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男之間
男男之間
第一帖
昨天半夜裏不知道他夢見什麽,說了句夢話“不要”,聲音很悲傷,我知道他又做夢了,於是在黑暗中摸到他的手臂,一點點的安撫,挪過去依偎著他。一分多鍾後,他醒過來,開了燈,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去上了趟洗手間。我翻一個身,背對著他,感覺到他回到床上,然後俯身親了我一下,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晨曦中他目不轉睛的望著我,見我張開眼睛,笑著問我:“昨天晚上又聽到什麽了?”
我搖搖頭,然後鑽進他的懷裏,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聞他的味道問:“你昨天夢見什麽了?”
我睡得一向很淺,而他的腎不是很好,夜裏會比較多夢,所以他的夢話我都聽得到。記得前幾年有一次,我半夜還被他的夢話給逗樂過。那時候《潛伏》熱播,我們倆硬是等到電視放完出碟後,去買了套碟片,天天在家三四集的那樣看。結果有天晚上他突然坐起來對著空氣一劃拉,說:“都別吵了,我跟你說,你們立刻就走,我斷後!”我知道他又說夢話了,於是也坐起來想配合他一下,將他重新哄睡回去。我總是認為一個人沉浸在夢中特別是還在說夢話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會對身體不太好,第二天醒來會感到特別的疲勞。也不知道這個觀念對不對。所以我就想著配合他,就說:“是,知道了。你快睡吧。”然後忍著笑去拉他。他聽了這句後似乎有點從夢中抽離,閉著眼睛楞了一會兒,然後乖乖躺下去又睡著了,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醒過來我把這個故事講給他聽,問他夢見什麽了。結果他說他夢見自己成了地下黨,雙麵間諜。這件事後來我足足取笑了他一個多禮拜。
雖然再後來他的很多夢話都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有時候隻是一聲叫喊之類,但我依舊很樂此不疲的每次都會在第二天問他前一晚夢見什麽了,那種感覺,就仿佛我是跟他無時不刻不在一起的,連夢中都是。當然,大多數時候他都不記得前一晚的夢境,隻除了一次咬牙切齒的說我昨晚上好不容易看中一件風衣,你為什麽不給我買,然後自顧自的傻傻的跟我生了一天的氣。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用筷子敲著他的碗問:“氣生完沒?”然後好笑的看他,他才靦腆又害羞的紅著耳根說:“人家早上起來真的很氣嘛,那件風衣就是人家一直想要的那種啊,你還偏偏拉我走不給我買。”說那話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平時的幹練相,就像是我養的一隻小狗,真的超可愛。
我看著他,滿心滿眼的喜歡,喜歡這個人,喜歡他,喜歡每天都看到他,喜歡像現在這樣在每天的清晨鑽進他的懷裏,問他:“昨晚你夢見什麽?”
但如果放到十多年前,我想我做夢也不敢想我們會有這一天。
九十年代初,我也不敢承認我是同性戀。
第二帖
我認識他是在一九九三年。
那年我們考進同一所職校,住校的,專業是會計。我們那個班級是全校唯一一個男女比例失調的班級,因為那時候是這個職校第一次開這個專業,收會計學的學生。全班一共才三十二個學生,隻有十個光頭,連一個足球隊都湊不滿。
由於男生本來就少,又是住校,半個月軍訓過後,我們十個光頭就已經都混得挺熟。但其實說實話,我一開始一直沒把他和另一個男生分清楚。因為他們兩個都是瘦瘦高高的,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那時候還不像現在,大家都喜歡戴板材的眼鏡,是個近視眼都是一副模樣特土的金絲邊。後來我跟他說起說我一開始分不清你跟那個誰誰誰的時候,他還嘲笑我,說我不識貨,當初他的那副可是野尻呢。我不是近視眼,所以也不懂什麽野尻啊之類的,隻哦哦的敷衍了兩聲。
因為我們班女生多,軍訓的時候那些高年級的學長就都喜歡趴在教學樓的窗戶前看我們新生軍訓,然後對著我們班指指點點,說哪個哪個女生好看。等到軍訓結束的時候,學長們都已經把班花前五名都按著順序給排好了。緊接著就是每天晚上晚自習前,都有一群學長守在我們班級所在的那一層樓的樓梯口和後門口,對著喜歡的女生吹口哨或者叫她們的名字,直到值班老師來趕人。
這種事情習以為常,我們大家也都見慣了,所以在那天有人叫著我的名字在後門踢門的時候,整個班級鴉雀無聲。
我知道我長得太過秀氣。我小時候的偶像是林誌穎。初中的時候,一盤林誌穎的卡帶賣九塊八,他每次出新帶子我都問我媽要錢買。九零九一年,林誌穎最紅的時候,我有些同學一個月的零用錢甚至就隻有五塊錢。可見我當時多舍得花血本。
那時候我不但買他的卡帶,還買他的貼紙,實在沒錢了就跟幾個要好的男同學一起混在買貼紙的女生裏麵,趁老板不注意偷幾張。我甚至連頭發也一度搞成他那樣,結果有女生看著我嫉妒的開玩笑:“陳嘉,你長得這麽秀氣,如果是女人那我們可就沒活路了。”
我笑笑,立刻去把頭發給剪了。其實她們不知道,我多不想聽見別人拿我比作女人,因為從小學六年級起,我就發現我竟然喜歡男人。
第三帖
起因是六年級的時候有個女生給我寫情書。
我從小受到很多女生的關注,情書收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但是那回給我寫情書的女生是坐在我後麵那個男生喜歡的一個女生。他親眼看著那女生趁課間休息的時候把信塞進我的抽屜,又親眼看著我上課拿書的時候發現這信,再親眼看著我讀完後把信撕掉。按照我平常的作風,我是不會當場撕女孩子給我的情書的。我通常都會帶回去,然後再銷毀。但那天那個女生的信有些過分,她為了引起我的注意,無端中傷了很多其他對我示好的女生,整封信幾乎就是在詆毀他人抬高自己,我極其看不起這種行為,所以我高調地當場撕了。然而坐在我後麵的男生不明就裏,他看見後當場就怒了,覺得我沒尊重那個他喜歡的女生,踐踏了人家一顆純潔的心,就動手打了我。我一句話沒有解釋,直接揮拳過去,我們兩個就在課上直接打了起來。
那天我們倆被老師罰站了整整一天。結果當天拖著腿回家的時候,卻發現我們家多了一個女人,我媽看見我就哭著摟住我,然後問:“小嘉,爸爸要跟媽媽離婚娶這個女人了,你是願意跟媽還是跟你爸跟後媽?”
一天之內,我見識了兩次女人的不擇手段,從此對女人避之不及。但真正明白我是喜歡男人的,是到了六年級下半學期,遇到調來帶我們最後半個學期的代課數學老師。
時間太久遠,我都已經忘記他叫什麽了。似乎姓王。
我記得我們以前的數學老師是個老頭,姓沈,名字裏帶個丕字。因為這個字的讀音跟屁同音,所以全班都喜歡叫他屁老頭,但其實他是個非常有師德的老師。
我們六年級下半年的時候,屁老頭得了癌症,是在課堂上疼到倒下被送進醫院才查出來的,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後來他的課就由一個剛從師範畢業的王老師代班,因為中途接手,沒有其他老師肯來。這個剛從師範畢業的毛頭小子就這樣被推進了我們班。
我不知道現在的小G是不是都很早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反正我那個時候除了有對女生有種莫名的厭惡感外,並沒有意識到那點。說實在的那時候的同性戀也都很低調,我那時候連這詞都沒聽說過。我隻是覺得這個新來的老師年輕陽光又成熟(比那時的我成熟),然後就喜歡上了他。
那是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就覺得連數學課都變得可愛了起來。我甚至為了能吸引他注意,一道幾何題要用兩種方式解,聽見他誇我就覺得特別高興,對數學的熱情空前高漲,次次都恨不能考一百分。有一回考了九十四,他發卷子的時候看著我說:“陳嘉這次沒考好,是不是電視看多了啊!”我都差點被他說哭了。
但即使這樣我也沒有覺得自己不正常,直到我頻繁的尋各種借口去找他聊天,幾乎連他的業餘興趣愛好都打聽了之後,他無意中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他說:“小嘉,其他學生都喜歡跟年輕漂亮的女老師套近乎,你倒跟他們不一樣,總喜歡往我這裏鑽。”
我瞬間意識到,原來我是有點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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