害......”

說的胤禛也漸漸皺起了眉頭,半響才道:“先生也歇下吧,我去後院了。”

如意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同丫頭下棋等著覺羅氏,沒料到這個時候胤禛從外頭進來,忙起來行禮,也隻看到個棱角分明的下巴,聽到個淡漠的聲音,在一轉眸便隻看到個高大的身影進了正房,隻看到微微晃動的湘妃竹簾。

在片刻就見權珮送著覺羅氏和安達拉氏出了屋子。

笑容滿麵的覺羅氏少有的慈愛祥和,是如意不曾看到的樣子,她覺得刺目,便垂下眼,站起身,跟隨著覺羅氏和安達拉氏一起往外走,耳裏還能聽到覺羅氏叮囑聲:“.......別累著自己,保重好身子,在生幾個小阿哥才好.......”

四福晉笑的仿若三月的春風:“額娘說的我都記下了。”

這畫麵太慈愛和諧,叫如意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外人,玉珍的話又在她耳邊盤旋:“......格格難道還以為夫人是善心大發了麽?她不過是利用姨娘對格格的愛,徹底的封了姨娘的口.......”

權珮送了覺羅氏走,回來見胤禛已經換了衣裳正在暖閣帶著寶哥兒走路,她便立在門口笑看了會,寶哥兒看見她眼睛都一亮,伸著兩隻胳膊蹣跚的朝著她走了過來,權珮便蹲下笑著叫寶哥兒,寶哥兒越發高興,咯咯的笑著嘴裏還是叫“瑪”。

胤禛笑看著權珮抱起了寶哥兒:“你要是在,走路都走的比別的時候穩當。”

權珮抱著寶哥兒在榻上坐下,胤禛便也坐在了一旁。

榻後立著的雕花隔欄上是一副雙麵繡的五福登冠圖,上頭的公雞形象逼真,惹的寶哥兒總昂著腦袋看。

“剛剛八弟走了又回來,到同我說了一會話。”

“就說爺回來的晚。”

胤禛捏著寶哥兒穿著虎頭鞋的小腳,寶哥兒卻隻顧著看公雞:“說安親王和太後都托付他來跟我說說實情。”

權珮聽得一笑:“怎麽沒人來說說那日裏大街上的事情?說說武氏動胎氣的事情,難道真的將人當傻子看?”

胤禛接過丫頭捧上來的茶:“誰都想來攙一腳,各取所需,這個八弟也不簡單。”

純親王府上找了太後,太後又找了八阿哥,太後養過五阿哥了,卻選擇了八阿哥作為她利益的代言人,不得不說太後這步棋走的很妙,所有的人都會不自覺地將五阿哥跟太後聯係起來,五阿哥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太後的政治觀點和作為,但實際上五阿哥對太後來說隻是個擋箭牌。

如果不出意外,這位漸漸崛起的八阿哥將會是大阿哥之後太子的又一位勁敵,如果康熙帝不早點死,太子的前途堪憂。

權珮這樣想著,垂眸捏著寶哥兒柔嫩的小手:“爺還是繼續做直臣吧,也許時間會很長,但遲早會看到難以想象的成果。”

胤禛聽得若有所思。

納蘭明月又在武若曦的屋子裏“照顧”武若曦,武若曦並不喜歡看見納蘭明月,但納蘭明月覺得自己現在找對了路子,這幾日總在武若曦的屋子裏幫著造勢,一會是這樣不舒服,一會又是那樣的不舒服,後院的下人裏麵隻怕還有不少外人的眼線和勢力,就算隻在自己家裏鬧騰也能傳的到處都是。

武若曦要起身如廁,納蘭明月忙叫人扶著:“千萬扶好了!”

武若曦進了淨房,納蘭明月便站在一旁看一盆新搬進來的金黃色的繡球花,半響見武若曦出來,走了幾步,剛到納蘭明月站的地方,忽然腳下打滑身子直直的向後倒,身旁的丫頭雖然扶著但還是叫武若曦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哪個驚慌的叫了一聲,納蘭明月才反應過來,慌張的吩咐:“快!快叫太醫進來!”

已經是傍晚時分,隻等著略用些晚膳就休息,寶哥兒也有了自己專門的餐桌和餐具,到了時候就知道自己坐在跟前等著吃飯,權珮不大喜歡嬌慣男孩子,寶哥兒雖不會用筷子但用勺子也能吃到嘴裏,雖然撒的到處都是。

丫頭慌裏慌張的打起簾子進來,帶著外頭的幾絲餘熱:“武格格摔倒了!”

權珮給寶哥兒理著衣裳,聽到有人說話寶哥兒睜著黑亮的眼睛看,胤禛從裏麵出來,皺著眉頭道:“人怎麽樣了?”

“正在叫太醫看。”

權珮將寶哥兒交給了奶嬤嬤,朝著胤禛道:“爺先吃吧,我過去瞧瞧。”

“罷了,一起去看看。”

院子外頭有幾個丫頭探頭探腦,曉月隻看了一眼就記在了心裏,權珮隨著胤禛進了屋子,納蘭明月焦急的盯著太醫,直到權珮和胤禛進來才顧得上行禮。武若曦好巧不巧的在她站的地方滑倒,不知道又要傳出多少閑話。

權珮走到了武若曦摔倒的地方,曉月見權珮低頭查看,蹲□子用帕子在地上擦了一下,拿起來在看,便見帕子上沾了油跡,是誰要害武若曦?

一旁的太醫道:“武格格的情形不好,奴才先開幾幅藥吃了在看。”

等到太醫走,權珮坐在了椅子上,叫了當時的在屋子裏的所有丫頭:“剛剛在武格格摔倒的地方擦到了油跡,這是有人在作怪,你們互相瞧瞧,看看誰跟剛才不一樣?”

胤禛在一旁喝茶打量屋子裏的人。

納蘭明月隻覺得緊張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

眾人沉默了好半響,又聽得權珮道:“想要害武格格的人必定在你們這些人裏麵,要是揪不出真凶,一會我將你們全部送回內務府,我到要問問內務府,是怎麽給我挑人的。一個一個上前說。”

七個丫頭各自上前說了一遍,隻都說沒瞧見有誰跟剛才不一樣。這麽短的時間裏能將油滴到地上畢竟會留下了一些來不及處理的痕跡。

權珮將裏麵的丫頭淡淡的瞧了一圈吩咐:“端七盆涼水上來。”

曉月忙吩咐下去。

七盆涼水放在了七個丫頭跟前,叫所有人都有些不解,聽得權珮吩咐:“將手放進去搓洗。”

胤禛麵上露著恍然,目光就投向了盆裏的清水,手碰過油來不及徹底清洗,在沾涼水水裏麵就會有油跡,隻要看盆裏的清水,就能看出誰是作案的真凶。

這麽短的時間內權珮就能想到這樣的法子,胤禛不得不佩服起來,瞧著權珮閑散的坐在椅子上,好似從來沒有將這事情看在眼裏,還是同往常一樣帶著幾分慵懶和隨意,心裏不禁泛出幾絲漣漪,若權珮是男子,大抵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七個丫頭彎腰清洗,曉月從旁一一仔細的看過去,直到個粉衣的小丫頭跟前才停了下來,清水上泛著一層薄薄的油光,小丫頭低著頭兩隻手不停的顫抖,聽到曉月的腳步聲停在了自己的身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