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淩至秋坐下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打量楚長東，楚長東也在一直盯著他瞧。
“你還是第一次來我的辦公室，不過，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你的握手會我去過了。”楚長東兩手交疊,手肘抵在桌麵上，坐在老板椅中,身體略微前傾，“老實說,我不是很讚成你那種澄清流言的方式。”
淩至秋一愣，“我……”
“就像你自己在簽約記者發布會上說的，謠言止於智者，清者自清。你簽約泰發之後，有的是機會證明自己的實力。泰發不是傻瓜,不會容忍我們旗下的歌手隨意遭受侮辱。你簽約進來，泰發就有義務為你解決之前的糾紛，為你打造全新的形象，雙方共贏。像這次握手會，隻是為了讓你安撫歌迷、重振凝聚力，順便把你原來那部分‘性感妖男’的定位去除，隻留下‘貴族氣質’。可是你在握手會那樣的公眾場合脫掉衣服算什麽？‘脫衣舞男’嗎？”楚長東毫不客氣。
“我、我……”淩至秋瞠目結舌。怎麽、怎麽會這樣，楚總似乎對他並不滿意啊。“我隻是想，借著那個機會……”
“你知道這個舉動給你個人的企劃團隊引來多少麻煩？”楚長東上下審視他，“更別說，你那弱雞式的身材也敢露，讓人看什麽？看你的排骨嗎？”
淩至秋瞬間無地自容，臉也漲紅了，低下了腦袋。所以，他沒有發現楚長東的眼裏一閃而過的笑意。
對著淩至秋劈頭蓋臉一陣批判，而對方並沒有辯白之後，楚長東其實對這個藝人有了一定的認識。在假唱傳聞之前，他曾聽說過淩至秋耍大牌、不好相處之類的說法。自簽下他以後，他還沒有正式與之麵對麵聊過，今天其實是借此機會了解淩至秋的脾性罷了。
總的說來，還不錯。
但凡有點小名氣的藝人，都不太愛聽別人說對自己不利的話，就算是不敢回嘴，表情和眸子裏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不樂意。淩至秋是真的被說得麵紅耳赤的，像隻蒸熟了的大蝦，夠單純。
“好了，這件事過去就算了，雖然與初衷不太相符，但是結果卻還不錯。”楚長東換了一副臉，和顏悅色道：“你也不要太過於自責，以後要做什麽先用腦子想想。……今天叫你來，是另外一件事，關於你的唱片計劃的，很重要。”
淩至秋打起精神，坐直身體，“是什麽？”
“你知道方雲飛吧？”
“方雲飛……哦，金牌製作人！”淩至秋瞪大眼睛，“難道，是要請他來做我的唱片製作人嗎？”
楚長東點頭，“對。你之前的歌，雖然唱的還不錯，但是唱片質量上，稍遜一籌。目前泰發娛樂的歌手並不多，你算是比較特別的一個，所以我們想請到金牌製作人來為你操刀打造唱片，力爭在今年的音樂風雲榜中，有一席之地。”
音樂風雲榜！這是華國最大的音樂盛典，淩至秋雖然這幾年一直很紅，卻很遺憾從來沒在音樂風雲榜中拿過獎！本來剛出道那一年是有機會得到“最佳新人”獎的，卻因為替唱的原因沒敢上！
若是能在加盟泰發之後拿到一個“最受歡迎男歌手”，甚至是“最佳男歌手”的話……！
在這一刻，淩至秋眼中燃起了熊熊鬥誌！
楚長東忍不住笑了，“看來你自己對這件事也很期待。”
淩至秋有點不好意思，但仍舊堅定地點頭，“是的！”
“有自信是好事，”楚長東嘴角微彎，“可你有一個致命弱點。”
“什麽？”淩至秋不自覺張大嘴。
“你的音樂目前仍然是小兒科級別，很難走上大台麵。”楚長東再一次毒舌，“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是高中沒畢業就輟學打工，雖然在音樂酒吧裏混跡過幾年，但沒聽說你做過駐唱歌手，後來是突然就在時代娛樂出道了。這一點，說老實話，我曾經很疑惑，也一度相信了假唱傳聞。但是簽你進泰發，經過了唱片部門的專業考核，而且歌友會也辦得很成功。所以，我為懷疑過你，向你道歉……”
淩至秋連忙擺手，“沒什麽。”泰發調查淩至秋也屬正常，隻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細說的。
“我和唱片部門商量過，還是覺得你的底氣不足，就算你有了海市音樂學院函授班的證書，就算現在天天在上音樂課，你仍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成為一個創作型歌手。這一點，你需要牢牢記住，因此，時刻保持謙遜，永遠不要給對手公司和媒體留下把柄。這個時代的偶像是很容易塑造的，卻也很容易因為某些原因而毀掉名聲。”
“是。”淩至秋認真點頭。
楚長東最後才說：“方雲飛並不屬於我們公司，他有自己的工作室。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人找過他，他卻要求你親自去跟他談。”
“啊？”淩至秋莫名緊張。
楚長東笑道：“你覺得我剛才說的話毒舌嗎？”
“不不不……”淩至秋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
“嗬，我隻是想說，跟方雲飛比起來，我簡直就是個大好人。”楚長東輕鬆地往後麵一靠，拿起一隻筆甩了甩，“我猜他讓你親自去跟他談，是想看看你值不值得他出馬。如果他看不上你，根本不會鳥你。”
“還有這事？”淩至秋脖子冒汗。
“是啊，今年的大獎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能不能討他歡心了。”楚長東的笑容有種說不清的意味。
淩至秋心裏七上八下，但他認準了一個死理：再困難也要去試試。
說完這些，楚長東揮揮手，讓他出了門。
他剛一走出辦公室，楚長東就打了個電話，“尉遲，我剛剛跟你的至秋談過話了哦……哎喲，怎麽不是你的至秋？你不要害羞，就算現在還不是，也不代表將來不是嘛……別別別，別掛電話，我是想告訴你，我跟他談過了，人還是不錯的，我覺得也沒什麽風塵習性，小欽跟他一起住沒有問題……我就說你這個‘弟控’真是有夠可以，既然那麽放心不下小欽，就讓他來跟我住啊，我肯定可以照顧好他……你說什麽？我帶壞他？我哪裏帶壞他了……”
唱片策劃莫健聽說楚長東要淩至秋自己去找方雲飛，立刻一副同情的表情，“……想當初我剛開始吃這碗飯的時候，就為了一個歌手去請方雲飛，結果，嗚嗚嗚，見完他之後，我至少有五天食不下咽，瘦了起碼十斤！”
淩至秋嘴角抽搐，“……那後來怎麽又長回來了？”
莫小賤抹抹不存在的淚，“因為我發現吃才是最能減壓的方式。秋秋，我為你掬一把同情淚。那什麽，這是方老師的工作室地址，你自己去，我就不陪你了，拜拜了您哪！”
說完溜得賊快。
留下淩至秋拿著地址站在走廊裏愣愣地看著他與身材不符合的伶俐背影。
……
“淩哥，到了，這裏樓上二十五層就是‘雲飛工作室’。”
今天杭韜去接來京的時欽，蔣寧也在幫淩至秋約談各種活動，所以王玉一個人跟著淩至秋拜訪方雲飛，邊上電梯還邊說：“淩哥加油，你唱歌那麽好聽，方老師一定會同意給你製作唱片的！”反正他就是無條件支持淩哥！對淩哥有無限的信心！
淩至秋架著個墨鏡跨進電梯，白皙的肌膚閃耀如雪，“就你話多，晚上回去記得幫杭韜做飯，每次都是他動手，你就知道吃。”
在京城這邊因為淩至秋的工作時間不固定，所以鍾點工一周去一次，隻負責打掃衛生，做飯的事情杭韜和王玉包了，淩至秋偶爾興致來了也會下廚動動手，隻是王玉總是渾水摸魚。
時欽過來，而且要跟他們一塊兒住，杭韜今天要幫他安頓，肯定比較忙。
王玉嘿嘿笑，“韜哥做得那麽好，還要我幹嗎嘛。”
“懶死你了。”淩至秋撇嘴。
“淩哥不要嫌棄我……”
兩人一路拌嘴上了樓，輕輕鬆鬆，完全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得到的待遇——放鴿子。
方雲飛的辦公室裏，甜美的小接待員笑著說：“淩先生，你好！真不好意思，方老師在半個小時之前接到一個電話，突然出去了，說是有重要的事。”
“啊……”淩至秋和王玉麵麵相覷，但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那能不能請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多久回來呢？”
“好的。”接待員馬上照做，放下電話後回答說：“方老師說會回來的，您要等他嗎？”
“好。”淩至秋拉著王玉到一旁坐下。
雲飛工作室很安靜，這個下午就隻有接待員和淩至秋、王玉三人在。
從三點到四點，從四點到五點，然後六點鍾，小接待員抱歉道：“對不起，我下班了，可能方老師今天不會回來了。”
“啊，這……好吧，我明白了。”淩至秋有點頭疼。
他的課程安排很緊，下午專門為了這件事特意請了假，誰知道明明約好的，方雲飛竟然會臨時出去。
第二天他就要去海市參加一個私人潛水俱樂部的開業儀式，怕是沒有時間來了，隻得另外再約。
王玉嘟嘟囔囔了好久，直到回了住處才罷休。
“欽少，你來了！”這小子現在知道時欽是一條粗大腿，所以抱得別提多開心了。
時欽匆匆點個頭對他笑笑，就望向了淩至秋，“淩哥，我來這邊，不會打擾到你吧？”
“怎麽會？”淩至秋心道，你才是房子的主人啊啊啊啊……“累了嗎？是否還習慣這邊的天氣？”他聽杭韜說過時欽身體不好。
“還行吧，比海市差一點，”時欽還沉浸在初來乍到的興奮裏，“淩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公司！東哥都給我安排好啦！”
“殼明天我一大早就要去海市參加活動。”
“啊？早知道我就晚一天過來了，跟你一起多好。”
王玉趁兩人說話，溜到了廚房裏，偷偷用手指頭夾了片涼拌黃瓜，還沒送到嘴裏，就被杭韜拍了一下，“又偷吃！”
“嘿嘿，”王玉嬉皮笑臉回頭，“好餓。”
“今天怎麽樣，見著方老師了嗎？”杭韜還差最後一道湯，穿著黑色居家服圍著圍裙，短發立在頭頂，從後麵看肩寬腰細，勁瘦有型，又十分賢惠。
王玉突然之間有種想撲上去抱住他的衝動，趕緊甩頭甩掉了這個想法，湊過去說：“沒有見到！他居然出去了，我們等了一下午，唉。”
杭韜用勺子舀了一勺湯，吹了吹，放在王玉嘴邊，“嚐嚐鹽味。”
王玉尖著嘴一吸，咂摸咂摸，豎了個大拇指。
杭韜笑笑，關火準備抬起鍋，“我覺得，可能方老師是故意的。”
“什麽？為什麽？”王玉跟前跟後，想幫忙也沒什麽能做的。
杭韜伸手到身後把圍腰解開，掛好，“也許是想考驗淩少。”
“怎麽這樣，還有這回事？”
兩人把菜肴端到餐桌上，招呼兩個主人吃飯。
“杭韜，你的手藝和蘭姐比也不差嘞！”時欽許是餓了，吃得有滋有味。
杭韜給淩至秋盛了一碗湯，“欽少你是抬舉我了。我聽說你去海島的時候，蘭姐也去照顧你的？”
“嗯，本來這次鉉哥也想讓她過來，但是我說沒必要，鉉哥還不是吃慣了蘭姐做的菜，而且這裏也不方便。我是來學習的，不是來享福的，淩哥你說對不？”時欽說什麽都要征求淩至秋的意見。
隻是淩至秋聽他提到尉遲鉉，心裏閃過說不清的情緒，勉強點頭，“我有蔣哥和王玉，杭韜就負責照顧欽少好了。”
“淩哥你叫我小欽啊！”
“淩少，你們今天沒見著方老師？”杭韜提起，“會不會，是方老師需要你三顧茅廬？”
淩至秋恍然大悟，“難道是這樣……？”
其實這一桌人裏，年紀最大、社會經驗最豐富的人是杭韜，他從前學過武術、跑過銷售，人情世故懂得不少。
而王玉、時欽和“淩至秋”是真正的同齡人，少不更事，哪曉得這些門道。
“淩少你可能要做好受氣的準備了。”杭韜同情地看著他。
時欽忽閃著大眼睛，“你們在說什麽啊？”
……
吃完飯，王玉和時欽又嘀咕到了一起，發帖的發帖，玩遊戲的玩遊戲，杭韜為淩至秋準備明天行程的物品，而淩至秋則坐到書房開始看書。
看了半天，心思卻無法靜下來。
時欽的到來，讓他原本沉寂的心又起伏了波瀾。尉遲鉉說過的話，回想起來總讓他難堪而沮喪。
這一次和從前仰望真正的淩至秋時的感受不一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絲絲繞繞、糾糾結結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不想了，看書！
淩至秋喝了一口冰果汁，強迫自己把看到的文字變為腦中儲存的信息，柔和的台燈下，俊美的青年眉目如畫。
他絕沒有想到，因為他，海市的時代娛樂已經炸翻了天。
“怎麽可能！絕對不是真的！”常威紅著眼看著視頻，放大了一幀幀觀察淩至秋唱歌時的嘴型，仔細檢查他身上的每個地方，卻怎麽也找不到隱形麥的存在。
賈詡搖著頭，“……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淩至秋回歸後的第一個歌友會沒選擇京城，反而在海市，這未免沒有“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的意思。
鬧事的那群人自然是時代娛樂雇傭的，就是要讓淩至秋現形。
他們太篤定了。當年淩至秋和周博一明一暗的主意就是常威出的，他又經常和淩至秋相處，怎麽會不知道淩至秋的真實水平呢。
可是現在又如何解釋？
魏俊楠大發雷霆，花了錢找了人，卻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倒是讓淩至秋完美扳回一局，現在各大網站的話題榜上，他都占據著第一位。關於他的討論經久不衰，無數黑轉路人，路人轉粉。
而關於這件事更嚴重的後果是，泰發娛樂開始打擊時代娛樂了。最近的活動和通告，都得到了泰發娛樂放的話，隻要有泰發的藝人，就不許時代的藝人出現。而電視劇和電影更是如此，有泰發沒時代，好幾個剛接劇的小藝人因此都被撤銷了角色。
時代娛樂損失慘重，他們的藝人名氣本來就不大，都是靠著各種活動的出場費混日子，一時怨聲載道。
薛空煙本來已經談好了為一家新開的俱樂部剪彩，哪知對方突然通知，說是淩至秋會參加這個活動，因此隻能取消了薛空煙的席位。
氣得他在公司裏找常威發了幾次脾氣。
常威現在也不敢拿捏他，隻能盡量好話好說。
還有一件事，就是淩至秋的解約金案，受尉遲鉉的壓力，結局已經明了。根據新勞動法規定，除非歌手接受過娛樂公司的培訓，或有保密協議和競業限製的協議，歌手解約不需向娛樂公司支付任何違約金。
即便是時代娛樂拿出原來的替唱保密協議來，法院根本也不相信這件事，因為誰都知道淩至秋不需要替唱。
也就是說，時代娛樂從這件事裏撈不到任何一分錢，還得把拿走的房子退回給淩至秋。
此事已近尾聲，時代娛樂深恨尉遲鉉，連一點餘地都不留。
魏俊楠捏緊了拳頭，眼神中充滿了恨意，惡狠狠道：“等著吧，等到了淩至秋最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