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二天上午，水近香陪著水二嬸在院子裏澆菜，隔壁的朱大嬸過來閑磕牙，突然聽到有人在門外高聲詢問“有人在嗎？”

水近香忙放下手裏的活跑到門前，看到一輛青布馬車停在門外，上麵走下來一個三十左右的婦人，看到水近香便問道：“小娘子，你知道有個叫做水近香的小娘子住在這裏嗎？”

水近香疑惑地看她一眼，心想自己從來不認識出門坐馬車的人家啊，水二嬸也跟著走了過來，聽見這話忙笑道：“我是水近香的母親，這就是我們家近香，請問你找她有什麽事？”

婦人看了水二嬸一眼，又仔細打量水近香一番，方才笑道：“我是西城縣霍大人家的管家娘子，昨日我家夫人往漾水河踏青的時候見到你家小娘子，看她心靈手巧，很是喜歡，特遣我前來問問，可願意去府裏當差？”

“霍大人？”水二嬸問道，“哪個霍大人？”

婦人笑道：“漢中郡哪裏還有第二個霍大人，當然是都尉府的霍大人。”

水二嬸吃了一驚，笑道：“我們清貧人家，見識淺薄，你不要笑話。這件事情，我還要先跟孩子她爹商量一下，畢竟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得主。”

婦人轉身往馬車裏拿出一個包袱遞到水二嬸手上，道：“那你們好生考慮，若是考慮妥了，就讓小娘子帶著裏麵的東西來都尉府，就說找陳大娘。”說著轉身就要上馬車。

水二嬸忙道：“這……如果我們不去，這東西要上哪裏還給你？”

婦人回頭笑道：“這也不用還，哪天想清楚了要來就來，不來的話也沒什麽要緊。我們夫人說了，看著這小娘子就喜歡，說起來也是緣分，權當是見麵禮了。”也不待水二嬸多說，說完就上車揚長而去了。

水近香看著馬車走遠，又看看阿母好像不大開心，小心地輕聲喚道：“阿母？”

水二嬸拿著包袱，也不打開，低頭問道：“香兒，你是怎麽認識這個什麽霍夫人的？”

水近香就把昨日的事情絲毫不落地講給了水二嬸。水二嬸聽了，沉默半晌才道：“這樣的富貴人家，你去了恐怕會受欺負。你自己想不想去？”

水近香搖頭道：“不想，我想在家裏陪著阿爹阿母。”

水二嬸聞言摸著她的頭笑道：“那就好，我幫你把東西收起來，等有一天你長大了，想出去見見世麵了，阿母就讓你去。”

“二嫂子，你這話就不對了。”朱大嬸端著針線筐慢騰騰走過來道，“這樣的機會哪裏是誰都有的？你們家近香心靈手巧，梳出來的發髻妥帖又漂亮，招人喜歡，這才得了富貴人家夫人的注意。可是說句不好聽的，在我們這種地方，誰會注意你的頭發梳得好看不好看啊，這不就埋沒了她這天生的本事嗎？”

朱大嬸半伸著食指不時地指指點點，說得頭頭是道的。這話水二嬸也聽進心裏去了，她一向覺得近香心靈手巧，跟其他的女孩兒是不一樣的，潛意識裏不希望近香跟別的女孩兒一樣懵懵懂懂長大了就嫁人，後半生的生活就是圍著灶台和丈夫孩子打轉。

水二嬸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近香，卻見近香用極度孺慕依賴的眼神看著她，心裏立刻一片柔軟，笑道：“機會是很難得，可是近香還小，等她大一點再說吧。”

朱大嬸一撇嘴道：“哪裏會有那麽多的機會等著，錯過一回可就少了一回，以後後悔也都來不及了。”

水二嬸笑道：“錯過了就說明這機會本來就不該是我們家近香的。大嬸子，你們家金鈞最近有消息沒有？”

說起她的大兒子金鈞，朱大嬸立刻丟了水近香這一茬，眉開眼笑地說道：“前兩天還托人捎了信來，說是管家喜歡他一身的本事，現在把他帶在身邊做事，啊喲，不是我自吹，我們家金鈞也算是有出息了，管家還說要把他的侄女兒許配給我們金鈞呢，那女孩兒長得可水靈了，對我們金鈞也是很好的，等以後他們成了親，輕輕鬆鬆就能給我們銀鈞也謀個好差事，我也就不愁什麽了。”

水二嬸忙附和道：“大嬸子真是好福氣，金鈞這麽爭氣，你就等著享清福吧！近香，去端碗水出來，再把昨天新摘的胡瓜拿兩個出來給大嬸子嚐嚐鮮。”

近香答應著往屋裏去了，水二嬸繼續說道：“這瓜甜著呢，你要是吃著好就帶幾個回去！”

朱大嬸吃著喜歡，開開心心地挑了幾個回家去了，臨走時一個勁兒地誇近香懂事伶俐。

朱大嬸走後，水二嬸把近香叫到身邊靠著她坐著，認真地問道：“近香，你告訴阿母，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水近香從來沒見過阿母這麽鄭重其事地問自己話，當下就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她小小的心裏，跟阿爹阿母一直在一起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從來沒想過要離開家去別的地方，也沒想過有一天一家人會分開，於是也認真地回答說：“我想留在家裏跟你們在一起，不想去什麽霍府。”

水二嬸撫摸著近香的長發，望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半晌才慈愛地笑道：“你說不去就不去。走吧，都正午了，再過一會兒你阿爹也該回來吃飯了，我們做飯去吧！”

母女二人剛做好飯，水二叔就回來了，手裏還提著半截豬蹄兒，走到灶房門口開心地憨笑道：“今天領了工錢，李老爺剛添了丁，一高興竟然每人多給了二十錢，我想著我們家也好久沒見肉腥了，剛回來的時候看到王大屠的擔子裏還剩兩根豬蹄兒，就讓他砍了半截，今天我們也加點菜！”

“你又亂花錢，好不容易多掙了這麽一丁點也不知道省著點。”水二嬸口裏埋怨，心裏卻是高興的，畢竟家裏情況不算太好，半個月才能吃一回肉，於是招呼近香道：“快接過來洗了！”有對水二叔道：“近香他爹，你快去屋裏坐著，飯菜都好了，你先吃吧。我先把這豬蹄兒燒了。”

“你們也趕緊來吃吧，豬蹄兒先放那裏，現在也不熱，一時半會兒壞不了，晚上再弄吧。”水二叔說著就往飯桌邊去了，近香忙拿了碗幫忙盛飯。

等吃完中飯，水二叔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又出門去了，說是鄰村黃三家裏得了一塊木頭，請他幫忙做張桌子。水二嬸和近香自往田地裏種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