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三月初三,漾水河畔。紅花遍地,垂柳招搖。

太陽才剛剛升起,未幹的夜露五彩晶瑩,漾水河邊還很安靜,隻有個把小孩兒在河邊奔跑嬉鬧,偶爾能聽得鳥雀的叫聲。

兩個女孩兒手拉著手走在河邊,唱著從阿母口中學來的歌謠,偶爾停下來看看河邊的野花,戲弄一番水中自己的倒影。

“近香你看,我們的影子就算被攪亂了,過一會兒也會好好地又在一起了,這證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所以我們每年都要一起來踏青。”陽成和指著水中兩個人還輕輕蕩漾的倒影,說得非常認真。

水近香正要回答,突然一個石塊在她們麵前砸入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濺得兩個女孩兒滿頭滿臉都是,丁伶伶地打了個寒噤。

兩個女孩兒抹一把臉,站起身回過頭來,就看到兩個男孩兒雙手交叉相牽做個轎子,一個女孩兒得意洋洋地坐在上麵,拍著手朝他們得意地笑。

“水近清你太過分了!”陽成和一看見那女孩兒趾高氣昂的樣子,瞬間眉也橫了,眼也豎了,又心疼地看一眼身上的新衣服,挽起衣袖就朝他們衝過去。

水近香也是一肚子氣,本來今天高高興興地出門,誰知道就遇到了他們三個來搗亂,尤其看到陽成和頭上的桃花都被水打亂了。但是她一直牢牢記得,阿母經常跟她說都是一家人,不要跟兄弟姐妹們計較,於是急忙拉住陽成和的手,一邊不高興地皺眉道:“大哥,大姐,明泊,你們不要鬧了!”

水近清讓水明鏡和水明泊把她放下來,兩步衝到水近香她們麵前,雙手叉腰,頭仰得高高的,“我就是欺負你們了,怎麽了?你回去找你阿爹阿母告狀啊,看到時候是誰挨罵!”

陽成和聽了這話,立刻一蹦三尺高,指著她的鼻子跳腳道:“水近清你要不要臉,二嬸嬸罵近香那是教養,教養你懂不懂?你以為都跟你們家一樣,不分是非,胡攪蠻纏!”

“你說誰胡攪蠻纏!”水明鏡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朝陽成和吼道。

陽成和哪裏會怕他,仰起頭大聲吼道:“就說你們,你們不要臉,胡攪蠻纏!怎麽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眼看兩個人都怒氣衝衝地,就要打起來,水近香忙把陽成和拉到身後,咬著嘴朝水明鏡道:“大哥,不要吵了,到時候回家都得挨罵。你們要去哪就快去吧,等會兒人多了就擠來擠去的,不好走了。”

水明泊聞言,也趕緊過來拉著水明鏡的袖子,“哥,我們走吧。姐,你不是想去看那些夫人娘子們騎馬坐轎嗎?等會兒人多了就看不著了,我們快走吧!”

水明鏡哼了一聲,朝水近香她們晃了晃拳頭,水近清也跟著朝她們擠眉弄眼一番,三個人才一起走開了。

他們剛一走,陽成和就炸開了,把袖子從水近香手裏扯出來,萬分不高興地埋怨道:“近香,是他們欺負我們唉,不還回來就這樣讓他們走了?真是氣死我了!我受不了了!下次他們要是敢從我家門口經過,我就一盆水潑過去,把他們都變成落湯雞!對,還要是洗腳水!”

“好,到時候叫上我一起看熱鬧!”水近香看她生氣,忙附和道,生怕她越想越生氣就追上去了。

兩個女孩兒仔細拍掉身上的水,又把頭發理順了,這才稍稍舒坦了些。陽成和牽著衣襟愁道:“都濕了,怎麽辦?”

水近香看了看天,“我們不要在河邊了,去高一點的地方,今天太陽好,又有風,一會兒就幹了。”

兩個人找了一塊長草的田壟坐著,先是陽成和不住地吵著要把剛才受的欺負還回去,到了後來終於氣消了,就開始跟近香指著河邊往來的車馬說得興起,一邊撿著田裏的小泥塊兒往河裏扔著玩兒。

“近香近香,你看,我剛才那塊兒砸了三個水圈兒,厲害吧?”陽成和拍著手,跳起來指著河中央還微微漾起的水圈兒嚷道。

“還真是呢!”水近香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又回頭看她一眼,皺眉道:“啊呀,頭發有點散了,你快坐下,我幫你理一理。”

陽成和忙拍拍手上的泥土撩衣坐下,水近香站在她身後,把桃花拆下來,又取下簪子,卻發現簪子少了一根。

“那可怎麽辦?我總不能這樣披頭散發地去踏青吧,別人會把我當作水鬼的!”

水近香也跟著陽成和發愁,手裏握著她的頭發,兩隻眼睛卻四下張望,打量有什麽可用的東西沒有。終於她放下手中的頭發,笑道:“有了,你在這裏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說著就跑遠了。

原來水近香四處打量,終於讓她發現了一株杏樹,雖然已經綠葉葳蕤,卻還有幾枝胭脂色的杏花掩映其間。就用這帶著花的樹枝權作簪子,也一樣好看,還更活潑了。

“你這人怎麽回事,這花開得好好的你幹什麽要折下來!”水近香剛攀著樹枝把花摘到手,一轉頭卻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瞪著眼睛煞有介事地指責她。聽那少年這麽一說,水近香也覺得自己好像幹了件錯事,紅著臉小聲解釋道:“我姐姐的發簪掉了,我就折一枝。”

那少年看她紅著臉低頭認錯的樣子,就像掛在枝頭的水蜜桃一樣,可愛得緊,一時竟也紅了臉,又聽她說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隻好咕噥著強道:“總之這樣就是不對,以後不準摘了!”

水近香連連點頭,撒腿就跑。這時少年旁邊停下一輛馬車,一雙塗著丹蔻的手掀開簾子,露出一張明麗的臉來。車裏坐的原來是位年輕的婦人,微蹙著眉對那少年道:“義兒,你又欺負人!”

少年拍馬行到婦人麵前,乖巧地笑道:“母親,我哪裏有欺負人,你看錯了。我們走吧,等會兒嬸嬸姨娘們都該等急了。”

婦人慈愛地摸了摸少年的頭,笑道:“你非要騎馬,自己小心些。”說著把簾子放下。少年跟車夫交代了一聲,馬車緩緩而動,少年也拍馬跟著。

沒走幾步,少年又一眼看到了旁邊田壟上的水近香二人。此時水近香已經幫陽成和把頭發挽好了,正拈著那枝杏花往發髻上插。

少年看著看著,竟然笑出聲來,讚歎道:“真是好看!”

車裏的婦人聞言又伸出頭來,笑著問道:“什麽真好看?”

少年往田壟上一指,“母親你看,站著的那個女孩兒就是剛才摘杏花被我說的那個,她說簪子丟了,就折了杏花當簪子,是不是很好看?”

婦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片刻,笑著點頭道:“是個心靈手巧的丫頭。義兒,你去問問她叫什麽名字?”

“母親!”少年臉刷地紅成一片,支吾著不肯去。

婦人掩嘴一笑,道:“喲,我們的小霸王居然害臊了!”

少年臉更紅了了,大聲掩飾道:“誰害臊了!”說著拍馬緊走幾步,到水近香他們前麵停下,趾高氣昂地喊道:“喂,梳頭的小娘子,我母親問你叫什麽名字,是誰家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