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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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客難重遇。勝遊不再逢。夜月映台館。春風叩簾櫳。何暇談名說利。漫自倚翠偎紅。請看換羽移宮。——

他送她到楓塘劇院門口,明明已經不打算再往裏走,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她住的那棟宿舍樓,卻偏要說:“不請我上去坐坐?”

念眉笑了笑,“我住的地方太小,你進去隻怕連轉身都轉不過來,等我好好收拾一下,下次吧!”

他沉默地盯著她看,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念眉總覺得他好像不太高興。

“怎麽了?”她說錯了什麽?

穆晉北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像是有意提醒。念眉這才恍然想起,下個月劇院就關張,他們不僅是不能在這裏繼續排練演出,連住的地方也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下次大概就是新的住處了,說不定還比原先這裏要大一些,等我收拾好了,請你和津京一起來做客?”

穆晉北看著她臉上故作歡欣的表情說:“沈念眉,你不想笑的時候不用勉強,真的比哭還難看。”

搬家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兒,他知道。小時候他住的那方小院烏瓦白牆,房簷滴下的水讓台階底處長滿青苔,夏天草堆裏的蟈蟈、冬天拿來當槍玩兒的冰棱子,全是童年回憶。後來搬往大院兒,先是樓房、然後獨門獨院兒,他在那兒長大成人,一家人遷往地段更好的別墅……他記得離開大院的時候原本那些光潔的牆麵都牽滿了爬山虎,看不出本來麵貌,就像眼前念眉住的地方一樣。

每次搬家都是一場離散。他的許多書本、玩具、寫過的信、聽過的cd一箱箱被拿去扔掉,有時他甚至不知被誰扔的,扔在了哪裏。

曾經一起扛著小木槍調皮搗蛋的小夥伴,也遠去天涯。

這些都曾是他的朋友,他認為最重要的東西,說放也就放下了,說割舍也就割舍了;沒有誰生來就能完完全全作自己的主宰,斷舍離也是生命的應有之義。

他漸漸長大,慢慢懂得和適應,畢竟家人還齊齊整整在一起。可是念眉不一樣,她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裏,包括僅有的親情、朋友和回憶。

他懂她,所以他明白她一點也不高興,一點也不。

念眉斂起笑容,眉眼間露出不加掩飾的疲倦。她確實是累了,即使在他麵前不需要再偽裝,她也無力再多說什麽,隻輕輕說了聲晚安,就轉身往裏走。

“念眉。”

他叫住她,輕握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頭,俯身吻上去。

今日是滿月,銀輝正好,他和她卻隱匿在樟樹下大片的陰影裏,濡濕的唇瓣相貼,作最親密的接觸。

他抱著她將她摁向自己,手扶在她腰上,掌心恰好就碰到那片曝露在外的肌膚。她的體溫從他掌心傳遞過來,讓他微微顫栗,想要的不由更多。

他真該感謝津京那丫頭的小心機,給他這樣好的體驗,良好的修養自製崩碎一地。

他將念眉抵在身後那片斑駁的老牆上,加了些力道吮開她的兩瓣唇,喂入自己的舌,一瞬間覺得整個人都被點燃了。

她不再排斥他,或者說這樣溫柔的輕嚅讓她已然忘記要怎麽排斥和推拒,嬌軟的唇舌被纏住,力氣一點點被他抽走,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他本隻想蜻蜓點水地吻一下就好,卻還是吻了很久才放開,然後她聽到他含糊低沉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更早一點遇到你,這場相遇竟還是以必須傷害你為前提。

她呼吸不勻,“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

他隻笑了笑,撫著她的臉頰,“回去吧,晚上早點休息。”

“那你呢?”她有些憂心,今晚他有心事,回去大概又是嚴重失眠。

他站直了身體,一手瀟灑地揣著褲兜,“我明天來找你,中午你唱段戲文給我聽,嗯?”

她終於放鬆下來,“好。”

他一直看著她的背影走遠,她走進大大的鐵門,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又走回來。

他笑,“怎麽又回來了,這麽快就想我了?”

她深吸一口氣說:“上來休息一會兒再走吧,你看這麽多東西,我一個人也拎不了。”

穆晉北露出大大的笑容,“噢~那我勉為其難送你上去好了。”

沒有電梯,樓道裏燈光昏暗,防盜鐵門上鏽跡斑斑……念眉的住處果然是極為簡陋的老式公寓。

推門進去,裏麵卻收拾得幹淨整潔,雖然不夠寬敞,卻也遠沒有達到他在裏麵轉不過身來的地步。

“你跟你的老師就住在這裏?”

“嗯。”

“住了多久?”

她將碎發別到耳後,“差不多二十年,我從記事開始就住在這裏,之前的那些……都不太記得了。”

她是孤兒,父母去世之後無人監護照顧,在福利院住過些日子。住了多久,過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其實她都沒有什麽印象了。

“房子小,比較淩亂,你別介意。”

“不會,這樣挺好。”

她給他倒了一杯水,“聽說晚上喝熱牛奶會有助睡眠,可今天冰箱裏的牛奶剛好喝完,看來我該跑一趟超市了。”

“沒有牛奶,有紅酒也不錯。”

“……也沒有紅酒。”實際上什麽酒都沒有,她沾一點酒精就要暈倒。

穆晉北看出她有點手足無措,想起那次在酒店房間逗她挺有意思,忍不住朝她伸手,“過來。”

她果然不敢靠太近,坐在他身旁的沙發上,兩人中間的距離完全可以再塞一個人。

他有些好笑,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還不行麽?他偏要緊緊貼著她坐,長臂一伸就攬她到懷裏,“這麽怕我?那請我上來幹什麽?”

她垂眸看著桌上那杯冒著嫋嫋熱氣的白開水,“我不是怕你,我隻是怕你回去又失眠。你可能都沒發現,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麽事?”

“那你有什麽好主意?”

她抿了抿唇,“是不是聽我唱曲真的很快就能睡著?”

至今她對這項神奇的效果都還有些不敢肯定。

“是啊,所以?”

她的臉色又一點點紅起來,“你不介意的話,就在這裏休息。明天醒了再回去?”

雖然有預感是這麽回事,但穆晉北還是有點意外的,放低聲音道:“你確定?”

“你別誤會,我指的隻是單純的睡覺。沒有……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他又笑起來,“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啊,在你看來我就這麽不單純?”

念眉臉更紅了,“那你睡我的床,我睡外麵沙發。”

他環視四周,“隻有一張床?”

“隔壁那間房還有一張,但是前一段兒是曉音在住……”自打那天事情穿幫,她就被她媽媽領回家去了,沒再出現過。

念眉歎口氣,“我去收拾下,我睡隔壁好了。”

穆晉北走進她的房間,淺白鵝黃的色調,床、衣櫃、屜鬥和一張不大不小的桌子就塞滿了整個空間。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不肯買那麽多衣服,因為那隻小小的雙門衣櫃看起來也實在塞不下太多東西。

他在她的床上坐下來,看她抱著幹淨的床單來換,笑了笑,又拉她坐下,“不用這麽麻煩,我就這麽睡。”

“這樣不好……”

“沒什麽不好,我喜歡你的味道。”他聲音低醇,如酒泉般醉人,這樣曖昧的一句話簡直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