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燈下影

第15章 燈下影

謝青沅沒有穿耳洞,晨星隻得遺憾地把一對明潤的南珠耳墜放回妝奩裏,伸手去拿胭脂。

“不用那個,給我擦點香膏就行了。”謝青沅連忙阻止了。

“是,”晨星柔聲應了,又解釋了一句,“殿下的容色本來也不用胭脂,隻是這些時日趕路,臉上氣色看著有些淡。”

謝青沅自己點了香膏在手臉抹勻了,起身站了起來:“我喜歡簡潔些,你們既然跟了我,以後就清楚了。”

有人在外間低低稟報了一聲,寒星過去低語了幾句,轉身走來回稟:“殿下,王爺聽到您醒了,在花廳等著您一起用膳。”

謝青沅看了看漏壺,見早過了晚膳的時辰,再是寧王擺的禮賢下士的姿態,自己拖到這時也是有些失禮了,讓寒星在前麵帶路,急步走了過去。

紀霖已經讓人添了一回茶,聽到環佩輕響,抬眼向門口看去,見門簾一揭,進來的卻是一個梳著雙鬟髻的小美人。

上身一件嫩綠色繡折枝梅的厚錦斜衽短襦,下著一條月白挑線湘裙,四指寬的玉色腰帶將腰身束得如纖細的柳枝,整個人像一枝含苞待放的綠萼梅,乍然瀉出一抹春意。

紀霖隻覺得花廳中驟然一室明亮,迎麵似乎吹來了一陣暖風,讓人有些醺然。

謝青沅見他看著自己久久不語,隻當他是看不慣,有些別扭地向他行了一個福禮:“我也不太習慣這樣的裝束,明天還是請王爺給我送一套男裝來吧。”

世間絕色多有碌碌雙鬟,謝青沅雖不是頂尖的顏色,卻獨有一種紈心慧質、淡秀天成的韻味,偏偏她尋常都要扮作男裝……

“九…皇子殿下不必多禮。”紀霖收斂了心神,止了她不太規範的福禮,鳳眸微閃,“這樣稱呼總覺得別扭,以後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就叫你青沅吧。”

“其實王爺叫我‘謝九’也行……”

不等謝青沅說完,紀霖已經強硬地打斷了她的話,斜睨了她一眼:“難不成在你心裏就是一直叫著我‘紀六’的?”

謝青沅嘴角輕輕抽了抽:“寧王殿下身份尊貴,謝九不敢隨意與王爺攀兄道弟。”

“青沅也是皇室出身,要說尊貴,我們兩個不都是一樣的嗎?”紀霖對謝青沅的抗議置若罔聞,“先坐下用晚膳,有什麽先吃再說。”

自己不過是不得南楚皇帝聖心的一個閑散皇子,還被人當作是傻子,連宮人都對她沒有半點尊敬之意;寧王卻是手握寧州邊軍之權,征戰無敵、功名赫赫的王爺。

雖然都是皇室出身,他們兩個卻根本沒法兒比!而且被他喚作“青沅”,總覺得這醫患關係拉得有些太近、太親熱了。

紀霖要的就是關係親近的效果,見謝青沅坐在桌邊微微蹙著眉頭,掃過一眼她身上的女裝,動作生澀地伸手親自給她盛了一碗冬筍火腿湯:“冬筍就是這莊上產的,吃著還算可口,你嚐嚐看。”

一向冷麵的寧王居然會親自來勸菜?謝青沅雖然受驚,也隻好雙手接過,道了聲謝,見他自己也盛了,取了調羹慢慢先喝了起來。

她本就喜歡吃冬筍,何況這道湯味道鮮美,冬筍鮮脆,謝青沅肚子也餓了,很快就不再注意別的,專心先吃了起來。

見她吃得香甜,紀霖嘴角微翹,覺得這桌子菜做得極是入味,忍不住連吃了幾大碗飯,等謝青沅吃飽了,自己才停了筷子:“才吃飽也不能就睡,我帶你在這莊子上略走一走,散步消消食吧。”

今天的寧王似乎格外好脾氣啊?

不過飯後散步,確實是醫家講究的養生之道,加上自己也有些事要問,謝青沅點頭應了,跟在紀霖身邊沿著抄手遊廊走進了後麵的花園子裏。

因為有溫泉流過,雖然才二月,泉邊倒有幾種鮮花盛開,清冷的空氣中隱約傳出淡淡的暗香,讓人心神鬆適。

“王爺,我們什麽時候可以正式進上京城?”見寒星和何全等人都遠遠綴在後麵,謝青沅直接就問了出來。

“怎麽,青沅不喜歡住在這裏?”紀霖信步走著,似乎因為夜色,低沉磁性的嗓音多了一分難得的柔和。

“閑來散心住這裏倒是可以,不過我們不是有正事要做嗎?”謝青沅有些奇怪紀霖怎麽就扯到喜不喜歡住這裏的問題去了,“早些進了上京安頓好了,我也好早些著手幫你解毒。”

另外她也好早些在上京做自己的事……

“還有幾味藥材還沒收到,不過大概也快了。”紀霖聽到謝青沅是惦記著為自己解毒,心情頗好,細細給她解釋了幾句,“寒星和晨星兩個都有功夫在身,帶她們一起住進質子府,尋常也不用擔心會被人欺負。回頭我再尋幾個小內侍進去給你使喚……”

“質子府現在都住了些什麽人?”聽到紀霖考慮得仔細,謝青沅不由好奇地問了一聲,“尋常質子之間都是互相敵視的?”

她前世雖然來過上京,隻是那時一心撲在醫術上,並沒有關注過上京質子府的情況,隻知道就像十王府是給未成年皇子統一居住的,質子府是給各國來北燕為質的皇子公主們居住的地方。

“各國形勢複雜,互有攻守同盟,質子府裏自然也不例外。如今裏麵住了景國、姚國、東明等小國十來位皇子和公主,常有些口角滋事……”

紀霖看了眼謝青沅嬌小的身形,不自覺停下了腳步,認真對上她的眼睛,語氣傲然又鄭重:“不過你放心,我說過隻要你幫我解毒,在北燕這幾年我必會保你無恙!”

“王爺有承諾,自然會說到做到,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就說麽,這副傲氣臭屁的樣子,才是她眼中熟悉的寧王。

謝青沅目光微閃避開了他的視線,看向不遠處樹上掛著的紅燈籠,提步走了過去:“不過我現在兩眼一摸黑,所以想先了解了解,免得心裏沒底。”

靠人不如靠自己,寧王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給自己當大樹來依靠。不過寧王說得傲氣,謝青沅自然不會那麽沒趣去拂他的臉麵。

因為紀霖入住,所以這花園裏每隔一段路樹上就掛了一個燈籠,見謝青沅提步繼續走,紀霖正要跟上,無意中往路麵一瞥,微微怔了怔。

謝青沅嬌弱窈窕的身影被燈燭照在地上,拉得很長,因為角度的關係,正附在自己的影子旁邊,回頭看著兩人的影子,似乎兩人靠的極近,仿佛依偎在一起一樣,讓人心中不受控製地一跳。

想起在破廟中她因為腿麻不小心跌倒在自己身上,卻被韓成海誤以為是兩人有私情的情形,紀霖清雋的眉眼莫名地飛揚了幾分,心情很好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