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尚宮刁難
第四十章 尚宮刁難
每次看到教禮儀的徐尚宮,俞宛秋都會想到一個人物:容嬤嬤。
倒不是說徐尚宮長得像容嬤嬤,事實上她很秀氣的,完全沒有容嬤嬤那一臉橫肉。以她年將六旬的高齡,依然能給人秀氣的感覺,可見年輕的時候也是位美人。有幾分姿色,有幾分才氣,在宮裏混了半輩子,卻沒混成宮妃,一直幹著服務員的工作。終身未婚,無兒無女,老了從尚宮位上退下來,在京城某個小巷買了所小宅子安身。
如果何小慧不穿越,大概就是這樣的生活經曆了,雖然她們的工作性質不同。
俞宛秋有時候會忍不住想,徐尚宮是不是愛上了先帝,就像前世的她愛上了自己的老板一樣?即使得不到他的寵愛,也不願在芳華正盛時出宮嫁人,而是默默地守在他身邊,直到他去世,才離開有他的地方,在人世間度過最後的歲月。
徐尚宮的禮儀課可不隻教形體動作那麽簡單,她也有文字部分的講授,甚至有自編教材。這說明她不是臨時上陣,而是把教閨秀禮儀當成了退休後的另一份職業。
後來打聽到的情況也證實了這一想法,還是沈涵淨告訴她的,說徐尚宮同時在她的舅舅和姨父家教導禮儀。
俞宛秋記得自己當時還說了一句很小家子氣的話:“既然都是請的同一個嬤嬤,大家又是親眷,為什麽不索性合在一起呢。”她的意思,這樣不是可以省下另外兩筆授課費了。
沈涵淨瞥了她一眼,努力地不把鄙夷擺在臉上,淡淡地說:“真正講究的人家,一個姑娘就請一個教引嬤嬤,像我們這樣一大堆人才請一個,已經夠寒磣了!沒辦法,誰教家裏人多呢。”
這口氣,竟有點感歎時艱的意思了,但怎麽聽著那麽不舒服,是因為她嫌上課的人多了嗎?她最好搞清楚,俞宛秋可沒沾沈家的光,嫡母沈鵑送她來時給了沈家多少錢,沈家的人可以裝呆不認,但別指望她真呆,會因為沈涵淨的話而不安。
“都進來吧。”那邊徐尚宮拍起了巴掌。
到底是京城有名的教引嬤嬤,徐尚宮上課時很注意勞逸結合、鬆池有度,她一般上一堂課講理論,下一堂課就實踐,當然,在講的過程中也會同時進行動作示範。
今天給她們講的是五禮之一“賓禮”中的“九拜”。其實九拜中的八拜,如稽首、頓首、褒拜、奇拜之類,都是男人之禮,唯有“肅拜”才是屬於女子的禮儀。
《禮記·少儀》中說:“婦人吉事,雖有君賜,肅拜”,說婦女參加吉慶活動,即使接受國君賞賜,也隻需要行肅拜禮就行了。
所以其他八拜徐尚宮隻略略帶過,著重給她們講“肅拜”。至於肅拜的姿勢,自編教材中有很詳細地描述,“跪而微俯其首,下其手。則首雖俯,不至於手。手雖下,不至於地。”
俞宛秋不承認自己古文基礎差,可這段話她楞是沒看明白,正頭暈暈目茫茫不知所雲,徐尚書卻叫到了她的名字:“俞宛秋,你上來,把肅拜給她們做一遍。”
“可是……”,她根本沒弄懂啊,而且老師都沒示範標準動作,怎麽先叫她示範上了?
但既然被點到,死也要上去的,於是硬著頭皮,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遍:跪下,俯首,手合在一起放在腦袋和地麵之間。這該是“下其手”而又“不至於地”了吧。
“不對,身體沒跪正,肩膀是斜的,腦袋是歪的,還有你的手,你是怎麽放的?”徐尚宮伸出戒尺不客氣打在俞宛秋手上,冷笑一聲道:“知道的說我在教禮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教你們捉魚呢。”
教室裏轟然笑開了,其中沈涵淨的笑聲最大。最近二人的關係雖有破冰跡象,但能看到俞宛秋當堂出醜,沈涵淨還是很樂意的。
知墨和茗香臉都氣紅了,茗香甚至狠狠剜了沈涵淨一眼,俞宛秋忙用眼神製止。這丫頭最近嫌家裏無聊,纏著要跟知墨一起當她的“書童”,她也覺得讓身邊的丫頭多學點東西是好事,於是把她也帶上了。沈涵淨嚷嚷“人多了”,估計也有這層意思在裏麵吧,嫌她帶兩個侍墨丫頭,比正宗的侯府小姐還排場。
就為了“肅禮”動作,俞宛秋讓徐尚宮足足折騰了半堂課,到最後開恩讓她歸位時,她腿都軟了,膝蓋處更是火辣辣的。
終於熬到散學,知墨和茗香一左一右扶住她問:“姑娘,腿痛不痛,能不能走啊。”
俞宛秋朝她們一笑:“沒你們說的那麽嬌貴啦,當時有點累而已,現在早沒事了。”
看著徐尚宮的身影消失,同窗們也紛紛走出了門,茗香忿忿地說:“我看徐尚書分明是有意的,她就是看我們家姑娘不順眼,故意整人。”
俞宛秋笑著提醒:“是尚宮,不是尚書。”
茗香鼓著眼睛望著姑娘的臉上的笑容:“姑娘,你都不生氣,她這樣整你?”
俞宛秋搖了搖頭:“她對我的態度是很嚴厲,比其他任何學生都嚴厲。我起初也是像你這樣想的,以為她看我不順眼,後來卻慢慢悟出了另一層涵義。”
知墨問:“什麽涵義?”
“不是有句話,叫‘玉不琢,不成器’嗎?有些師傅對最看重的弟子才最嚴厲,不然,你求她管,她還懶得理你呢。”
“可是”,茗香有些不解:“徐尚宮就一從宮裏出來的女官,難道她想培養姑娘做她的接替人,也把姑娘送進宮當女官不成?”
知墨上下打量著自家姑娘,樂嗬嗬地說:“咱們姑娘要進去也是當娘娘啊,當什麽女官,那不是暴殄天物嗎?除非皇帝老子眼睛瞎了。”
俞宛秋橫了她一眼,沉聲低斥:“怎麽你如今也口無遮攔起來?要是外麵走廊裏有人,把這話傳出去,一來犯了大不敬的罪;再來,萬一以訛傳訛,變成了我想進宮當娘娘,豈不又是一樁笑料?”
知墨羞愧地低下頭:“姑娘,我錯了,一時忘形,就說溜了嘴。”
茗香一向是行動派,已經衝到外麵去了,沒一會兒回來說:“外麵沒人,姑娘別擔心。”
俞宛秋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知墨無意中說的那句玩笑話。她可沒忘記古代有選秀製度,徐尚宮可千萬別打的是這個主意啊。把她培養好了送進宮選秀去,這種高級老鴇的勾當,據說很來財的,若是送上去的人討得了上頭主子的歡心,重賞下來,她的養老金就有著落了,不用再辛苦奔波,一把年紀了還到處給人教禮儀。
不是俞宛秋愛多想,而是五年一次的選秀好像快到了,府裏的下人們也有提到過。據說民間又要掀起一波嫁娶熱潮了,利欲熏心者畢竟隻是少數,但凡有點良心的,都不會想把女兒送進宮裏,那世上最陰暗殘酷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