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困獸寶貝
1、困獸寶貝
“儂個賤骨頭,賤骨頭……”
女人不停罵著,隨手抓起煙灰缸砸向紀清時。
其實女人隻是打麻將輸了錢罷,心中不痛快,拿紀清時出氣。
那個女人是紀清時的繼母。
當煙灰缸劃破紀清時的左手手腕,鮮血留在地上,她隻是笑了一聲。
十七歲的她,自十年前來到這個家,從不曾被善待過。在繼母眼裏,她隻是孽種。
而繼母每次打麻將輸了錢,都將氣撒在她身上,這些小傷口,已是家常便飯。
她早已對繼母的所作所為感到麻木,就算是煙頭燙在她身上,她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紀清時從地上爬起來,回到臥室,找了一卷繃帶纏在手腕上,昏昏沉沉睡去。
白色的,棉質的,荷葉邊長裙。
血,由上而下都是血,染紅了女人整條長裙。
凹凸有致的身體,慢慢變得僵硬,最後,血液停止流動。
時間,被定格成一幀幀黑白。
燈光很暗,卻還是能夠讓人看清楚,女人那張絕世傾城的容顏,嘴角微微的帶著笑意,沒有閉上的雙眼,卻飽含著濃烈的恨意。
一把蒙古小獵刀,在空氣之中懸掛著,像是由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拴著,如同鍾擺一般,一左一右的晃動著。然後,小刀的刀片蹭的從刀身中分離而出,紅色的**,像是舌頭一般,順著刀片滑落,濕潤的,粘稠的。
“媽媽——”紀清時高聲呼叫,終於從噩夢裏醒來,免不了大口喘氣。心有餘悸的,輕輕撫摸胸口。
媽媽,你是不是想清時了,所以才來清時的夢裏?
媽媽,清時,也很想你。
回憶,撲麵而來。
當時隻有七歲,她看到媽媽的時候,穿著白色荷葉邊長裙的媽媽,曾經笑起來春暖花開的女人,已經流幹了血。
媽媽手中握著一把——精致的蒙古小獵刀。
那把刀,媽媽曾經提過,是爸爸送給媽媽唯一的禮物。
她想,母親大概是趁著她去上學,用這把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紀清時還想,媽媽決定自殺以前,一定化了一個淡妝,清麗、典雅,渾然,像一朵聖潔的蓮花。在紀清時眼裏,她的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母親去世,紀清時成為孤兒。
紀清時出生以來,就沒見過父親。整整七年,母親等那個男人等了七年,終於自殺。或許,等的太久,會讓人絕望吧。
母親是單親媽媽。
紀清時從不介意母親在夜總會工作,她也從小懂事,體恤母親的辛苦。媽媽從來不告訴紀清時,爸爸為什麽離開了平江,隻是堅定的告訴女兒,清時,總有一天,爸爸會回來,因為——你是爸爸唯一的、最疼愛的女兒。
母親死了,父親不知從哪裏得來母親自殺的消息,來到平江市,說是,要將紀清時接去A市生活。
紀清時審視著眼前高大的、衣著光鮮的男人,這個男人,真是自己的父親嗎?
最終,跟著父親去A市。
去了A市以後才發現……
她的父親,竟然在母親之前,早就有了別的女人,而且早就有了兒子。
她本該是嫡出,倒成了私生女。
爸爸由於工作忙碌,很少回家,很少管她。大多數時間,她和繼母以及繼母的兒子生活在一起。繼母的虐待、異母哥哥的不懷好意……
十年,她掙紮如困獸,卻無力逃脫。
她隻好努力讀書,這樣,才能逃脫這個,看似繁華優越的囚籠。
最近,她漸漸揣測出,母親自殺的真相。
回憶至此,她伸出右手,將床頭櫃的小台燈擰開,燈泡散發出微弱的橘黃色的光亮,穿著破舊睡衣的她,呈現在微弱燈光之下。
雪白的肌膚,像是水淋淋剛打磨出來的豆腐。
天生微黃的長發,散落在肩頭。
紀清時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她從床底翻出一個長十五厘米,寬十二厘米,已經生鏽的長形鐵盒。鐵盒原本有個鎖扣,鎖扣與鐵盒的接縫早已斷裂,鎖扣便也不知所蹤。
她用手把盒子上的灰塵抹掉,將盒蓋打開。
盒子裏的東西不多,讓人一目了然。
一縷用皮筋束起的女人頭發,自然卷,有些發黃。
一把斷裂的木質梳子,層次不齊的,不剩幾個齒。
一把小刀,她夢裏常出現的那一把,蒙古小獵刀,精致的做工,刀柄,刻著精心製作的花紋,像是古老的圖騰,盯著花紋看久了,仿佛能聽見失落的遠古部落的吟唱,一聲一聲,遙遠的梵音。
全是母親的遺物,包括這個鐵盒。
紀清時像是著魔,將蒙古小刀握在手心。再將鐵盒關上,推入床底。
媽媽,清時好想你。
她更加握緊手中的小刀。
越是握緊,想念越深。
越是想念,越是疼痛。
蝕骨的疼痛。
媽媽,清時,好想能夠變得強大起來,替你報仇。
砰——
紀清時房間的木門,本來就不結實,關不緊,推開也會吱嘎吱嘎作響。這下可好,被人用力一踹,便砰的偏在一邊,灰暗的牆壁,頓時掉下幾塊灰白渣滓,散落一地。
“幹什麽,你——”紀清時迅速從地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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