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養心殿中,皇上剛剛同幾位內大臣以及兵部的大臣研究了葛爾丹的地形這其中也包括費揚古在內,雖說行軍打仗變數很多,但大致的要領要製定出來。經曆了一場嚴冬蒙古各部都算是脫了一次水,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在夏季來臨之前攻打葛爾丹便是最好的時機。

大臣們剛剛退下,康熙還正在看地形圖,李德全從外頭進來道:“四福晉求見。”

康熙微皺起眉頭:“她一個婦道人家過來做什麽?叫她回去。”

“奴才瞧見四福晉手上還拿著個奏折,皇上要不見見?”李德全試探的道。

康熙掃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隻覺得全身一僵,天地良心,他可沒有收什麽好處,隻是覺得四福晉的事還是稍微使上一把力好,指不定以後也要尋上這位能耐的福晉。

默了半響,聽得康熙道:“若是進來找朕哭哭啼啼的那就不必進來了。”

李德全忙應了一聲,四福晉瞧著可沒有哭哭啼啼的意思,到是相當鎮定。

殿外李德全笑著朝權珮道:“皇上不喜歡見人哭哭啼啼的,奴才也是白叮囑一句,您進去了注意著點就行!”

這位有名的大太監到是親善,權珮微笑著點頭:“我知道公公幫了忙,這個情我記下了。”

李德全眼前一亮,這位四福晉可真是個通透聰明人,打起交道來都輕鬆,忙道:“福晉言重了!”

康熙坐在乾清宮的西暖閣裏,牆上還掛著蒙古的地形圖,炕幾上擺著幾遝子奏章,朱筆擱在一旁,見著權珮進來到多打量了幾眼,兒媳婦中就是太子妃好似也沒敢專門求見過他,這個四福晉是膽識過人,還是有勇無謀?

行過禮的權珮站在康熙麵前,眉目平和,神情淡然,絲毫看不見慌亂和緊張,雖說刻意透出了幾分恭敬,但康熙知道這個四福晉對他並沒有多少畏懼。

康熙沉默了半響,好似讓這殿內的空氣都沉重壓抑了起來,但權珮仿佛並沒有感覺到,還是先前的樣子,頭上的金步搖都紋絲不動。

凝滯了片刻,自然還是康熙先開了口:“見朕有什麽事?朕先說了,要是給老四求情那你就不必開口了。”

康熙明顯的是在為難權珮,他猜到權珮過來無非就是為胤禛求情的,這話一出,那權珮的路不就是被堵死了?

權珮垂眸,捧上了奏折:“兒媳不是來求情的是,隻是替我們爺做完他沒來得及做完的事。”

康熙挑眉,難得的露出幾絲驚訝,李德全將奏折接到手中捧給康熙,康熙打開奏折,確實是老四寫的,瞧著也就是打算這幾日上奏,裏麵不但寫著郭世隆克扣河工銀兩的事情還有郭世隆強占民女良田,收受賄賂等一係列罪證,康熙看的冷笑,啪的一聲重重的將奏折拍到炕幾上:“放肆!”

李德全的心跟著一跳,抬眼看,見權珮還是紋絲不動立在當地,自己都不由得捏了把汗,這四福晉可千萬別惹的皇上大怒,否則他也要跟著遭殃。

“皇上生氣是覺得我們爺寫的不對還是覺得郭世隆做的不對?”

康熙瞧著權珮到笑了笑:“那你覺得朕是因為什麽生氣?”

“自然是因為郭世隆這種欺上瞞下的罪臣生氣,郭世隆自以為瞞過皇上就能瞞天過海,卻忘了皇上手下還有一幹忠肝義膽的臣子,朝廷大事其能馬虎,皇上一個人的眼睛看到的有限,所有朝臣們看到卻是更多,有我們爺這樣的忠臣義子,為了大清國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皇上自然隻會高興。”

不卑不亢有理有據,明明知道康熙是在生胤禛的氣,卻偏偏就能說成這樣,是呀,兒子為了大清江山可以冒惹怒他的風險而上奏折,這說明他心中有大清,這是應該高興的事,到說的他真的不能在生氣了一樣。

說不是來求情,似乎也沒有求情,但句句又都在為胤禛說話,這女子好似深諳帝王之道一般,說出來的話他就是想生氣都難。

康熙輕扣著紫檀木的桌麵,看向權珮的眼神都鄭重了起來:“那你說朕應該怎麽做?”

“兒媳隻是來做我們爺沒有做完的事,這些家國大事就不是兒媳能攙和的。”

又在適當的時候收住了腳步,顯示出了一個女子該有的卑微,沒有一樣可以挑起康熙的怒氣,到叫康熙另眼相看了起來。

權珮那日射箭的樣子又出現在了康熙的腦海裏,他忽然想知道費揚古是怎麽教養這個女兒的?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兒,可見費揚古本身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原先還在猶豫著出征大將的事,現在看來似乎也不用在猶豫不決了。

皇上總要做的高深莫測一些,說到此處便也戛然而止,在不肯多透露自己多一份的想法,擺手讓權珮退了下去,西暖閣隻聽得見緩緩的花盆底與青石磚撞擊的聲音,一步一步,好似都踩著某一個旋律,優雅高貴。

這位四福晉到現在還是絲毫沒有亂了陣腳,仿佛成竹在胸。

康熙的目光又落在了胤禛的奏折上,原先以為兒子是信口開河,現在看確實是下了一番功夫,正如權珮所說,兒子是真正的想辦實事,並不是那種嘴上功夫,郭世隆眼見著有罪,他卻因為自己的一時喜好不懲處郭世隆,那麽是不是就像權珮的話裏麵透出的意思一般,朝臣們以後也不敢言語,任由這樣的蛀蟲作亂?

雖然確實並不怎麽生胤禛的氣了,康熙卻並不想現在就將胤禛放出去,他想將胤禛這把利劍在磨一磨,在等等,看看還會有什麽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等一等會不會有人站出來求情......

青先生接了小饅頭的口信,思量了好半響,叫了下人吩咐:“去打聽河道總督於成龍在什麽地方下榻!”福晉的意思大抵還是要攔著於成龍這幾日上奏的,要是在惹惱了皇上,四爺怕就不那麽容易救出來了,來了這麽久終於到了他伸展拳腳的時候了。

於成龍是有名的直臣,他做事雖然不錯,但橫衝直撞,郭世隆的事情上受了挫,但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還要在上奏折,皇上即便不會因為於成龍上參奏郭世隆,但也必定會被於成龍惹惱。

四九城的茶館林立,幾乎每一家都有說書的茶博士,於成龍坐在最後排聽著茶博士抑揚頓挫的講著關公敗走麥城的故事,麵上不禁也露出了惋惜,聽得有人道:“大人好清閑。”

他轉頭見是一個青衣的中年男子,瞧著也是讀書人,聽著是話裏有話不禁問了一句:“此話怎講?”

“大人在朝堂上參奏郭世隆無事,到牽連的四阿哥進了宗人府,沒想到您卻在這逍遙。”

眼前的人對朝堂上的事情知道的這麽清楚,他不禁露出幾分戒備:“先生到知道的不少。”

“我還知道大人要繼續參奏郭世隆,我也知道您這一參不過是再次惹惱皇上,根本於事無補。”

青先生此刻又顯示出了他神算子的本色,於成龍大驚:“先生真神人!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此事要成隻有一條,聯合朝中大臣聯名上書,但言辭必定要懇切,要給皇上個台階下,皇上是明君,但也要麵子,您總是不管不顧,隻怕是成少拜多,說到底您是為民請命,您要的是事成之後,如數還給河工銀子。您知道朝廷現在也缺銀錢,要是能從郭世隆身上挖出來一些,皇上又為何不為?”

於成龍幾乎擊掌稱讚:“先生真神人!我竟沒有想到這一層,多謝先生賜教,不知道怎麽稱呼先生?!”

“眾人都稱我一聲青先生。”青先生說著起了聲,道了一聲告辭。

青先生一走,小廝忙道:“您就信了這一位?”

“信?當然信,他話裏話外都提四阿哥,不就是點明自己是四阿哥的人麽,說到底是不想叫我現在就上奏折,順便給我指了一條明路。”他說著又咂舌:“沒想到四阿哥跟前還有這樣的謀士,到是不敢小瞧,罷了,緩個一天兩天上奏折也沒什麽,四阿哥還是不得罪的好!”

四阿哥的院子靜悄悄的,廊下連個多餘的丫頭都沒有,宋氏端了凳子直直坐在門口,看似是在曬太陽,卻是在盯著院子裏所有人的舉動,深怕出了一絲的錯,給福晉和爺拖了後腿,見著權珮從外頭走了進來,竟覺得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忙迎了上去:“福晉回來了!”

權珮淡淡的頷首:“可有人來問過?”

“太子妃、三福晉、五福晉、德妃娘娘都遣人來過,問候福晉,叫福晉不要擔心。”

進了屋子,李氏和納蘭明月也都趕了進來,侍候著權珮換了衣裳。納蘭明月這次也學乖了,不敢在貿然開口,到是李氏先說話了:“福晉可還順當?”

權珮輕啜了一口桂圓清茶,仿佛是一副優美淡然的工筆畫:“下去歇著吧,沒什麽大事,等明兒在說。”

三個人聽著好似才放心了幾分,也不敢在打擾權珮忙靜靜退了下去,也就是這會才又一次深深的感覺到福晉在這個院子不可撼動的地位,除過福晉誰又能在這樣的事情麵前鎮定的奔走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