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狐狸看畫

第16章 小狐狸看畫

“小草?快進來。”藍玉在屋裏麵喚他。

“嗯,來了。”白蘞應了,繡著繁複花紋的紅色衣尾掃過台階,他嘴裏問藍玉道:“為什麽池子裏不養魚?”心裏卻變得焦躁難安起來。

奇怪……

屏風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一定要去偏殿求證。

“養魚?”藍玉手裏剝著蝦殼,剔出來的粉嫩蝦肉專門壘在一個海碗裏,堆尖兒了也隻夠小狐狸一頓吃呢,更別說現在變成大人,個頭比她還高了,於是立馬取笑道:“要是養了小魚,你能保證不會偷吃?要是負責照顧小魚的姑娘發現會哭壞的。”

白蘞吐了下舌頭,隻盯著碗看,沒讓藍玉察覺出哪裏不對。

“其實是因為池子裏的水溫變化快,錦鯉活不了。”不過藍玉自己也是心事重重,給他剝完蝦說完話就匆匆走了,龍君那裏還需要複命。

長薇和長萱領著另外四名侍女給白蘞行禮,長薇柔聲道:“婢子喚作長薇,公子從今往後便是瀾軒的主子了,有任何事隻管吩咐婢子們去做。”

“婢子長萱。”

後麵的侍女一一做著自己的介紹。

白蘞從蝦碗裏抬起頭,舔舔嘴角,輕笑道:“我叫白小草。”

眾侍女口中皆道:“白公子。”

“你們可以幫我剔魚刺嗎?”

“是。”

其他侍女都退了出去,隻留下長薇和長萱兩人,一人布菜,一人剔魚刺。

白蘞吃得頭都不抬。

兩人原本忐忑的心也總算踏實下來,看來這位主子的性情很溫和呢!

而此前一刻,龍君殷寒亭剛結束了書房中的議事,丞相和一眾大臣皆退了出去,藍玉已經候在了門外。

“藍玉。”殷寒亭喊了她一聲,手指按上自己腰腹的傷處,那幾個被異獸咬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藍玉一進門就被他嚇了一跳,驚道:“龍君?”

“去拿我的那盒藥膏來。”殷寒亭趁著藍玉慌忙找藥的功夫,慢慢解開衣衫,將結實精悍的腰腹袒露在空氣中,那裏看起來似乎並無任何異樣。

直到他撤去遮掩著的法術,腰腹上這才重新出現大片大片的青鱗和幾處咬傷,雖然傷口已經結了血痂,但總有一絲黑氣紮在其中。

殷寒亭隻能把靈氣融在掌心,看看能不能把黑氣拔除。

藍玉拿了藥膏急忙回來,看到龍君的這副模樣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猜測可能是龍君舊疾犯了,卻沒想到如此嚴重——殷寒亭的半張臉上、胸口上、腹部上、手臂上全是細細的青色鱗片,而他竟然還帶著傷!傷口沒有痊愈!

以龍君的恢複力,一般的傷勢半天就能結痂,一天就能痊愈,這怕是受了舊疾的影響。

藍玉幫著龍君上藥,這藥是崇琰上仙送的,龍君一直隻在舊疾發作的時候才用,但是在藍玉看來,這藥完全沒有效果不說,甚至用完之後她自己手上的皮膚都會疼痛難當,更何況龍君?

可是龍君還在堅持……

這麽一耽擱,天色也晚了,也許小草都等急了吧,可藍玉下意識地覺得今天不是一個和龍君相處的好時機。

殷寒亭和往日的一絲不苟不同,他褪了上身的衣服,大馬金刀地坐在榻上讓藍玉上藥,肩背堅毅而挺拔,肌肉的線條張弛有度,他想起了派給藍玉的任務,便隨口問道:“瀾軒的事情安排得怎麽樣了?”

藍玉指尖一頓,又恢複如初,笑答道:“都妥當了,小草果然學會了化形,現在站起來比婢子還要高呢。”她看過小狐狸的人形後其實很是驚愕,並且第一反應就是小狐狸模仿著龍君屏風上的男子幻化了容貌,隻是這樣倒也省了好多事情,然而小狐狸竟然一口咬定自己沒有,神色也不像作偽!

憑心而論,她是非常希望能夠相信小草的,可是……這真的太不可思議,她甚至想要勸他承認自己幻化了外表,不要犯傻,不要固執!哪怕這的確是他真正的模樣又如何?

她相信,可是龍君不會相信。

藍玉還想再勸勸小狐狸,所以一口都沒提及他的容貌。

所幸殷寒亭隻點頭,淡淡道:“本來答應了今晚去看他,改天吧。”

藍玉鬆了一口氣,應下。

而瀾軒這邊,白蘞不管舒坦不舒坦,從來都不會在吃飯這一點上苛待自己,他讓長薇剔了一整條魚,又讓長萱給他撕了六隻雞大腿,魚湯和雞湯分別拌了兩次米飯,這巨大的食量把兩個姑娘都嚇著了。

活像幾年沒吃飽過!

長薇幾次欲言又止,再聯想起夜荷苑楚公子那纖細的身材,差點想哭,總算眼巴巴地盼到主子放下碗,她怕他又拿起筷子,立馬迫不及待地帶人把桌子撤了,再這麽吃下去,她的主子會發胖的!!!

長萱用帕子細細地幫白蘞擦過嘴角,白蘞慵懶地眯著眼道:“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長萱手一僵,也快跟著哭了,吃完就睡真的會胖……

“公子要不去花園裏散散步?”

白蘞堅決地搖頭,起身往內室的床榻走去。

長萱不死心道:“可是公子,藍玉姐姐走之前說今晚龍君會過來。”

“那他來了你就把我喊醒吧。”說話的功夫,白蘞已經要脫衣服了,華服外衫被他直接扔開,“小萱,幫把門帶上,我睡覺輕。”

長萱呆呆地看著衣服被拋到床腳,隻能心碎地領命退下了。

等到外間的門一關,人都退走,白蘞這才重新套上鞋,準備順著窗子爬出去,隻是臨了他仔細一想,要去龍君的偏殿,人形肯定目標太大,麻煩,而且腳程也慢!

於是他幹脆把衣服全脫了下來,變成毛茸茸的小狐狸,順著木窗一溜跑了。

龍君的偏殿離瀾軒很近,此時日光已經從東海的上空消失,換做稀疏淺淡的星河,月亮被浪花洗得皎白清澈,宮中燈火通明,小狐狸順著陰影處屁顛屁顛地跑過,進了龍君的寢宮竟然完全沒被人發現。

最後,它來到了龍君不讓任何人靠近的偏殿。

裏麵漆黑一片,沒有人。

可它不能走正門,正門若是開了就會被外麵的侍衛發現,小狐狸想起了它那天被殷寒亭扔出去時穿過的木窗,便繞著牆根跑了過去,窗下正是那排綠油油的水藻。

木窗是合起來的,以它現在短小的身形不太可能打開。

小狐狸左右偷偷摸摸地看了看,然後又化成人形,輕輕推開木窗其中的一扇,還好窗戶並未從裏麵扣死。

白蘞光著身子爬了進去,又把木窗恢複成原樣。

狐族的夜視能力一向不差,他輕手輕腳地往裏走,輕易地找到了金絲楠木床前的那一扇被遮蓋住的屏風。

屏風幾乎有一人高,上麵仔細地蓋著綢布。

答案就在綢布之下。

白蘞小小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殷寒亭或許很快就去瀾軒了,他經過龍君的書房時已經看到大臣們的車輦飛出王宮,所以他不能耽擱。

隻一眼,一眼就可以知道,高高在上的龍君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人,那人沒有龍君那麽好看,也沒有龍君這般富碩,就連棲息的領地都很狹窄,可是卻全心全意地對他好。

以及——

屏風上的畫的……會是自己嗎?

擋灰的綢布被輕輕撩開了一個角,印入眼簾的先是流暢的水紋,這是半灣潭水,都隻虛虛描摹了幾筆。再往上,是一個人站在潭水間,衣服鬆鬆披掛著,掩住腰際,而衣擺早已經被水浸濕,虛浮在清潭之上,他的雙腿沒在水中是看不到了,而上半身卻勾勒得十分清晰。

白蘞覺得手臂有些不穩,他幹脆直接把綢布拉至頂端,刹那間,他看到畫麵上那人墨發如瀑,襯得膚色越發如凝脂,如牛乳,指尖夾著一片綠葉放在唇邊,神色平和安逸,秀麗的容貌盡顯。

白蘞眼眶開始緩緩變得濕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