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狐狸釀酒
第23章 小狐狸釀酒
崇琰點點頭,不過剛才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他似乎並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我有些不勝酒力,先行一步。”
“嗯,我讓影一送你。”
影一眼觀鼻鼻觀心,既然領了命就忠實地跟隨而去。
直到那人和影一乘著仙鶴消失在雲霧間,殷寒亭怔忪回過身,這才發現小草還傻傻地站在一旁。
本該因為撞見崇琰本人而尷尬或是自慚形穢的白蘞不僅沒有躲避,反而忽然向著殷寒亭伸出手,小聲地問道:“龍君,我的點心呢?”
見過了崇琰後的白蘞,確實有了一些不同,眼底除了留存著對食物的貪念,還盛載了最後的一絲期盼和難以察覺的乞求。
這一刻,殷寒亭也是第一次真正地體會到了何為言而無信的尷尬,隻是他麵上依舊努力保持著龍君應有的冷峻與平淡,波瀾不顯道:“抱歉,我忘記了。”
白蘞小心翼翼地把手又縮了回來,垂下眼,終於不再吭聲,也許龍君的一句抱歉抵得千金,可是對於白蘞而言,如今最廉價不過的,就是這兩個字了。
他見過崇琰和狐王之後其實已然明白,有些事從他們再次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往後如同滾滾的泥水連連推翻長在陡坡上的樹苗,完全沒有阻擋之力。即使他如何地想要奮力掙紮,想要從泥沼中脫身出來,告訴殷寒亭,告訴藍玉,告訴影一,告訴所有人,他才是真的——!
然而沒有辦法,他已經失去了先機,他沒有崇琰的氣運,於是隻能被遮蓋在陰影之下,沒有人相信,從旁的泥石中伸出的枝杈下麵會掩埋著它的全部,那曾經也是一株亭亭淨植的小樹!
也許,再也不能看到殷寒亭後悔的表情……
不要再期待哪一天殷寒亭能夠突然記起那一片樹葉上婉轉流出的曲調。
因為忙碌的龍君總是忘記,忘記他的聲音,忘記他的香包,就連明明答應好要帶給他的點心也都……
過了一會兒,白澤上仙也從殿中搖搖晃晃走了出來,臉頰緋紅帶著醉意道:“龍君久等了。”
殷寒亭漠然道:“走吧。”
昆侖山,山頂終年積雪,白皚皚的一片。
他們最終落在山頂的一塊巨石上,白澤輕輕抬手道:“請。”
巨石盡頭連接著的冰崖忽然從朦朧變得透明起來,像是清澈的水麵一般,殷寒亭率先穿過冰層走了進去,白蘞緊跟其後。
入了山洞,第一眼就把兩人齊齊給震懾住了——竟然……
竟然整個洞內都堆滿了層層疊疊的酒罐!除了中間的一小塊空地和門口他們所站立的地方,根本無處下腳!
而就在洞1穴的最中央,陽光隻能全力穿透過洞頂的冰層才能落入下麵一方小潭,潭水清冽,也浸染了酒水的醇香。
殷寒亭原本是有要事與白澤相商,但看目前的情形,白澤顯然酒意未消。
龍君免不了帶上幾分不悅的語氣道:“白澤上仙是還想與我等接著痛飲嗎?”
白澤眨了眨眼,這才被龍威硬生生地逼出了幾分清明,趕忙道:“非也非也,龍君勿怪,我不過是想趁著此刻時機正好,先釀一壇烈酒。”
“不行。”殷寒亭想都不想直接拒絕,等白澤釀完一壇酒,指不定東海早已過到猴年馬月。
白澤歪歪腦袋,隨即花了點時間想明白了龍君顧慮,這才眉眼彎彎,像是想要發笑道:“龍君錯怪我了,這酒可不是由我來動手釀製。”
白蘞老老實實地站在後麵垂頭賣乖,怎麽也沒能想到就這樣也會成為卷入龍君與白澤上仙的分歧中。
當白澤拉住他,搖搖晃晃地把他推到殷寒亭麵前,帶著七分醉意道“就是他,小影八”時,殷寒亭那張萬年冰封的麵容也終於有一刻變得古怪起來。
“什……什麽?”釀酒?白蘞傻眼了,他哪裏會釀什麽酒?!喝酒還差不多……可是就這麽一錯神的功夫,拒絕的時機已然失去。
白澤上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得高了,不僅完全不顧及龍君殷寒亭“他等會兒要和我一同回去,沒時間給你釀酒”的意見,還把白蘞繼續從洞口推到了中央的潭水前,抽出一個葫蘆做的水瓢揮舞著道:“就用這個打水就好。”
白蘞茫然地接過水瓢,“可我真的不會釀酒……”
然而緊接著,白澤又給他搬來了一個半人高的酒缸,那酒缸得有他身子幾倍粗大,可是他行走間竟一點都不費力,“水打在這裏麵,然後……咯……”依舊如雪蓮花般美麗純淨的上仙打了個酒嗝,頓了頓,“然後就可以了。”
殷寒亭:“……”
白蘞:“……”
殷寒亭忍不住扶了扶額角,他就知道不該聽白澤在這裏胡言亂語。
白澤一臉認真地對白蘞道:“記住,要一瓢一瓢地打哦,等到滿了,就用紅紙封起來,寫上你的名字……唔……不可以寫小影八。”
一遝紅紙就放在洞1穴門口那幾乎快被酒壇掩埋起來的木桌上,上麵有現成的墨硯和毛筆。
“好。”白蘞乖巧地點點頭,反正現下與其幹等著胡思亂想,還不如找點事做。
白澤終於心滿意足,打算繼續帶著殷寒亭去另一個洞1穴談話,殷寒亭跟隨他出去時腳步微頓,淡淡地轉頭問白蘞道:“會寫自己名字嗎?”
“……”白蘞簡直被他雷得不輕,“會……”
“好,我等會兒過來接你。”
還真當他是一隻什麽都不懂的小狐狸……白蘞輕輕地敲了敲缸沿,歎了口氣,話說這哪裏是釀酒……不過盛滿一缸水罷了。
白蘞垂下眼眸呆呆地盯著水瓢,不知為何,鬼使神差般地,他竟然湊上去啜了一口——
竟然是甜的!
清清涼涼,越往後回味越甘,水瓢裏的水被他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白蘞這會兒似乎找到了點微不足道的樂趣,舀一半喝一半,直到缸裏的水快要淹沒至頂的時候——他埋頭再往裏看去,雪水冰涼剔透,清晰無比地映照出他上身的模樣。
現在並不是他真正的容貌,盡管隻要他想,他也能夠展現出崇琰的那份矜持高貴,隻可惜在殷寒亭心裏,他不管做什麽都是模仿,他都比不上崇琰。
為什麽那麽肯定他比不上?
也可能,隻是因為殷寒亭已經不再留戀畫上的那個人。
白蘞端著瓢發了會兒小呆,然後把默默地酒缸裝滿,不再偷喝。
大紅的封紙需要貼在缸沿上,然後再用泥塑起來,隻是署名時候白蘞又開始猶豫,是寫大名好呢?還是奶名好呢?
會糾結這個問題的他一定是等得太無聊了……
另一個座懸崖峭壁內,別有洞天地藏著一間冰舍、一小方荷塘,石桌石凳,白玉茶盞,看得出白澤上仙平日過得很是清心優哉。
因為東海與世隔絕,消息不是十分暢通,所以殷寒亭這次過來並不單純地隻為了討一杯雪蓮茶,在聽完白澤對上界近況的描述後,他開口問道:“如此說來,上界能夠與魔物通力一戰的幾乎沒有?”如他一般,可以憑一己之力對戰上古魔物九嬰的人,在上界不說多如牛毛,但也絕對不應該是鳳毛麟角。
可白澤還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有是有,不過去掉朱雀、白虎、玄武和騰蛇後就很少了,即使天帝足夠重視這次叛亂,也實在有心無力,陸地廣袤,尚且不能自保,入海施以援手隻怕更是不可能了,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反過來求助於龍君……”
殷寒亭冷笑放下茶杯道:“我現在鱗病發作起來自己都控製不住。”上一次被幽冥深淵的寒水泡過之後他就渾身起了鱗片,直到現在都沒能好全,如今九嬰怕是要潛入北海,而他在北海開戰的話實力將會大減。
白澤了然,卻還是用手指了指天宮的方向,搖頭。
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如今當真是上界實力的青黃不接之際。魔族一直隱世不出,說不定等得就是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能夠獨挑大梁的四大仙君隻剩下青龍還可一戰,其餘的朱雀、玄武、白虎都是最近五百年之內剛換的新血,不隻法力微弱,連人都還未完全脫離幼年期,根本就是自身難保,而騰蛇……失去靈智一百多年了,被禁在天宮,還是老樣子。
和他實力相仿的、可一戰的,除了麒麟和麵前的人,他竟一時想不起還能有誰……
殷寒亭遂即沉默下來,半晌才道:“崇琰去漭山了。”人間界的漭山,東海的幽冥深淵,都是最早出現魔族蹤跡的地方。
白澤剝雪蓮蓬的手也跟著頓了頓,“是麽,這步棋走得真好,不過你還放不下?”連崇琰自己都放下了。
“如果上界的實力真的不濟到這個地步,算我連累了他。”殷寒亭側臉的線條冷硬分明,他也想放手,也已經在嚐試,隻可惜曾經在他們相遇時落下的執念太重,那是他生命中感受到的唯一一點溫暖。
如今上界幾乎無人不知他求崇琰而不得,天帝落下這一步棋,隻要他還在意一天,便不能放任不管。即使他的身後已經有了萬丈的深海,如今崇琰去了漭山,一旦稍有差池,擔子也會順勢壓在他的肩上。
白澤歎息,捏住兩顆青綠色的蓮子把玩道:“那……隔壁酒窖裏的那隻小狐狸呢?”他還以為龍君轉了性,準備放棄了。這不,就連他手上的蓮子也是特意要剝給那隻小狐狸吃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