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黑光

七 黑光

趙曉夕單薄的肩膀在輕輕顫抖:“我爸爸媽媽都車禍死了。”

蔡子安沉默不語,他想象不到她的世界。

趙曉夕突然抬起頭來,臉色是蒼白的,大大的眼睛那麽空靈:“我也沒什麽朋友,因為大部分學藝術的人根本就不愛藝術,他們純粹是由於報考藝術專業的分數要求很低才來學藝術的。”她說著對蔡子安笑了笑,這笑容很美,但蔡子安卻覺得這美麗的表象下壓著太多太多的酸楚。

蔡子安默默地開著車,因為他不懂如何去安慰一個可憐的女孩子。

最後是趙曉夕先說話了,她猶豫地問蔡子安說:“你相信我……在賣身嗎?就像他們說的那樣,被一個老頭子包養了?是個小三?”

蔡子安想了半天,終於說了一句:“沒關係,我可以理解,人窮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切都是無奈的。”

這下趙曉夕目瞪口呆了:“你們男生不是都很鄙視這樣的女生嗎?”

蔡子安卻哈哈大笑:“挪威王妃梅特以前也是個夜總會侍者,還吸過毒,和販毒的前男友有一個四歲的兒子,那些鄙視你的男生大概比挪威王儲哈肯都嬌貴呢。”

趙曉夕隻能哭笑不得,她大聲叫道:“但我不是那種人!我,我沒有在賣!他們說的那個老人是我的爺爺趙靖,我們住在一起也很正常啊!”

蔡子安怔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我說錯了,對不起。”

趙曉夕告訴他真相——猥瑣的男生覬覦她的美貌,在被她拒絕後開始詆毀她,而妒嫉的女生添油加醋地傳播流言,一切的一切就是這麽簡單。

真是這麽簡單?蔡子安有點不信。

15分鍾後,車子“嘎吱”一聲響,在“清溪苑”裏的停車位上刹住。

趙曉夕抓著她的包包走下車,忽然又轉過身,表情嚴肅地看著蔡子安說:“蔡子安,謝謝你今天送我回家,但以後,請不要再這樣做了。”說完就狂奔回去。

蔡子安楞了一下,覺得她實在難以琢磨……

轉眼就到了蔡建波火化的日子。

那天,蔡子安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開車來到了杭州殯儀館。

當蔡子安停好車,走向追悼大廳的時候,一群恭候多時的記者帶著攝像機、話筒蜂擁而上。

“您好,我是《錢江早報》的記者,您能不能發表一下聲明,您將怎麽支配令尊的遺產?”

“請看這邊一下,蔡先生,您願意講一下令尊的遺囑嗎?”

“我們是杭州電台的,您能不能談一下貴公司的財務狀況?”

“我是《人生》雜誌的,您願意配合我們做一個專題嗎?”

……

蔡子安不理會這些記者,隻管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再拍一張照片!”但記者們還追著他,像一群蒼蠅。

蔡子安走進了追悼大廳,裏麵有兩百多個人,都穿得很嚴肅,非白即黑浪跡乾坤。

看了一眼他爸爸的透明棺材後,蔡子安就向那些陌生的親戚走過去,並跟他們一一握手。

親戚中有一個紮著馬尾辮,英俊挺拔的年輕男人。他溫柔地看著蔡子安說:“你應該知道,我就是你的哥哥‘蔡子尚’吧?”

“我知道了,很高興見到你。”蔡子安用力地握著他哥哥的手。

這時候,一個溫柔而甜美的小白領走上前來,恭敬地對蔡子安說:“蔡先生,我是您父親過去的秘書施佳倩,現在我調到人事部裏去了。”

“哦?”蔡子安怔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你好你好。”

施佳倩馬上拿出了筆和記事簿站在了蔡子安的旁邊,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睛還時不時地瞟上他一眼。

“哥哥,既然人都差不多到齊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如何?”蔡子安問蔡子尚說。

蔡子尚點點頭,然後號召來客向父親三鞠躬、默哀,最後自己走到透明棺材旁邊,拿出講稿朗讀起來,內容無非是蔡建波的光輝一生,他影響了很多人雲雲。

之後,蔡建波的屍體就被推進去火化了……

追悼會完畢,蔡子安把他的哥哥蔡子尚邀請到了他所住的清溪苑113號別墅。

寒暄客套了一番後,蔡子尚說蔡氏集團目前正麵臨各種困境,比如官司糾纏,比如銀行不斷對他們施加壓力等等,雖然公司對外仍擺出高姿態,但事實上正處在非常時期,全靠ceo在力挽狂瀾。

蔡子安對公司的事情不懂,蔡子尚說什麽他都連連附和。

末了,蔡子尚又語重心長地問道:“子安,你願不願意搬到爸爸生前居住的地方去,跟我一起生活呢?”

蔡子安想了想,最終還是拒絕道:“可能,我們的生活習慣都不太一樣,還是分開住比較好。”

蔡子尚又問蔡子安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學校怎麽樣,同學怎麽樣等等,真是長兄如父。

“我一切都好。”蔡子安淡淡地說。

“爸爸剛剛創業的時候,公司的規模不大,但現在不同了……”蔡子尚說著又開始介紹起公司近年來的財政、業務、各地分部等等。總之他越說越興奮,幾乎到了渾然忘我的境地。

蔡子安也感覺得出來,哥哥自信、驕傲、老練,甚至憑感覺,他覺得爸爸活著的時候,也一定是一個像哥哥這樣的人。

而他蔡子安算什麽?他是一個對遺產既沒有興趣,也缺乏野心的野孩子,爸爸的遺囑為什麽要讓他來當繼承人?

送走哥哥後,蔡子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他已經決定了,等下一次召開董事會的時候,他要把所有的遺產都送給哥哥,因為他可不希望自己越活越平庸,到最後隻能成天數錢數到手抽筋,泡妞泡到人乏精了。

不!這並不是我所想要的人生!

蔡子安大聲喊道:“我不甘心,不甘心!”

保鏢阿強看著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蔡子安苦笑了笑,也懶得解釋,就帶上門出去了。

他敲響了趙曉夕的109號別墅,準備早一點把爸爸的死因搞搞清楚。

門打開了,但開門的人居然是王瓊?現代修仙錄!

他和她的目光交匯,那場對視就長得像是整一個世紀的慢鏡頭。

他問她怎麽會在這裏,她說這個問題應該由她來問。

“我就住在‘清溪苑’的113號別墅。”蔡子安微微一笑。

“我是來看朋友的。”王瓊也微微一笑。

這個時候,趙曉夕走上前來,米色的裙子輕輕飄動。“你們認識?”她張大了眼睛。

王瓊聳了聳肩:“我們認識。”

蔡子安走進屋子,卻發現趙靖不在,就問趙曉夕說:“你爺爺呢?”

趙曉夕淡淡地說:“爺爺經常會出去的,而且有時候一走就是幾個月。”

蔡子安皺了皺眉頭,但也不好多問,就開門見山地說:“其實我這次我來找你,還是為了你的那個張姐,張瑤。”

趙曉夕苦笑一聲:“我說了我不知道,張姐真地離開了。”

“那好吧,你再想想,她離開之前有沒有透露過什麽。”蔡子安背負起雙手說。

趙曉夕在沙發上坐下,蜷曲著身體,黑色的長發零零星星地灑遍全身。過來很久,她終於又站起來,去房間裏拿出了一張畫交給蔡子安。

這是一張工筆畫,畫的是一個古代的王宮:森森的老樹遮天蔽日,木質的宮殿雕欄玉砌,各式各樣的亭台樓閣星羅棋布……

“這是她離開前親手畫的。”趙曉夕認真地說,“但我沒能在這幅畫上麵找到任何線索。”

王瓊也在旁邊看著,眉頭越皺越緊。

蔡子安把工筆畫反反複複地看了幾遍,然後,又放下畫說:“我去自己家裏拿點東西。”

王瓊和趙曉夕都不明就裏,但還是滿懷期待地看著他走出門去了。

十分鍾後,蔡子安拿著一個精致的手電進來了:“看,我拿來了紫外線電筒。”然後,他打開開關,手電發射出一道紫羅蘭的光芒。

“你要幹什麽?”王瓊驚訝地張大了眼睛。

蔡子安得意地說:“我的鼻子很好,在這張畫上麵聞到了一股酒精味道。現在,我初步懷疑張瑤是用一種特殊氈頭標記筆,也就是所謂的‘黑光筆’在畫上麵寫了什麽東西。”

“黑光筆?”趙曉夕也一臉不解。

蔡子安點點頭:“黑光筆是文物修複專家或反贗品警察在文物上作隱形標記用的。它帶有一種非腐蝕性的,以酒精為主料的熒光墨水,這種墨水隻有在紫外線、紅外線等看不見的‘黑光’下才能顯形。”說完,他把屋裏的燈關掉了。

黑暗中,張瑤的那張畫上麵出現了一行小字,並閃著幽幽的紫光。

莫幹山,團圓飯店,刺客山莊。

蔡子安立刻就來到了電腦邊上,“劈劈啪啪”地敲打了一陣。

“怎麽樣?”趙曉夕迫不及待地問。

“德清縣,也就是我爸爸死的那個地方,有一座名山叫莫幹山,相傳是幹將和莫邪鑄造雌雄劍的地方。”蔡子安看了趙曉夕一眼,“現在,我在網上查了查,幹莫幹山上麵的確有一個叫團圓飯店的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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