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男男之間
男男之間
第五十九帖
雖然說跟彭智然還在嘔著氣,但聽見羅峰出事,我還是沒有繼續鬧別扭,給我媽打了個電話交代了聲就跟著彭智然走了。
羅峰和梁明傳不一樣,他不是大學生。他父母是插隊落戶的知青,一直到他上初中的時候才回到本市,家裏條件一般,他讀書也一般,初中畢業後就考了汽修技校。畢業後本來在一家汽修廠上班,但汽修廠效益不好活兒又累,他就想趁著年輕拚一拚,去年跟一個原來汽修廠的朋友合資買了一輛金龍大巴士,開外地到本市的黑車。
這種長途客運的生意,賺錢是能賺錢,遇到假期什麽運輸高峰,一個假期裏就能賺個一兩萬,可那完全是賺的血汗錢。白天警|察抓黑車嚴,而且如果車子不超載,除去油錢買路錢根本賺不到什麽,所以他們基本上全部都是在晚上開。夜車難開又不能睡覺,都是兩個人輪流的,一個累了就換另一個,休息那個也隻能在邊上眯一會兒,根本不帶停的。我記得那時候十一過完遇到他,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也虧得那個時候年輕能扛得住。
但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他們這次就被警|察抓住了。開黑車加超載,現在車子被扣在交|警大隊,讓交五千塊罰金才能把車拿回來。(具體還有沒有其他懲罰舉措我忘了,隻記得要罰錢。)
彭智然昨天一晚上被我摁掉兩次電話,今天也不知道抽什麽風,一早就去買了個三星的CDMA手機,結果羅峰找到我們那兒問他借錢的時候,這丫隻有兩千塊。
取完錢跟彭智然回到合租房,一進門就看見羅峰和他那搭檔兩人神情呆滯的傻坐著。等到我和彭智然把裝了五千塊的信封交給羅峰,羅峰終於再也憋不住,坐在床墊上抱著腿抽抽搭搭眼睛就紅了。他搭檔一見也忍不住,開始偷偷抹眼角。
我眼睛也有點漲,隻好坐到羅峰旁邊輕輕拍他的肩。五千塊啊,他們倆一晚上開十個八個鍾頭也隻能賺個兩三千,還要撇掉油錢和買路錢,這得白幹多少小時啊!雖說黑車超載不安全,從社會的角度來看這事兒罰他們也應該,可這也是他們的辛苦錢啊。說穿了這不是沒有高學曆沒有包分配進好單位就隻能靠勞力麽,他們也隻是拚搏奮鬥的年輕人,誰都不容易!
好不容易傷心得差不多了,羅峰抽抽鼻子悶聲說:“陳嘉彭智然,這錢我們可能要借段時間,等賺回來了就還你們。這次謝謝你們了。”
我按按眼角,拍他一下:“說什麽呢!是兄弟就別說這種話!”跟羅峰認識這麽久,我已經壓根就把他當自己的朋友看了。
彭智然倒了兩杯水遞給他們倆,也說:“錢的事情別在意,我跟陳嘉這點還是能支持得起。倒是以後,黑車要是越抓越緊,你們倆也要想想其他門路。”
羅峰點著頭說嗯,沉默了一小會兒,大概覺得自己把這氣氛弄得挺沉重,就拍了幾下臉,笑笑:“嘿,男子漢大丈夫,這點打擊算啥。讓兄弟們見笑了。”說完又轉過來跟我開玩笑,但語氣很真誠:“陳嘉,好兄弟!彭智然遇到你真是這小子運氣。又講義氣又會照顧人。可惜你不是女的,要不給他做老婆得了,咱兄弟也能有個好嫂子。”
我雖然心裏一抽,但知道他這是活躍氣氛,重點是表達對我的感激,就笑著捶了他一拳:“能開玩笑了哈,丫前麵跟個兔子似的是誰呢!”羅峰嘿嘿笑著抓了抓頭發。
但說完我還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彭智然,哪知卻正好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瞬間心髒一跳。丫的彭智然,你用這種認真思考的眼神看老子有毛用?你他媽是直男,老子不捂了!
看看外麵天色不早,我正想問羅峰和他搭檔是不是晚上一起出去隨便吃點,羅峰不知道在腳邊床墊和地板的縫隙裏發現了什麽,撿出來賊兮兮的笑著轉過頭來看看我又斜了一眼彭智然,說:“喲~老實交代,你們倆臭小子哪個幹壞事了,怎麽你們床墊下會有這個!”
我一看,是個細細的鑲了紫水晶的女士發夾!
第六十帖
我頃刻腦袋轟得一下,彭智然昨天晚上把陳佳寧帶這兒來了!!!
不但帶這兒來了,他們倆這是幹了什麽陳佳寧的發夾才會掉到床墊底下啊!
什麽我昨晚沒回來擔心我、什麽一整天上班都不踏實,彭智然你樂得我昨晚沒回來壞你的好事呢吧!
還沒等我跳起來,彭智然已經反應迅速地一把撲過去把發夾搶過去塞進褲兜裏,然後臉色尷尬地看著我。
怒火攻心傷心欲絕痛不欲生抓心撓肺之類的詞已經不能夠形容此刻我的心情,我心口燒得連胃都疼了,耳根都是燙的,呼吸急促地瞪了他好一會兒,半天隻擠得出幾個字:“彭智然,你好樣的!”
說完一把拉起邊上還傻嗬嗬分不清狀況的羅峰就往外走。羅峰莫名其妙,還目瞪口呆的邊被我拉著往外踉蹌邊扭著脖子去問彭智然:“誒,怎麽了?”
我手上用勁,直接把他拽了出去:“走,陪我去喝酒!”
根本不管彭智然他們是不是會追上來,我一路隻拽著羅峰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最後隨便進了一個小飯店,進去就喊服務員:“拿一箱啤酒!”
羅峰嚇一跳,要去攔:“陳嘉,你搞什麽!你怎麽要喝酒,按道理今天吵著要喝酒的應該是我啊!”
我理都不理他,隨便點了幾個小菜,等服務員把啤酒拿上來倒進杯子就悶了三大杯。
羅峰被我這個喝酒的氣勢給嚇到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麽,隻好小媳婦似的坐在邊上,偶爾摁住我倒酒的手:“陳嘉,夠了夠了。你吃口菜。”
我酒量很差,基本上三四瓶啤酒就是極限,而且有輕微的酒精過敏,隻要一喝酒哪怕是一口也會臉紅,如果多喝兩瓶,會全身都紅得跟蝦米一樣,所以通常我都很節製,隻是湊個氣氛。可老子今天不在乎,我就算過敏過死了,今天也要一醉方休!
終於等我灌到第三瓶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眼睛都燒紅了,臉上更是燙得嚇人,小飯店的服務員兩次經過都用一種驚悚的表情看著我。
平時挺注意形象的我這會兒早就什麽都顧不上了,他媽的還有什麽比一顆心被揪著憋屈著連口氣都喘不上來更難受?
我恨彭智然,但其實我更恨我自己。
都說喝悶酒容易醉,第三瓶都沒灌完我神智就已經有些不清了,可這種酒精上頭思維遲鈍頭腦麻木的感覺能讓我暫時忽略下心口的疼痛,所以我繼續給自己灌酒。
灌到最後羅峰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摁住我的手:“你到底是什麽事,你倒是說啊!真是急死人!”我想去拉開他的手,竟然拉了幾次都沒碰到他的手。媽的,老子現在看人都跟螃蟹似的。
頭頂上氣喘籲籲的傳來一個聲音:“我知道。”然後彭智然拉開凳子平複著氣息坐在我對麵,衝著羅峰說:“你先回去罷。你搭檔也走了。他這兒我來弄。”
我就看見羅峰脖子上那倆腦袋同時點了點,拍了拍彭智然的肩膀:“都是好兄弟,有什麽誤會說開就沒事兒了。”
“哼,”我低低哼一聲:“誤會,誤會他媽個誤會!”
羅峰聞言停住腳,看彭智然:“怎麽回事?”
彭智然語氣聽著很無奈,一邊推羅峰走一邊解釋:“當初我們合租房子的時候,說好的不許往家裏帶女人,昨天我帶了以前一個女同學回來。你撿到的那根發夾是她的。”
羅峰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那是你不好,連個酒店錢也要省……”
“哎,不是你想的那樣……”
後麵我沒聽清,已經迷迷糊糊快不行了,就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由著腦袋裏天旋地轉。
等我再次意識過來的時候,彭智然正從出租車裏把我往外架。
好不容易跟著他跌跌撞撞上了樓,他開了門讓我靠在門背上:“站住嘍。”然後蹲下去替我解鞋帶,一邊低著頭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帶女生回來,可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昨天來的是陳佳寧,我跟她沒怎麽樣,就是她聽說我現在跟你在外麵合租房子住,說要來看看,進屋的時候被走廊裏隔壁掛著的東西勾到了頭發,她就在屋裏重新梳了下馬尾,結果發夾就找不到了。我知道咱倆說好……”
我打斷他眯著眼睛靠在門上罵了一句:“你知道個屁!”媽的彭智然我沒興趣聽你編故事,我管你有沒有跟她在我們的床墊上滾床單呢,反正你他媽跟她談戀愛還把她帶過來是事實!
他楞了下,抬頭看我,臉上也露出幾分怒氣。我不顧他還沒給我穿好拖鞋,就跌跌撞撞往裏麵走。身後彭智然似乎站了起來跟上來:“陳嘉,你不能這麽不講道理!好吧你告訴我你到底發什麽瘋?怎麽就許你跟女人去開房,我帶個女生回來坐一會兒你就這麽不能接受大吵大鬧的!”
聽到他這話我突然笑了。彭智然,老子受夠了。媽的這輩子最不應該的就是愛上你,好吧,我認輸,我徹底認輸。陳嘉輸給陳佳寧,我認輸還不行嘛!
突然我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衝動。
站在床墊前我看著他抽了抽嘴角:“錯!彭智然,老子昨天沒跟女人去開房!”看著他有些訝異的表情,我笑得比哭都難受:“老子昨天是跟男人去開房!”
說完我就麵朝床墊撲了下去!
彭智然:你個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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