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黑色的朝天靴漸漸走遠,紫兒忙扶著納蘭明月站了起來,又撿起掉在地上的簪子,納蘭明月白著一張臉,茫然的看著院子四下站的丫頭,好似此刻才看清了所有的麵容一般,每個人的眼裏都寫著明晃晃的嘲諷,在沒有先前的友善。

納蘭明月艱難的走向自己的屋子,見隔壁李氏的窗子開著,李氏得意的笑意似乎一閃而過,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權珮換了一件家常的櫻草色衣裳坐在炕上逗弄醒著的寶哥兒,胤禛換了衣裳洗了手也坐到了跟前:“這孩子好似一天一個樣子。”

納蘭明月的小插曲沒有誰刻意去提,胤禛覺得這樣的小事權珮自然會處置清楚,而權珮暫時還沒有將這事情放在心上。

哄了會孩子,等著屋子裏點了燈,胤禛就坐在書桌前忙著自己的公事,權珮陪坐在他身邊,無意中看了幾眼公文。

“這是想彈劾福建浙江總督郭世隆?”

胤禛手下頓了頓:“嗯。”

郭世隆現在可是皇上的寵臣,前幾日皇上還誇讚過郭世隆為重臣表率,才幾日的時間胤禛就要參奏,隻怕不會太過順利。

“何必這麽著急?”

胤禛停下了筆:“若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也就罷了,可即知道了就沒有理由不聞不理。”胤禛這樣做的原因其實有很多,剛入朝的阿哥,要真正的被朝臣們另眼相看,必須要做成幾件大事,而彈劾郭世隆便大抵是胤禛計劃中的一件。

權珮挑亮了燈:“既然下定決心了那便做吧。”

早上請安的宮妃的們的脂粉香氣還沒有消散盡,太後正眯眼坐在榻上養神,大太監楊清在太後耳邊低語:“那日裏禦花園的事情奴才一直在查,終於有了點眉目。”太後的眼睛慢慢睜開:“怎麽回事?”

“那日裏附近的宮女太監共有十人,另外還有四福晉和她的丫頭。”

“四福晉?”太後摩挲著手中的紫檀木手串:“你覺得四福晉也有可能?”

“這個奴才就不好妄下斷論。”

太後又眯起了眼:“你做的也對,不冤枉,但也不能放過。”

殿外傳來了少女清澈的笑聲,太後揮手示意楊清站在一旁,麵上就露出了幾絲慈愛的笑意,九公主憲琳端著一盤子點心走了進來:“皇瑪嬤在忙什麽?這是孫女讓禦膳房特地新作的點心。”

牡丹花樣紅色的點心看起來十分好看,太後笑著問:“這點心叫什麽?”

九公主得意的道“叫貴妃紅,是孫女特地想出來孝敬您的!”

太後臉上的笑意更盛了幾分:“果真是哀家的小棉襖!”

九公主憲琳為德妃所生,一直養在太後跟前,很得太後的喜歡。

牧瑾正在窗前看書,急急忙忙跑進來的蘇培盛帽子都歪在了一旁:“福晉!主子爺被關進宗人府了!”

權珮的手一抖:“到底怎麽回事?”

原來,還沒等的胤禛下手,河道總督於成龍就先參福建浙江總督郭世隆克扣河工工錢,胤禛幫著也說了幾句,皇上原本就被於成龍這耿直的奏章看的冒火,郭世隆是皇上跟前的寵臣,滿朝裏沒個人多說,隻胤禛開口多說了幾句,皇上聽的冷笑:“無憑無據的你就敢開口說話?”也不等胤禛辯解就開口道:“進宗人府清醒幾天!”

於成龍沒事,胤禛到被關了起來,皇上雖然隻是遷怒,但誰又說的準這裏麵的意思?

權珮歎了口氣,一開始胤禛的這條路就注定充滿艱辛,卻沒想到會這個不順利,她起了身:“我同你一起去宗人府看看爺吧。”

丫頭們收拾了好些胤禛日常用的東西,又收拾了一籃子的吃食,去請了德妃的意思,拿了出宮的牌子。

此時的宗人府同禮部等六部建在一起,都在東江米巷內,出了宮門也就是幾步路,宗人府本就是是宗室用來關鍵宗室子弟的地方之一,所以並不像外頭的監牢那樣,即便是關起來也是個幹淨的小屋子,有桌有椅有床,隻是擺設少跟先前的日子是不能相比。

太監領著權珮進了胤禛的小屋子,便退到了一旁,坐在桌子跟前正在出神的胤禛看見權珮進來,臉龐都一亮:“你怎麽自己來了?”

曉月在桌子上擺了吃食,另有一個丫頭鋪設起新拿來的被褥。權珮坐在了胤禛身旁:“給爺送些東西過來,也想瞧瞧爺過的怎麽樣,要不然也不能安心。”

胤禛勉強笑了笑:“也不算太差,隻是要你操心了。”

“爺是什麽打算?”

胤禛吐出一口濁氣:“皇阿瑪是一時的生氣,想來過幾日就將我放出去了,你也別太擔心,安心在家裏等我就行。”

“於成龍是個直臣,他不會參這麽一次就罷休的,他總是鬧騰,皇上一時半會也不會消氣的。”

胤禛苦笑的看著權珮:“你看的這樣透徹,爺就是想瞞都瞞不住。”

鍍銀的小香爐裏燃上了清新的青木香,小銅盆裏的炭盆也燃了起來,驅逐著屋子裏的潮濕,快十月的北京城,夜裏還是很冷的,胤禛不自覺的舒展著身上的肌肉,連麵龐上的神情都輕鬆了很多。

權珮淺歎:“不必總跟我說好的,您的奏折不是還沒有呈給皇上麽,等回去我親自送去給皇上吧。”

胤禛有些猶豫:“萬一要是在牽連到你可怎麽辦?”

“我是個婦道人家,皇上就是生氣也不過是叫我禁足或者念佛,在說皇上生氣更多的是覺得爺人雲亦雲,若是看見爺早就做了這麽多的準備,根本不是信口開河,或者也就不生氣了.........”

權珮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畢竟太過冒險:“我舍不得你受委屈。”

權珮淺笑:“未必就會受委屈,難道還信不過我?”

胤禛想起往日,又覺得以權珮的才智處理妥當這件事似乎並不一定不能成,他再三斟酌:“千萬不要勉強,你要是出了事,咱們院子可就真亂了。”

蘇培盛留下來侍候胤禛,權珮跟胤禛說了一會話便也起身了。

權珮能過來似乎讓胤禛安穩踏實了不少,躺在柔軟的被窩裏聞著熟悉的氣息,胤禛的心態前所未有的好,先睡飽了再說吧,否則就是在這裏麵愁死也沒有什麽作用。

太子特意叮囑了太子妃一回:“要是四弟妹過來求你幫忙,你什麽都別亂答應,四弟的事不是大事,但他膽子也太大了,也該叫皇阿瑪壓一壓他。”

太子一麵要用胤禛,一麵又害怕他真正的掘起成了自己的威脅,所以即便可以開口求情,他也要等一等,等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在開口,太妃雖然答應著,但心裏卻閃過權珮的樣子,以權珮的才智未必會需要求到這裏吧。

太子一走,太子妃就吩咐下頭人:“盯著點四福晉,看看她在做什麽。”

馬車上權珮吩咐了一聲跟著的小饅頭:“去找青先生,讓他手底下的人這幾日盯著於成龍的動靜,在去一回那拉府上跟我阿瑪說,先別為了爺的事情出頭,等幾日在說。”

小饅頭忙應了一聲,曉月給了他幾個小錢叫他搭車,眼瞧著他一溜煙的跑遠了,才回了馬車裏。

權珮正在閉目養神,這樣的大事麵前她看起來還是如此的精致華貴,連衣裳上的褶子都有一定的數,錯不了,曉月垂頭跪在一旁替權珮揉腿,跟著這樣的主子,似乎連她自己都膽大了起來,好似即便四爺真的出了事,隻要還有福晉在,一切就都亂不了......

胤禛被關不是小事,即便沒有人特意給李氏幾個說,外頭的消息也傳進了院子,三個格格都立在廊下,看見權珮忙都迎了上來,納蘭明月竟著急的落了淚:“福晉,爺沒事吧?爺還好吧?不知道宗人府那裏有沒有虧欠了爺什麽?怎麽好端端的出了這樣的大事?”

權珮微微皺眉,曉月上前嗬斥道:“格格哭什麽?外人看見還隻當主子爺怎麽了?您趕緊把眼淚收起來,沒得叫人看見晦氣!”

此時即便納蘭明月被下了麵子,噎的滿臉漲紅,也沒人有心思看她的笑話,宋氏上前給權珮捧了茶水:“福晉辛苦了!”即便有再多的話,她此刻也不敢隨便問。

李氏撫著肚子臉色也不大好,權珮看見才緩了緩臉色:“坐下吧,先別自己亂了陣腳,爺的事不是大事,過幾日皇上氣消了,爺就回來了。”

李氏攥緊帕子,好讓自己不那麽緊張:“好好的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奴婢們的心都快跳出了胸膛,福晉看奴婢們能幫上什麽忙?”

到底是宋氏和李氏更知道權珮,說出來的話也叫權珮覺得順耳。

“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屋子裏,替我約束好院子裏的人,不許亂走不許亂說,也千萬不要讓外頭人隨意進來,你們穩住了咱們的院子,便是最大的功臣。”

宋氏吃驚道:“福晉這是要?”

“我去求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