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陽照耀之處
第六章 太陽照耀之處
藍墨戎一個人，歪歪斜斜地走進學校的葡萄花藤涼亭裏坐著。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自己的胳膊，心裏的陰影麵積在不斷地擴大。經過情緒衝動的掙紮過後、遺留下燥熱的體症，使得自己無法平靜地思考任何事。
從她個人感受的角度來說，就像是被迫讓人掐著脖子：喘息的速度，跟不上窒息的力度。
她覺得，被金茂城這一套進攻手段如此擺布後的自己，就像是太陽下的植物：當太陽照耀植物的同時，也讓植物在地麵上投下了大片的陰影。但是這個影子，卻不能給植物本體用來抵擋不必要的超量陽光。於是乎，植物的水分過多蒸發殆盡；生命的力量，從太陽造成的投影裏流向陰間——死去的植物，又有什麽可以擔心和值得悲傷的呢？
所以太陽的感情，是從被照耀下尚能存活的生命裏體現的。太陽本身沒有感情，太陽照耀之處大家互相都能看到對方。這就足夠清楚地說明了：有陽光的地方雖然不存在孤獨，但也沒有感情，隻有絕望！究竟是太陽本身就是絕望？還是存在著希望？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夜還沒有拋棄我們，無論在世界的何處，黑夜總會降臨……
想到這裏，藍墨戎自己對自己笑笑，抬頭望向操場，卻發現金茂城還站在原地看著她！她毅然決然地站起來走開了。她感到：黑夜不懂白天的黑，是因為太陽讓黑夜作為陰影這一工具，僅僅成就了自己的價值——產生了與黑夜不相容的物質。而太陽自己卻誤認為那是與黑夜相通的東西，並據此要求黑夜理解白天、甚至理解太陽，從而成為太陽的奴隸。但是黑夜是原生的，它甚至大於太陽的整個體係，也包括太陽在內；而不是像地球上的陰影，沒有太陽就不複存在。所以陰影隻能稱為陰影，太陽也隻能稱為光源。
同理：金茂城是太陽。作為男性，他提醒藍墨戎應該有個異性作為歸屬。他的行為照亮並凸顯出了藍墨戎的孤獨，也投下了藍墨戎因為知道自已家族之特異血源後，所導致的一係列人生計劃破滅的陰影。
藍墨戎是黑夜。作為女性，當她知道由於自己家族血源的關係，而導致了社會上產生岀在自已群體迫害行為之同時，首先考慮到的問題就是：自己今後還應不應當給自己的家族留下後代？生了孩子以後能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而這個像太陽一樣存在的男人，是否會用陰影帶走自己的孩子？甚至，直接以陰影本身作為他們的孩子，並以此產生的效應來牽製黑夜？
可見黑夜不懂白天的黑，白天也不懂黑夜的白。而藍墨戎的孤獨並不是可恥的，是群體的集合力所體現的猥瑣。它反襯出了這種孤獨的高尚，那就是獨善其身！就像黑夜，寂靜地撫慰著每一顆被太陽灼傷的生命；而不是服從，或向太陽低頭受製。
藍墨戎這一走，把金茂城的心都給掏空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藍墨戎真的就是他最不可能碰到的那種人！更沒有想到，自己的內心居然是如此地脆弱和不堪一擊！這不明明是在執行任務嗎，為什麽就突然變得不淡定了？如果因此而導致了最終失敗的話，那真是簡直不可饒恕！
金茂城再也沒有跟著藍墨戎後麵走了，而是選擇回到班級裏去，重新通盤思考一遍屬於自己的計劃。可是，不知為什麽，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毫不留情地做事走人。他覺得，藍墨戎讓他回憶起了他自己的過去，（那個被藍墨戎看到的，坐在房內哭泣的女人其實是他的前女友）她們之間有著如此相似的倔強性格，卻又具有不同的感情觀念。顯然，後者在具備了前者優點的同時，比前者顯得更加地富有吸引力。因為，藍墨戎夠冷！她雖然外在很孤獨，但她的內在精神從來就不是一個人，她有自己的紛繁世界。因此她完全不象一般少女那樣缺乏內涵，隻不過是愛的目標不夠準確。這是典型的內心價值定位偏移的表現……金茂城不知道自己的內心已被藍墨戎看穿，隻知道他似乎終於又找到了，一百年前的那個給了他愛、卻絲毫不求回報的女人。
藍墨戎躲到校外的網吧裏，玩《英雄聯盟》電子遊戲。在模擬角色與路人廝殺中，度過了整整後半個上午。她隱約地感覺到：自己可以在這款遊戲裏，回憶起來自遠古的殺意和因此喚醒的暫時冷血。她享受著這種情趣，她需要借助自我肯定的方式去糾正與生俱來過於善意的價值觀。但她並不知道正是這個原因，才造成她喜歡玩《英雄聯盟》這款遊戲。她隻知道，她要用果斷殺戳的戰果，來補償金茂城給她造成的精神空白。
金茂城不甘於自己精心打造的計劃就這樣失敗，故而他開始盤算著朝藍墨戎身邊的朋友下手。他決心要想像走圍棋一樣把藍墨戎悄無聲息地搞定！一開始，他選中了薇緋燕。後來發現，薇緋燕抽煙喝酒，而且她還有一個開網吧的男友。金茂城感覺這女人太世故，不易控製。倘若一不留神，恐怕連自己的計劃都要受到影響。最後他相中了咲褀，咲褀也有男朋友。但她十分的懂得人情事故，是個可以被利用的好料子。於是，他決定每天都找點機會，跟她套套近乎。
中午，藍墨戎沒有回家。她在超市隨便買了幾塊麵包，就著牛奶草草地吃完了事。在回學校的過程中，接到了薇緋燕給她打的一個電話，讓她到教室來和他們侃侃。於是藍墨戎順手又買了幾隻蘋果，帶到學校去和女孩兒們一起吃。進入大門時，趁門衛不注意，用衣服裹著蘋果，一溜煙地跑進了學校大門，直奔教室而去。
回到教室後，來到二位妹子身邊剛要坐下，薇緋燕就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問她：
“妞兒，上午到哪去了？怎麽金茂城也同時不見了？”藍墨戎一麵取出袋子裏的蘋果，遞給薇緋燕和咲褀，一麵回答說：
“我聽課聽得累了，在你男朋友開的大網吧旁邊的小網吧裏玩《英雄聯盟》呢！”薇緋燕伸手接過蘋果咬了一口，眉開眼笑地看著藍墨戎。隻見她身上蹦出了：“得意”、“探秘”、“八卦”之類的文字和詞組，看得藍墨戎心裏直翻騰。
咲褀也拿到蘋果，但並沒有吃。她把玩著手中的果子，似乎有什麽心事。藍墨戎問她：
“你怎麽了，是不要削了皮才吃？”咲褀推說沒事，卻繼續玩著蘋果，也沒有說話。薇緋燕忍不住了，她來不及咽下蘋果，半仰著頭嚷嚷道：
“喲，莫非你對金茂城有意思？！”這一句話說得藍、咲二人直翻白眼，全部朝她把手揮得象撥浪鼓似地直甩。
咲褀大喝一聲：“滾呐，我有男朋友好吧？！”
“哦！那你為什麽看上去如此猶豫？”薇緋燕幽深地問。
“那是因為：我今天中午收到了好幾條用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裏麵一個字都沒有，全是分號！”咲褀說完後一臉要哭的表情。
藍墨戎頓時愣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跟咲褀訴說關於自己和金茂城之間發生的事。如果說了，金茂城和自己談家族私事才來的；那豈不是就讓更多的外人知道了嗎？如果不說，就隻能眼睜睜看著金茂城對咲褀下手。到時候，吃虧的肯定還是自己。因為，這個金茂城明擺著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如果再搭上個無辜的人，那就太不值當了。而且今後遇到的麻煩會更大！
正在藍墨戎猶豫之時，咲褀又開口道：“墨戎，金茂城說他下午不來上課了，特地托我跟你說一聲。”
“啊！我！？”藍墨戎有種被雷劈糊了的錯覺。
“因為他說他以前就認識你。”咲褀悠悠地續言。
“什麽啊？啥玩意喲，這人？我這個連英語都沒學好的人，怎麽會認識他那樣學世界語的能人！”藍墨戎驚奇地叫起來。
“那也許：你不認識他，但他卻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你。”咲褀抬起頭看著藍墨戎說。
“他是這麽跟你說的嗎？”藍墨戎認真地盯著咲褀問。
“是的，而且他還說......你生了一種隨時都會短暫性失憶的遺傳病，非常危險。要讓我們多關心你，注意你的安全。”咲褀坐正了身子，看著藍墨戎，說完便低下了頭。
藍墨戎當時驚訝得無以名狀，她的表情，就像是能把眼珠子掉出來的惡搞麵具。頓時把薇緋燕逗得哈哈大笑，一嘴嚼爛的蘋果肉全掉在身上。她連忙跳將起來，來不及地捂嘴拍衣服。
“我沒有病啊，我看是他自己有病吧！他拿出證據來啊！你就這麽輕信了？他還跟你說了些什麽？”藍墨戎大聲問咲褀。
“我是相信了！因為你皮膚顏色，看上去是那種泛青的白色。比我們一般人都白得很多。所以我認為，他說的是對的。雖然，他沒提到你外表上的問題，但我也觀察到了。可能你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才顯得與大家不太一樣。”咲褀一麵趴到桌子上，一麵抬起右手，小心地摸了摸藍墨戎的胳膊。
藍墨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再看看對方略微泛黃的膚色，竟然無言以對。自己的確不能用金茂城對自己說的，關於先前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家事，來向外人解釋金茂城對自己的企圖。如果藍墨戎自己站在金茂城的角度，一定會說自己什麽都沒對藍墨戎講過；墨戎家裏的事情，隻有墨戎自己清楚。而墨戎之所以這麽做的原因，就是因為墨戎有妄想症。甚至，企圖用妄想症的方式，來獲取金茂城對自己的關注。到那時牆倒眾人推，沒有誰會認為藍墨戎是個正常的妹子。而一旦被當作花癡送進了精神病醫院，則再也沒有人能幫她在醫生麵前解釋什麽。她的血，自然也就被非法獲取了。
藍墨戎的眼神暗淡下去，表情也趨於冷靜。她徹底明白了金茂城是個什麽樣的人，也切身體會到了，自己獨自領悟到的那個：太陽照耀之處沒有孤獨，也沒有感情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