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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一疊厚厚帶著自己體溫仿佛還滴著父母血汗的學費交到收銀老師手裏後,換來兩張很小很薄,蓋了一個不太清晰的章的收據:一個是領生活用品及床上用具的,另一張是入班通行證,順便還能領到能夠用來淨化心靈,武裝頭腦的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厚薄不一大小不等但很斬新的課本。我拿著這兩張紙條首先來到了存放學生物品的樓前,把其中一張畢恭畢敬的交給一個穿著白色體恤,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兩腮刮的鐵青的禿頭老頭後,不顧天氣的炎熱,身體的疲憊與到一個新地方的生疏一步兩個台階的上樓去了。在第一個樓梯與樓梯交接處的平台上喘了一口熱氣。年輕的心激揚憤進,一高興不顧一切地在平台上蹦了兩下跳了三下打了四個響指,然後看到幾個同學一隻手抱著棉被,一隻手提著生活用品一步一個台階小心的樣子下樓。待我走到五樓時已是滿頭大汗,心如擂鼓。當我再次出示那張收據後,已領到了那份應屬於我的物品。聽說這些物品是前兩天才運來,前一天學校找了十幾個民工和一家搬家公司用了一上午和一下午加一晚上才弄到五樓就是為了第三天第四天再把它們搬下來。我頓時覺得學校這樣做就是脫了褲子放屁,但他們認為這樣做很有意義,且意義重大。給人的感覺是這學校學生的生活用品都是發放的,讓每一個陪送的家長看了心裏特舒服,感覺把孩子交給這樣的學校放心。在社會上傳起來給人的感覺也是這學校特牛!
我麵帶陽光心情輕鬆地來到學校早已為我分配好的宿舍——5320。還好,不高不低處於中層為向陽的一麵。拿出學校配好的鑰匙打開門。裏麵一片狼籍:破鞋爛襪子,舊衣服,露出棉絮的被褥,散開的席子,爛了邊的臉盆、腳盆,長出黴菌的飯盒,落了一層灰塵的床鋪……慘景告訴我,我是第一個來的。我把領取的物品放在4號床上後,檢查了一下鐵床的上鋪是否焊牢。萬一睡在我上鋪的是個上了噸位級的胖子我就有危險感了。後來證明,我這種擔心是杞人憂天。睡在我上鋪的是個個頭不足170CM,體重不過50Kg女生見了自卑,男生見了自戀的同學——陳健。之後,我取出淺藍色的臉盆,嚇了我一跳:薄如蟬翼的淡藍色盆底上印著20年不壞。我雙手合對,一副虔誠的教徒模樣乞求著兩月個之內別壞就皇恩浩蕩了。打開水籠頭,看著這隻嶄,新薄如蟬翼的塑料盆,腦海裏瞬間閃過滴水穿石的故事。我小心翼翼的把水籠頭擰到水剛能緩緩流出,雙手捧著盆沿接了半盆水深情的看了一眼,洗了手,洗了臉,之後還洗了腳,然後雙手端起猛地潑向下水道,嘴裏念念有詞的罵了句——去你媽的!
我坐在床上還沒來得及想象其餘七個人是什麽樣時,門開了,進來一位留著平頭一身運動服皮膚有點黑的高個男生。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長臉闊耳賽驢頭,雙臂及膝似猿猴。濃眉大眼,皓齒鷹鼻。各個器官一個不少,單獨比較絕對優秀,就是配合的不夠恰到好處,有點雜亂無章地分布在麵部的各個角落,嘴和鼻子沒有團結感,像是鬧離婚似的;兩隻眼睛則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親近的如同塗了粘合劑。背上背著一隻黑色雙肩旅行包,懷中抱著學校發放的各種用品。我們相互寒暄了幾句後得知他叫周國正。就在我們無話可說時陸續來了三人,其中就有陳健,其人附庸風雅般的隨身攜帶一把竹笛。我對他們分別點頭微笑以示友好。相互報名之後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彼此間的生疏感讓我們沒了共同語言。我突然感覺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初次離家,心中一陣沉重,一種委屈感油然而生,一切是那麽陌生,又是那麽的新鮮。明天會是什麽樣子的,以後的日子怎麽渡過?看看周國正那副古怪而又透著陰險與狡詐的麵孔,想著他的性格會不會和他的相貌一樣古怪?我不是那些自稱能透過人的相貌知其內心,而自己卻在路邊街頭鋪上塊畫有八卦圖和手相寫著凡人看不懂的字四角壓著磚瓦塊的紅布,戴著一頂破禮帽,蓄著長胡子,半眯著眼睛,等待著過路人上當受騙與乞討無異,貌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假半仙,所以我不敢妄下能夠讓人伸出大拇指嘖嘖稱讚的精辟結論。我把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發現他們都在靜坐,又看看我左手腕上帶著的那塊銀白色時針指著2與3中間,分針指著6,秒針不停的奔跑的索尼愛立信,才兩點半。我討好般的問到:哥們,現在才兩點半,到黑還早著那。有誰願意出去到校園溜達溜達,熟悉熟悉校園的環境,看看哪能翻牆跳欄為以後的逃課作準備?話音未落我就感覺我這句話很不得人心,也就更談不上一呼百應。初來乍到留給人們個“此人不務正業”的印象。看看無人應聲,都擺出一副不同流合汙保持心靈純潔做一個尊師敬業的好學生的樣子,我心裏想:貓哭耗子——假正經,說不準他們早就對學校的情況了解個一清二楚了。嘴裏趕忙補充到:“我是隨便說著玩的,宿舍太熱,閑著也沒事。”說著自我解嘲的“嘿嘿”笑了兩聲。自以為恰到好處,依然沒人拍床而起說:“哥們走,我陪你。”我頓時有熱臉蹭冷屁股的感覺。我撩了一下頭發,像白天出洞的耗子似的灰溜溜的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