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當朝丞相上門拜訪,不說門房不敢不敬,連秦管家也恭恭敬敬地將之迎進來。而且,陸丞相可不隻是丞相,還是他們王妃的親生父親,王府裏的下人怎麽著都得供著。
阿難很快得到了消息,帶著幾個丫環嬤嬤到大廳,但見到丞相爹爹一副坐不住的模樣,在大廳裏轉圈圈,幸好那些下人們都站到了門外遠處候著,不然陸丞相這樣子不是給人看笑話嘛。
“爹,您怎麽突然來了?用午膳了麽?要不要我讓人準備午膳,女兒好久沒有跟你吃過飯了呢。”阿難邊說著邊迎過去,見陸丞相身上還穿著官服,想來是下了朝就直接過來了,還未回府。阿難再看了下,桌上茶水點心都備著,心中有些滿意,知道王府的下人是不敢待慢陸丞相的。
陸丞相見到女兒,神色緩了緩,滿臉慈愛地說:“不用了,爹不餓,呆會回府吃就好。阿難,過來給爹看看。”
阿難乖乖站到陸丞相麵前,給他仔仔細細打量。
陸丞相觀察了翻,見女兒麵色紅潤,還是那副甜甜糯糯的模樣,別說多可心了,知道女兒嫁人以來過得挺好的,遂放心下來。
近來陸丞相也是感覺壓力山大啊!
先不說很快就要打起來的戰爭——每年北越與大楚都會有這麽一場掠奪邊界物資的戰爭,他們這些當官的都已經麻木了,就算今年災情嚴重導致戰爭可能激烈些,可對他們這些遠在京城的人來說也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同,生活一樣的過。可是,現在他有一個即將要去邊疆的女婿,這個女婿還位高權重,連他這個作丞相的也得給幾分薄麵的女婿,如何不讓他揪心?而且邊疆戰事頻繁,桐城又是個軍事要塞,與北越百年來抗戰,幾乎是兩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的,那裏民風彪悍不說,戰場上刀劍無眼,誰知道會不會一個不小心他家女兒就成了寡婦了?
其次是肅王府一宮女意外身亡的事情,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不隻肅王府再度被人關注暗中嘲笑,甚至連丞相府裏的人也受了點餘波——畢竟現在肅王妃可是丞相府所出的小娘子。陸丞相現在想想都憤怒,一個奴才死就死了,又關他女兒什麽事啊?那群閑得蛋疼的人們個個睜大眼睛瞅著他家女兒什麽時候被克死,為此還去下了注,賭他家阿難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甚至,還有一些能人之士在賭他家阿難這個正妻的命格也是硬的,或許不會被克死,隻不過將來會無子罷了——這不是詛咒他家阿難將來無子送終麽?
陸丞相聽到這個賭注時差點發飆直接帶人去將那個下注的人關進牢裏,還是丞相夫人苦苦將他安撫下來的。
為此,陸丞相甚至還和當朝的禦史大夫辛禦史舌戰了一場,隻因辛禦史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兩人因政見不同,經常在朝廷中舌戰,而辛禦史大慨是做禦史久了,特愛揭人傷疤,拿肅王妃被人開賭“什麽時候各種死”這事情嘲諷陸丞相,雖然辛禦史說得很隱晦,但大夥都知道其中的道道兒,而阿難被迫嫁給肅王這事兒是陸丞相的一塊心病,辛禦史這麽一說,這不是生生戳戳到了陸丞相的心窩子了麽?若不是當時還有一些官員在阻止,估計第二天滿朝文武皆知當朝丞相對當朝禦史大夫擼衣袖打人的事情……
“爹,到底什麽事啊?難道你就是來看女兒發呆的?”阿難奇怪地問。先前接到下人的通報說陸丞相火急火燎的,讓她以為出了什麽事了,馬上過來了。誰知道丞相爹爹到來了,竟然隻是盯著她發呆,而且臉色乍青乍紅的,讓她擔心他的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陸丞相將那些槽心的事情丟開,先是對阿難虛寒問暖,雖然很囉嗦,但阿難對他的關心並未有什麽不耐煩,反而細心地一一答了。等到陸丞相終於覺得滿意了,對著阿難欲言又止。
“爹~~”阿難拉著陸丞相的手,嗔道:“有什麽事就說吧,看您這樣子,女兒心裏真擔心。”
阿難的撒嬌讓陸丞相一陣窩心,他家四個女兒,他最疼小女兒。並不是因為小女兒的娘是個貌美的,也不是因為小女兒是庶出或是她最小的女兒之類的,隻因為小女兒人從小乖巧貼心又省心,不像那三個不孝女,脾氣大又有主見,雖然她們也是他的驕傲,但女兒對父親不撒嬌不柔順,實在是讓作父親的感覺不到養女兒的樂趣啊。是以小女兒讓他體會了一把養女兒的樂趣,讓他越發的疼起小女兒來。而且陸丞相打心裏認為,阿難這副甜甜糯糯的樣子,甜甜一笑讓人覺得心都甜了,肯定沒有一個人會覺得阿難不好的。
“阿難啊,王爺後日要離京,你知道的吧?”陸丞相問。
“這麽快?”阿難吃了一驚,才兩天時間,這麽倉促,她怕時間不夠,給肅王準備行李準備得不夠齊全。
“不快啦,現在都十月中旬了,指不定北越人什麽時候又南下劫掠咱們邊界的百姓。”陸丞相先是憂國憂民一翻後,看著阿難麵有難色,說道:“阿難啊,肅王是做大事的,你……你不會……”
“什麽?”阿難聽得很急,這麽吞吞吐吐的,她哪知道他想表達什麽?丞相爹爹難道不是知道她腦容量小,不說得明白些她是不會明白的麽?
陸丞相對阿難的智商也沒有多大要求,索性將老臉擱下,明著說了:“聽很多人說,你要效仿褚家娘子,以她作榜樣做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代表?”
阿難莫名其妙,問道:“褚家娘子,誰啊?”見陸丞相一臉憋悶的表情,以為他介意外麵人傳她是個妒婦的事情——天知道阿難有多冤枉,明明是楚霸寧的意思,偏偏後果隻有她一人擔負——阿難趕緊解釋:“爹啊,你放心,女兒不是個輕狂的人,既已嫁了王爺,自然是以王爺為尊,斷斷不會做出什麽丟您臉麵的事情。外麵那些傳聞是信不得的,您消消氣啊……”
陸丞相對著阿難歎氣,心道這麽憨的女兒,為毛就給個命格不好的男人叼走了呢?
“阿難啊,你忘記啦,褚家娘子就是桐城城守何大人的妻子……”陸丞相提點了下,見女兒隻是眨著一雙貓瞳一般的眼睛瞅著他,知道他是白說了。也是,女兒從小到大素來是個守規矩的,丞相夫人將丞相府治理得井井有條,那等八卦之事也沒人敢到丞相家未出閣的小娘子麵前說嘴,是以阿難對外頭的事情還真不怎麽清楚。
阿難見陸丞相麵有異色,誇了句:“爹,你消息真靈通……”連遠在桐城的某大人的老婆的都知道。
陸丞相被二貨女兒憋得一口氣堵在心裏,女兒是個二貨,真真是父親心裏的貼心小棉襖,甜蜜的負擔啊!
“阿難,你不會也學褚娘子那般隨王爺去桐城吧?我聽人說,你要跟王爺去桐城,你怎麽會有這想法?”陸丞相索性抹開了老臉問,關心起出嫁女兒的事情。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出嫁從夫,娘家沒道理來管女兒的事情的,是以陸丞相真真是抹開了老臉才上門的,畢竟這事情可是大發了。
這事兒陸丞相也是剛剛知道的,剛下朝出了宮門,陸丞相坐在丞相府的馬車上經過一家酒肆時聽到酒肆裏的人說,已有傳聞肅王妃這個短命的妒婦定然會學十年前的那褚家娘子不顧公婆反對跟著丈夫去邊城守城。這事情說來也是大楚王朝的一個笑談,十年前,那時褚家娘子剛嫁到何家,正是新婚燕爾時,而何家長子恰巧被新帝遷為桐城城守,即將走馬上任,何家老夫人那時是想將新媳婦留在身邊伺候,安排了兩個得力丫環給兒子欲讓兒子抬作妾一起帶去上任的,誰知褚家娘子是個強硬的,不滿婆婆剛新婚就塞人給丈夫,而且還讓那兩小妾跟隨伺候,不是打她這個正妻的臉麵麽?於是自己收拾了行李跟著丈夫一起去桐城,一住就是十年。那時這件事情一度成為京城的笑談,褚氏一門也在那時出了名。
陸丞相苦口婆心地勸起來:“阿難啊,桐城隻是個邊城小城市,那裏風沙大,天氣酷寒又幹燥,還時不時的有北越蠻子進犯,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啊!女人到了那裏不就是等……”死字太不吉利了,陸丞相生生將之咽下來。
阿難嚇了一跳,趕緊搖頭打斷陸丞相的話,“爹,你怎麽會這麽想?王爺是去做大事的,我怎麽會跟過去?”她已經有妒婦的傳聞了,再跟過去,不知道那些人又怎麽傳她了呢。
陸丞相盯著她,爾後歎了口氣說:“你也許不知道吧,皇上不隻命王爺押送軍晌過去,也要王爺隨軍駐守在那裏,直到今年年底才回來,肅王此行意義重大,不緊要保護好那批軍晌,也是代表皇家駐守在那裏安撫民心。”陸丞相明白崇德皇帝這一舉措,今年由於國內外都受災嚴重,糧食收成不好,使得過冬的糧食成了各國的心頭大患。北越更是因為那一場瘟疫,災情比大楚更嚴重些,還未到冬天,聽說那裏已經有人餓死了。北越王庭為了緩解災情跟民眾的厭戰情緒,估計會不日南下劫掠,說不定這一個冬天與大楚王朝死磕到底。
這一次的戰爭,可不會因為冬天的酷寒而息戰,估計是個長期抗戰。崇德皇帝也極關心邊界的百姓軍隊,遂派肅王過去坐陣,算是給當地一個定心丸,朝廷絕對不會拋棄他們。
說白了,這就是一種收買人心的舉措,雖然眾所周知,但卻很受用。
阿難完全呆了,她原是以為隻是送糧過去就回來,按路程來算,來回就一個多月,快的話一個月都行了。可是,她家王爺竟然是要駐守在那裏直到年前才回來……
摔,他們才新婚啊,蜜月期磨合期都沒有過,就要分開了,太沒天理了!
阿難這時挺理解那褚家娘子的做法,才成親就要被分開,再深的感情也會被時間磨沒了,加上他們剛新婚其實感情並不深,很容易讓第三者趁機而入,是個女人都受不了……
阿難雖然在胡思亂想,但還是耐心地安撫了陸丞相,保證自己不會學褚家娘子,然後才將他送出了王府。
陸丞相的擔心阿難其實也懂,還不是怕她真的被她家王爺給“克”死了。畢竟肅王克妻絕子的命格太彪悍了,加上前幾天那詩情姑娘的去逝,讓人原本以為肅王也許娶對了人不會克死肅王妃的人又更加深了肅王不祥的命格。陸丞相也是擔心阿難會跟去桐城,在那種生活條件不好的地方出個啥意外的可怎麽辦?不就坐實了阿難被“克”死的事情了麽?
阿難真真哭笑不得,可又感動陸丞相一片拳拳慈父心,讓覺得她一顆心暖乎乎的。
阿難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馬上去找來安嬤嬤,告訴她王爺兩天後要出發去桐城的事情,讓她幫忙收拾一起行李和藥品。畢竟安嬤嬤伺候楚霸寧這麽多年,這方麵準備得比較齊全,她隻要過目一下,看看有什麽缺漏的就行了。
等安嬤嬤離開後,阿難心神不寧地坐在房間裏,心情很低落。
她發現自己舍不得那個男人。
她習慣了晚上睡在他懷裏,習慣了她打個噴嚏就會惹來他專注關心的目光,習慣了有#小說?他陪著一起吃飯,習慣了飯後被他牽著手在院子裏散步,習慣了他強勢的關懷……
阿難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如藍如翠進來,如藍對阿難說道:“王妃,府裏的六小姐、八小姐、九小姐她們來了。”
“誒?”阿難一時間懵懵的,反應不過來。等消化完如藍的話後,阿難才想起這所謂的“六小姐、八小姐、九小姐”是她那些來自寧城的堂姐妹,分別是陸菲婷、陸菲安、陸菲雅。
阿難一臉詫異地問,“她們來這裏幹什麽?我和她們可沒這麽好的交情吧?”
如藍暗暗撇了下嘴,沒有回答。
如翠眼睛轉了轉,笑嘻嘻地說道:“定然是她們在知道小姐您嫁得好後,想來看看唄~~奴婢可是記得六小姐曾經說過小姐您是個沒出息的,以後隻能嫁個小戶人家過著寒酸的日子。小姐,其實奴婢覺得六小姐這是心裏泛酸了,您長得沒她漂亮又是個沒資質的,卻當了王妃,而她隻能在寧城四個世家中挑一個人隨便嫁了,是個人都會心裏平衡~~”
阿難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這二貨不擠兌她不安心麽?
阿難讓丫環們幫她更衣,又重新梳了頭發,盡量弄得富貴一點——當然,那些代表權貴的金飾品她是不會用的,頂著那種暴發戶的氣質出去,不是在惜日的敵人麵前惹笑話嘛,她還沒這麽缺心眼兒呢。
整理好自己,阿難精神抖擻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