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話重逢樹猶如此,人何在情何以堪

第十二章話重逢樹猶如此,人何在情何以堪

我對孟君如說,這棵樹和自己一樣大,因為這棵樹是我在一個春天不經意種下的,因為這棵樹邊上就是我們家的水田,孟君如立即饒有興致的圍著這棵樹走了幾圈,然後讓我給她拍了很多照片。佛經上說,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我想這棵樹與我的緣分就像它的樹根紮得很深。

我感覺這棵樹是另一個我,我離開了這片土地,他卻一直陪著這片土地,以及媽媽。我感覺樹在跟我說話。

“兄弟,你回來了。”

“是的,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沒有你的栽種我也不會有今天。”

“可是你看你身上也是傷痕累累。”

“這是一些頑皮的孩子留下的痕跡。”

“還有一些農婦用我的皮去熬藥。”

“你不痛嗎?”

“這就像你在紅塵中被砍傷一個樣,你不是處處碰壁嗎?”

“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們樹傳遞信息全靠風和樹根,我們的樹根通過樹與樹的聯係,然後就能知道千裏之外的你生活的如何,當夏天來臨,我看著你在外不能歸來,我就努力的把葉子長長,這樣媽媽歇息的時候就可以更涼爽了,我努力不讓陽光鑽空子。冬日來臨的時候,我為了讓陽光早些早些照到歇息的媽媽,我會努力把葉子脫落。你知道嗎?這一切我都在報恩,我們樹是最講究這個的。”

“那麽你能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的家人有沒有在找這個女孩。”

“沒有,因為這個女孩常常躲在一個槐樹下給家人發信息,家人因此也不著急了,有時候還會發去信息。知道這個孩子很好,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吧。”

“真的嗎?”

“唉,你在想什麽呢?”孟君如把我的幻想拉了回來。

我出神地望著這棵大樹,幽幽的說,“這顆樹是我的一個兄弟。”

“嗯,我想也是的,因為你說過自然萬物都是你的朋友。”

我載著孟君如回家,一回頭,卻發現那棵楮樹在向我揮手,而且樹的上端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枝杈都成了絕美的頭發,而那張臉不是別人的,就是我平時照鏡子時鏡子裏的我。我向他揮手,孟君如也向他揮手。

一路上,我感覺所有的冬草也在向我招手,還有解凍的河水也像是在對我說話,老牛吃嫩草。我無語了,我想這些家鄉的風物真是讀透人的心靈。

而我這隻老牛難道真的要現原形了嗎?一頭三十歲的牛就是暮年了,或者說是風燭殘年了,如果這個世界再嗬護一下我,也許我可以再長壽一些。我一邊開車,一邊學起牛的叫聲,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而孟君如也開始學起了牛的叫聲,我感覺自己的嘴巴和孟君如的嘴巴都在變形,眼睛還有耳朵,包括整個頭部都在變形,而我成了一隻拉車的牛。

是牛就要吃草,我曾引用魯迅的話感慨我們這些人就像這個時代的牛,吃的是草,擠的是奶,是血。有時候我們連草也吃不上,但是我們還必須去拉車,隻有這樣我們這個社會才能正常的運轉,因為我們這些牛才是社會的脊梁,魯迅說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我們就是牛,因為牛,所以牛!

爸爸要提前走了,因為工地已經開工,他不走就沒有錢。

“我走了,卜詳他娘,卜詳。”

“爸,你一路保重。”

“孩子啊,我希望你能好好待人家,雖然從我心裏來講,我是希望你能去一個咱們當地的媳婦,那樣也能對你娘,好好照應一下,可是這個也許是個夢了,我走了,對了,你需要錢嗎?”

“爸,我會好好對待君如的,我不需要錢的,你要照顧好自己。”

“唉!”爸爸一聲歎息,向外走去,義無返顧的,走遠了,那背著包裹的日漸衰老的背影向我們揮了揮他那雙有力的大手,消失在青山綠水之中了。

自從我工作以後我不再花家裏的錢,但是父母也沒給我要過一分錢。

而媽媽更是長年的在家照顧家裏的一切,爸爸也隻有在農忙的時候和中秋過年回家,有時候端午也會回來。而媽媽始終是一個人,除了這片土地,她沒有到過其他地方。

而我多希望多陪陪媽媽,可是媽媽卻說多帶君如轉轉。於是我帶著孟君如去了我的母校,那所在山上的中學,依山而建,極有氣勢,我們沿著後山而上,到了我中學時經常登臨的那座亭子,體上的柱子是木質的,紅漆已經脫落,上麵刻滿了名字,竟然也有我的。這一點還是孟君如告訴我的。

“哈哈,看來,你的多情由來已久。那麽坦白一下這個燕然是誰?”目光中流露著嗔怒。

我坦誠地說,“是我高中時的一個好朋友。”說完後我一聲感慨。

“原來又是一樁沒有結局的愛情!”孟君如神秘地說。

“不是,這個女孩死了。”

“啊!”孟君如驚訝的叫了出來。

“是的。”

“為什麽?”

“一個深夜,她自己回家,慘遭了不測。”

“那些人是誰?”

“歹徒。”

“有沒有繩之以法。”

“至今沒有。”

“啊!”

為此我沉浸在痛苦中很久,但是她始終不會回來了。

我似乎已經忘了,但是沒想到今天又來到了這個亭子。

我感覺燕然似乎又來到我的身邊,挨著我坐下,然後笑對著我,為我唱起了一首歌,那首歌就是《梁祝》,我們喜歡那個悲哀的調子,那樣的傷感,那樣的婉轉。

碧草青青花正開,彩蝶雙雙久徘徊。

千古傳誦深深愛,山伯永戀祝英台。

同窗共讀整十載,促膝交談兩無猜。

十八相送情切切,誰知一別在樓台。

樓台一別恨如海,淚染雙翼身化彩蝶偏偏花叢來。

曆盡磨難真情在,生生死死不分開。

她是一個美好的女子,美好的就像眼前的孟君如,但是她隻是對我很好,我深深的暗戀她,而她也許隻把我當朋友吧。

她的突出,她的婉約,她的美麗讓有些人豔羨,於是一切。我沒有哭,漂了這麽久,淚早已風幹,流下的隻有一些類似淚的**罷了。

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如此純潔,我的這些複雜的往事何必讓她煩惱呢。

她靜靜的趴在了我的懷裏,一句話也沒有說。

整座山都沉浸在夕陽的餘暉之中,而我們卻不想下山。

回想最初的美好,卻無法想到日後的自己會這樣。

一個人一生中有過這樣的美好的純潔的感情一次就足夠了,它強過那些黏黏膩膩的愛情,雖然那個人至死都不知道這個世間有這麽個人愛過她,但是對於你來說,這樣的愛戀值得,在別人看來是那麽的傻,世上自稱聰明的人多如牛毛,真正說自己傻的人少之又少。

過了十五,我們就動身了。北去的列車和南往的列車一樣難買票,但是總算上了列車。

“卜詳哥,我感覺這個寒假又讓我成長了很多。”

“那是,過一年長一歲。”

“不是的,我是說心靈上的。”

“我說的也是心靈的年齡。”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心理的年齡有幾百年或者說幾千歲了,感覺自己的內心住著很多人,這難道是靈魂?”

“別瞎說,哪有那回事。”

“你不信算了。有時候我就是這樣的感覺。”

“你別嚇我,我知道你開始忽悠我了。”

“你不信算了,我給你說一件事吧。”

“你說吧。”

“那是我小時候,有一次我發燒,暈了過去,外婆,喊我的名字,我聽得到,但是我感覺自己魂魄被兩個人提著向高處飛去,後來我想是不是黑白無常,我問他們,他們倆隻是笑著說,你這次死不了,緊接著我就醒了。”

“你那是幻覺。”

“不是幻覺。”君如一臉的嚴肅,沒有一絲的恐懼。

“好吧,我們不爭這個事情了。以後我不會讓你再這樣了。”

“其實就算那樣又能怎樣,至少我在最美的年齡愛上了最好的人。”

“我不好。”

“不許你這麽說。”

……

北京無非還是那樣,水還是那樣的深。

螻蟻一樣的我們還是這樣的生存著,一切照舊,覆巢之下無完卵,就像我曾看過的一個故事,在一個鴨圈裏麵有一隻勤奮好學的鴨子,熟讀文史哲,博通東西經典,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被宰殺的危險,但是當它們長得肥美異常的時候,主人第一個把這隻鴨子提了出來,這隻鴨子很無辜的說:“我這樣勤奮,這樣努力,這樣有學問,你為什麽要首先宰殺我?”主人的回答很簡單:“你就是一隻鴨子!”起初讀的時候,我很鬱悶,現在想來,有時候現實就是這樣。我們也別做白日夢了,依舊忙,而君如眼看就要高考了。

全身心地投入學習之中,我也是全力的支持她的學習,不曾有過懈怠,這讓我忽而回憶起自己的高考,那時候沒人過問我考上什麽大學,或者讀不讀書都不重要。

三次模擬考試,讓孟君如很是開心,她喜歡音樂,在春天到來之前,我就陪她去南方一所她喜歡的音樂學校去考藝術了,她不喜歡北京這座城,雖然會有很多機會,但是氣候,風物都不能讓她喜歡,她覺得生活的地方不能沒有山,否則一切都沒有一種遠意。

她的音樂純屬自學,我知道她要考音樂的時候令我吃了一驚,我帶她去的時候考場內外都看著我們兩個,很多家長問我是不是女生的哥哥,我說對啊。

他們說,“這個哥哥真是好,能把工作先放下,陪著妹妹來考試。”

考試很順利,因為孟君如走出考場的時候就對我說,準備錢去吧,我一定不讓你失望。我說,很好!

回來後,我更是沒日沒夜的去做兼職,我一個人做了四份職業,平時夜裏歸來,我要上網寫稿子,也賺了不小的一筆,這點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也許經曆多了,就想去寫寫,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

我想雖然就算我不去賺取這些錢,君如的學費也難不住我的,但是有備無患,我有一種憂患的感覺。

我像一個陪讀的家長,君如的衣服我也會去洗,然後每天堅持給她做好吃的,親自送到學校的班級裏去,看她吃完才回來,他們都說,孟君如好幸運,有這樣一個好哥哥。

如果自己有就好了,可惜這些孩子都是獨生子女,他們那一瞬間都流露出羨慕的表情,他們都想得到嗬護,卻沒有想去嗬護其他人。

不過,近日來,我感覺自己體力不支,也許每一年都會有的一場病,從中醫的理論來講這叫做趨利避害,一旦我想起疾病的時候,它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