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高二開學那天
第1章 回到高二開學那天
蘇錦瑞從地震的恐慌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正大包小包站在自己曾經的高中校門前。
這日天氣大好,豔陽高照。周邊熙熙攘攘的學生和家長,在她身邊不斷推搡著,不遠處的轎車、麵包車,鳴著喇叭,艱難地挪動著。亂哄哄的場麵,讓蘇錦瑞一時難以消化,傻愣愣地站在原處。
她明明記得,自己和難得見麵的丈夫秦澤陽去天府之國——四川旅行,卻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地震。她和秦澤陽經濟條件有限,住宿的旅館也相對便宜,便宜的後果就是旅館的質量不過關,7級的地震便讓旅館垮了骨架,她和老公逃跑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天花板壓下來。
她最後的感知,除了天花板,就是從秦澤陽寬大的手掌裏傳過來的溫度。
“這孩子怎麽站著不走啊?”蘇錦瑞身後的阿姨滿頭大汗地催促著她,大夏天,站在烈日下,還拎著背著一大堆東西,是個人心底都會有些煩躁。
蘇錦瑞回神,看了眼因為她擋在校門入口,而更加不良的交通,心底抱歉。
她拎起行李,隨著人群步入學校。
雖然精神依然有些恍惚,但是熟悉的校園還是讓她的情緒安定下來
。
她避開人群密集處,熟門熟路地找到了衛生間,放下手中的東西,看著鏡子中亂翹的頭發,布滿汗水,卻明顯稚嫩的臉,思索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鏡中的臉,雖然稚嫩,但是萬幸這張臉與她記憶中自己的臉一模一樣。再低頭看自己的衣著,樸素的藍色t恤,t恤的左側上方還有著蓋中蓋的商標,樣式普通的牛仔七分褲和一雙略顯陳舊的白色運動鞋。
衣服、褲子、鞋子,蘇錦瑞都有印象,特別是那件很有特色的t恤。這t恤是h市的姑婆買蓋中蓋鈣片送的,家裏孫女外孫女覺得太挫,不要穿,姑婆就做人情給了蘇錦瑞的奶奶,奶奶又給了蘇錦瑞。
蘇錦瑞家裏在農村鄉下,說不上很艱難,但是也並不富裕,好在蘇錦瑞對衣著並不講究,頂著“蓋中蓋”的商標到處丟人,也沒覺得怎樣。
蘇錦瑞覺得眼前的一切太過真實,腦子中的記憶又讓她很是混亂,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她掐了一下自己,挺疼。
這不是做夢,那麽難道自己先前的記憶才是夢?
“錦瑞?”洗簌台旁傳來耳熟的叫喚。
蘇錦瑞轉頭,是一個胖胖的女孩,女孩小眼小鼻小嘴,更顯得臉大,但是肉嘟嘟的樣子,配上笑眯眯的模樣,很是可愛。
“丹丹?”蘇錦瑞很內斂,在高中時期又忙著學習,朋友很少,王丹丹是她高中時期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在大家畢業之後也偶有聯係,所以仔細打量後,認出來人。
王丹丹個性爽朗,她笑著答應,看錦瑞一個人,又正好倆人都沒去看分班情況,便和錦瑞一起走。
蘇錦瑞邊走著,一邊隨口敷衍王丹丹關於暑期的問題,感受著來往學生和家族的氣息,看著記憶深處的校園,越來越鮮明的時空錯亂感,讓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她會不會趕上重生大隊了?
能夠重生是一件很讓人振奮的事情,畢竟在歲月的長河裏,誰都有遺憾的事情,能夠重來一回,彌補那些遺憾,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奇跡。
想到這個可能,蘇錦瑞再掐了下胳膊,還是挺疼
。
那麽真的是重生了。
蘇錦瑞的心情很是複雜,又是欣喜幸福,又是擔憂害怕,她向來運氣極差,抽獎從來都是“謝謝參與”,撿到的錢合計起來絕對沒超過五塊,去旅行還能趕上地震,“重生”這等美事,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她環顧四周,熱辣辣的太陽,明顯不同於她記憶最後和煦的五月暖陽,或許她可以想,她半輩子的壞運氣就是為了趕上一次的好運。
如果重生了,她最想改變的——除了她自己,就是澤陽。
澤陽與她的戀情,一路波折,從高中到大學,中間分分合合六年,最後終於走在一起,其中的艱辛一語難盡。
戀愛之時,就是艱辛也是甜蜜,畢竟談戀愛總有些摩擦,好不容易盼到大學畢業,倆人便打算結婚,但是蘇錦瑞的媽看了澤陽後,各種難聽的話,劈頭蓋臉地罵。
總結起來,就兩點:一,秦澤陽長得太醜太胖太矮。二,秦澤陽家沒房沒車沒地位。
錦瑞媽罵得錦瑞淚水嘩啦啦流,最後問錦瑞:找老公,要麽看上他家有錢,要麽看上他相貌,秦澤陽兩點都沒,你到底看上他啥?
錦瑞聽了,哭得更凶了。
是,說一句真話,她一開始真的完全看不上他,他要相貌沒相貌,要家世沒家世,初中還算靠譜的成績,到了高三因為嚴重偏科,隻夠上了三本,所有這些,她通通不滿意。
但是他看上她了,不介意她的冷淡,對她各種好。她從小到大,都很內向孤僻,因為錦瑞媽對她很嚴格,錦瑞犯一點錯誤,錦瑞媽就對她又打又罵外加冷嘲熱諷,錦瑞媽不懂柔情愛意,從來對錦瑞都是冷冰冰的。錦瑞被她媽各種打擊,心中有嚴重的自卑感,覺得自己處處不如別人,直到秦澤陽的出現。
這個少年,看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姑娘。
這個少年,給她,就是整個世界,也覺得委屈了她。
這個少年,對她,包容、遷就、處處為她著想
。
因為他,她慢慢找回自信,不介意自己的枯黃自來卷頭發,厚重的眼鏡和木訥的個性。她變得開朗,會對他撒嬌,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了原先的小心翼翼,身邊的朋友也在增多。
錦瑞的小姨夫翹著二郎腿,抽著眼,眯著小眼睛,冷笑一聲:“錦瑞這孩子太內向,和別人處得太少,有一個男孩子對她好一點,她就選上他了。嗬,錦瑞的要求太低。”
錦瑞的小姨抱著她小兒子對錦瑞媽,陰陽怪氣地說:“大姐,你們這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錦瑞小姨的小兒子洛洛撲到錦瑞身上,小聲說:“錦瑞姐姐,你要是和他結婚,我不和你好了,那個人,長得好難看。”
錦瑞委屈憤恨,眼淚水怎麽止都止不住,連一個7歲的孩子都嫌棄澤陽,澤陽,你可怎麽辦?
錦瑞的心曾經動搖過,但是讓她下定決心的一件事,就是她和澤陽在大學時,已經偷嚐了禁果。
那時錦瑞的大學寢室裏,有三個姐妹交了男朋友,一次臥談會講到了“性”的話題。三人來自城市,對“性”看得沒有農村人保守,她們談論了她們的第一次,引起了錦瑞的好奇。
澤陽和錦瑞在大學時,並不在一個學校,甚至不在同一個城市,澤陽來看錦瑞的時候,難免要去旅館留宿。
頭幾次,錦瑞硬著心腸讓澤陽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自己回寢室睡覺,可是隨著她對澤陽感情的加深,便心軟了,某一夜,錦瑞沒有回寢室,她留下來陪他。
澤陽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孩,麵對他最愛的女孩,一通熱吻之後,支起了帳篷,半晚上的腫脹,讓他翻來覆去睡不著。錦瑞又心軟了,她說,要不我用手?
可惜,錦瑞的技術太差,除了讓澤陽那家夥腫的更厲害,也沒能讓他釋放出來。澤陽啞著嗓子,滾燙的手抓住了錦瑞的手,半夜的折磨讓他看起來非常可憐,他說:“錦瑞,給我吧。”
倆人姿勢曖昧地交纏在床上,澤陽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從破舊小旅館的窗戶外還能看到銀亮的月亮,錦瑞不知中了什麽魔,在聽到澤陽的話後,全身酥軟,心如擂鼓,下麵一片濕潤
。
她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倆人顫抖著,生澀地衝破了最後一道防線。
錦瑞覺得下麵撕裂一樣地疼,感受著澤陽汗津津的身體,聽著沉重的呼吸聲,她的心也沉甸甸的,她不再是黃花閨女了,她對不起錦瑞媽的教導,她覺得她背叛了家人對她的信任。
澤陽緊緊抱住她,道:“錦瑞,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錦瑞心裏一陣酸痛,澤陽,我把我最看重的給了你,你要記住你的承諾。
澤陽確實一直在履行他的承諾,他在大學學得是土木工程專業,除掉他不擅長的文科,在這個鋼筋、結構計算上顯出了屬於他的天賦。大學四年,他的專業成績雖然不能年年得第一,但是從沒下過年級前四。
畢業後,他的教授推薦他去工程院做研究,但是他推辭了,在工程院裏沒個十年二十年,想出頭太難,畢竟他隻是個本科生,就算成績很好,但是他也隻是個普通高校的三本生,在工程院裏不說名校的本科生,就是名校的研究生、博士生也一大堆,他耗不起那些光陰。
他去了工地,從最基礎的施工員做起。
他很優秀,很努力,再苦再累,他都忍著,曬得很黑,讓他原本就不太好看的外貌更加難看,即使在半年的功夫,從兩千的工資漲到五千,依然被錦瑞媽看不起。
錦瑞媽說:“每個月就五千而已,一年滿打滿算也隻有六萬,還是個大學生,你爸在你小姨夫那兒幹,一年也有十幾萬,他還隻是個小學生而已。”
錦瑞反駁:“他還隻工作了半年,爸都幹了二十幾年了。”
錦瑞媽摔了筷子,瞪著錦瑞:“有了男人,還學會頂嘴了,還沒嫁過去就向著別人了,我以後還能指望你什麽。孩子都是白生白養,我老了就該到敬老院去。”錦瑞媽說到最後,還紅了眼睛。
錦瑞常年在錦瑞媽的淫威下,心底委屈不敢說,她覺得她媽太不講道理,虛榮心又太強,簡直沒法溝通,於是賭氣也不再說話
。錦瑞爸出來打圓場,給老婆女兒夾菜,嘴裏隻能說:“吃飯,吃飯。”
盡管錦瑞媽還有錦瑞媽娘家人對澤陽各種看不起,但是他們除了覺得錦瑞找了這麽個老公,在其他親戚那兒丟了些麵子,不能炫耀外,大致上也是看熱鬧的心理,在錦瑞堅持下,這樁婚事曲曲折折地成了。
因為澤陽家條件不太好,沒能買房到外麵單過,前幾年隻能在澤陽家和他爸媽一塊。
錦瑞的婆婆公公,對錦瑞倒很滿意,婚後的一段日子,撇開錦瑞媽對澤陽的冷淡,算起來也不錯。
不過時間一長,錦瑞的遲遲不孕,讓澤陽媽有了些意見。
澤陽媽時時嘮叨:你和澤陽怎麽還不生孩子啊,孩子不要生得太晚,要生現在就可以生了。我們老秦家,澤陽他爸的四個兄弟雖說都生了兒子,可是這生的兒子卻沒再生出個兒子出來,我們家澤陽就是老秦家最後一根苗了,一定要生個兒子出來。
澤陽爸也在邊上點頭。
錦瑞其實也挺急的,不是說,要生個兒子,而是半年了,肚子沒個動靜,讓她著急。
仔細想想,因為澤陽在工地幹活,倆人一個月也沒能見上幾麵,這是難以懷孕的第一個原因;而她在高中時期,埋頭苦學,縣三中的住宿洗浴設施又太差,她等不及十幾個人搶一個洗浴室,排著老長的隊伍,浪費時間,很多時候,她用冷水洗了。她本就偏寒的體質越發不好,月經很紊亂,後來上了大學,和澤陽發生了關係,就愈發不敢和錦瑞媽講,自己去看,醫藥費又出不起,這一拖拖到結婚後。
錦瑞想通了,便去中醫院看了身體,這一調理,又是兩年的功夫,月經才算正常起來,停藥半年,才敢懷孕,這一耽誤,已經過了三年。
錦瑞和澤陽都要三十了,各種風言風語在村裏便起了。
錦瑞當年嫁給澤陽的時候,澤陽媽和爸在村裏也挺風光。錦瑞雖然樣貌一般,但是化個妝,做個頭發,還是能唬住村人。成績也不差,高中的努力奮鬥,不惜壞了身子也爭分奪秒的結局是上了重點大學。錦瑞媽是個愛麵子,給錦瑞的嫁妝,除了把澤陽家當聘禮的十萬八千和若幹金器原封不動地還回去,又外加了十萬和一輛十七萬的轎車。
雖然比不了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在澤陽村裏也算不錯
。
相比澤陽兩個尚未買車,一個十幾萬的車還在貸款中的的三個堂哥,錦瑞家真心很好了。
三年過後,幾個堂嫂從酸溜溜的語氣,變成了刺耳的嘲諷,時不時在錦瑞耳邊嘀咕了:“這金鳳凰就是不一樣,別人家母雞三年蹦出兩蛋,這金鳳凰三年連個屁都沒放了。”
澤陽媽也是絞盡腦汁想著法子,甚至連農村的老辦法都想出來了:“要不咱去領養個女孩兒,讓她給錦瑞帶個兒子出來。”
錦瑞自然不願,兩年多好不容易調養的身體,現在快可以生了,怎麽要別人家的孩子!但是她怎麽說,澤陽媽卻不信,三年吃了那麽多藥,也沒個信,她說什麽也要用這個法子來試試看。
幾天後,澤陽媽居然一聲不響地不知道從哪兒抱了個女嬰回來,讓錦瑞心裏好一陣惱火。而澤陽回來,對澤陽媽的舉動,也很不高興,說澤陽媽迷信。
再來這次澤陽回來前,澤陽所屬的建築公司要選一個總監,如果選上了,澤陽不但可以從工地調到總公司,到公司上班便是朝九晚五,還有雙休日,月資還能跳到上萬,澤陽的上司對澤陽很讚賞,說澤陽拿下這個位置是十拿九穩。
可惜,再最後一刻,澤陽被另一個小夥子打敗了,原因是,那小夥子出身名校,而澤陽隻是個三流大學的三本生。
澤陽媽知道這事,全怪在了錦瑞頭上,覺得錦瑞不但沒能給澤陽生出一男半女,而且還影響澤陽的運程,錦瑞心裏委屈極了,她從沒嫌棄澤陽家什麽,而澤陽媽不但沒能理解她,反而先嫌棄了她。
錦瑞媽聽說了這事,打電話罵了錦瑞一通,無非是錦瑞當年沒聽她的話,跟著一個沒前途的男人,現在知道苦了,知道錯了,如果聽了她的話,不嫁給澤陽,現在啥事沒有。
錦瑞覺得,為什麽自己媽這麽刻薄,女兒受了委屈,本想在媽這邊享受一通安慰,卻反而更委屈了。
澤陽看著錦瑞意誌消沉,便趁著五一放假,到四川遊玩一圈,鬆散鬆散心情。
錦瑞問澤陽:“澤陽,你怨我嗎?”
澤陽道:“你都沒怨我沒能給你更好的生活,我怨你什麽
。錦瑞,我是怨我自己,當年在高中的時候,沒能好好念書,沒能好好照顧你。畢業之後,更怨自己,沒能賺更多的錢,讓你過你想要的日子。”
錦瑞露出一絲笑容:“澤陽,要是上天能讓我們再來一次多好。”
澤陽也笑:“要是再來一次,我一定把你養得健健康康,賺很多錢,讓你住豪華別墅,讓你在你親戚前挺直腰板。”
錦瑞湊到澤陽麵前,親了澤陽臉蛋一口,然後皺著眉頭:“然後好好把我兩拾掇一番,澤陽其實你五官挺好,就是皮膚不好,長了痘痘,又曬得太黑,毀了容。還有你這一身的肥肉,啥時候開始長得,大幾來著?”
澤陽笑眯眯地回親了一吻:“咱們第一次之後,可不是你把我喂胖的。”
錦瑞橫了澤陽一眼,這話說得可是一語雙關了。
倆人躺在旅館的床上,正說著起勁,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澤陽首先清醒過來,這是地震了,可惜他隻來得及抓緊錦瑞的手,天花板已經砸下來了。
錦瑞想著,心裏一陣陣泛酸泛疼。
“錦瑞,到了,到了,讓讓,讓讓,誒呦……錦瑞,是十三班,高二(十三)班,錦瑞咱們又在一個班,後麵還有寢室,錦瑞,錦瑞——”王丹丹擠進公告欄前層層疊疊的人群,終於看到了教室,還有寢室號碼。
錦瑞這才回神,果然是十三班啊。
她向王丹丹道謝。
王丹丹看錦瑞不大精神的樣子,道:“錦瑞,你該不會中暑了吧?快到寢室去,我們都在b幢,我在402室,你在403室,反正就在隔壁,咱們一起過去,對了,我帶了消暑藥,到了寢室,我給你送過去。”
錦瑞心裏流淌過暖流,丹丹是個很熱情友善的姑娘,在以前,她便知道,隻是她個性冷淡內向,對丹丹照顧地很少,心底一直留有遺憾,這一次,她會加倍對這姑娘好的。
倆人淌著汗,拎著一堆東西到了寢室,決定先去寢室整理東西,並約定整理好後一同去餐廳吃午飯
。
再次回到學校寢室,錦瑞沒有以往高中時期的不情願,30歲的心境再來看學校的一切,再簡陋的設施,在錦瑞眼裏都很可愛。門口兩側分別各有一個晾毛巾的欄杆和一個八格的大木櫃,分別是雜物櫃和衣櫃;簡單的八張上下鋪鋼鐵木板床,天花板上一隻搖頭小吊扇不知疲倦地轉動著,在悶熱的寢室裏有規律地為八張床鋪送去熱風;窗戶已經打開了一扇,窗台上放著一隻黃色的塑料水杯,窗下一張破舊的木桌子,放著一隻臉盆。
錦瑞看了一圈,從水杯來看,應該已經來了一個姑娘了,不過現在沒人,可能去盥洗室忙活去了。
寢室依然是記憶中的寢室,簡單、悶熱。
錦瑞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在貼了自己名字的床鋪上,把雜物、衣物放好,剛想去洗洗涼席,王丹丹便過來了。
她拿了一瓶藿香正氣水,盯著錦瑞喝掉,這才放心地回去。
錦瑞可能真的有些中暑,喝了藥,竟然感覺人輕鬆涼爽了不少,去洗了涼席回來,寢室裏的姑娘便齊了,有幾個姑娘的家長也來了,正幫著整理床鋪。
錦瑞也沒表現地多熟絡,朝著幾人笑笑,便算是打了招呼。她記得高二寢室裏的姑娘都很好,不像高一時,亂七八糟,因為一個男人,還鬧分裂過。
晾了涼席,用抹布擦洗了木板欄杆,在床鋪上按上蚊帳,所有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讓寢室裏幾個嬌寵著長大的半大姑娘,很是好奇。
雖然同縣裏的孩子,但是來自縣裏四方的孩子,貧富差距也蠻大。據錦瑞以往了解,寢室裏姑娘們的家庭經濟情況,數錦瑞和“導演”最差。
一號床代號“蘭花”,因為她家是賣蘭花的,賣的好的,好幾萬塊一盆,有時候,一盆花就頂了別人家一年的收入。
二號床代號“墩子”,人長得胖乎乎的,老爸好像是哪機關辦事的,住縣城小區,家裏養了條狗,據說很聰明,很聽話。
三號床代號“蝴蝶”,挺漂亮的一個娃,身材修長,有很多帥哥追求。是班級體育生,短跑爆發力很強,家裏條件尚可。
四號床代號“導演”,特別喜歡尼古拉斯.凱奇,平時很安靜的孩子,可是隻要一講起電影,就滔滔不絕,難以閉口
。家住山區,條件一般偏下。
五號床代號“手機”,這姑娘長得不差,成績不甚理想,一天到晚,隻要有空閑,便看到她在玩手機,不是看小說,就是和男友聊天。從衣著判斷,應該挺好。
六號床代號“斯文”,小姑娘長得很精巧,秀氣斯文,家裏條件一般,衣著品味不錯。
七號床代號“老鄉”,這姑娘和錦瑞在初中也是同班,雖然是初中同班,倆人卻也不太親,家庭條件尚可。
八號床代號“室長”,乃錦瑞也。因為每個寢室的八號床為寢室長,剛好分配在八號床上的錦瑞便自動成了寢室長,寢室裏的姑娘都親昵地喊一聲“室長”。
八個姑娘,各有特色,好在幾個人心地都挺好,兩年相處下來,雖然各有各事,但是八人一起,卻相安無事。
錦瑞能再次見到這曾經相處兩年的八個姑娘,心底自然高興,臉上帶著笑容,與人相處便簡單多了,不消一個小時,八個姑娘都彼此認識,說話也慢慢熱絡起來。
等席子差不多幹了,錦瑞鋪好席子,放好毛毯,向其餘七人還有幾位家長道了別,叫了差不多完事的王丹丹,向食堂走去。
拿出飯卡,和王丹丹邊聊天,邊排隊打飯買菜,正說著,王丹丹拉拉錦瑞的袖子說:“錦瑞,那個男的,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錦瑞朝著王丹丹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皮膚微黑,體形削瘦的少年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那人,不是澤陽,還能有誰?
錦瑞自然地瞪了一眼澤陽,澤陽明顯頓了一下,然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舉舉空盤,示意他已經用餐完畢,然後拉著他身旁的哥們,走了。那哥們,拿著筷子正無聊地轉著,被澤陽一拉,掉了筷子,那哥們作勢要打澤陽,澤陽配合地擋了,兩人嘻嘻哈哈鬧著出了食堂。
錦瑞無奈地搖頭,澤陽有時候就像長不大的孩子一樣,調皮地緊。
王丹丹用肘子捅錦瑞,臉上的表情很猥瑣:“男朋友——?”
錦瑞並不想打亂高中生活,於是她搖了搖頭:“初中同學,平時關係還算可以
。”
王丹丹很有深意地“奧——”了一聲,笑嘻嘻地樣子,很欠扁。
錦瑞也不理她,看著廚窗裏的菜,不想像上輩子一般,為了省幾個錢,虧待了自己的胃,她上輩子沒能照顧好自己,這一次她打算放慢腳步,在學習的同時,絕不損害健康。
作者有話要說:有童鞋表示,第二章看不了,所以我在這兒發一次。
第二章 少年夫妻空間相聚
下午的班會,無非是認識班主任和同學。
班主任是個微胖的28歲女人,她談吐幽默,表情豐富,明辨是非,思想還挺開明,除了提醒大家男女交往要把握一個“度”字外,並不限製更多,很得班裏同學的喜愛和尊敬。錦瑞也不例外,上輩子與她相處了兩年,倆人雖然沒有私下的交往,但是她的個人魅力,已經擄獲了錦瑞的心。故而,能再次見到她,她心底還是挺激動。
因為錦瑞選的是文科,所以班級裏的男生與女生的比例是1:2,萬幸19個男生裏,還是有那麽1個男生長得不錯,讓一群花樣年華的女孩們,在枯燥的學習生涯裏,偶爾還能養養眼。
當然很多是非都能跨越班級的,帥哥美女這種稀缺資源,更早就被班級裏的一群小麻雀們討論地頭頭是道,甚至還能評出第一二三名來。
王丹丹與錦瑞身高差不多,都在一米6左右,兩人交情好,便坐在一起。這小麻雀一坐下,便開始為錦瑞科普最新消息。
被評為校草第三的優質書生男——黃鵬帥哥竟然被分到了她們班來。
此男五官柔和,皮膚白皙,身量修長,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氣質溫和有禮,卻又淡漠疏離,學習成績還特麽的好,以班級第一的成績被分入班級。
長得好,成績還好的王鵬同學,完全是長期受韓劇、日漫熏陶的女生們的菜,當然受時代影響,家庭經濟條件也在評審範圍內,而黃鵬同學家庭條件一般,與第一、第二帥哥差距太大,故而隻能排名第三
。
蘇錦瑞和秦澤陽當然不在他們的討論名單上,蘇錦瑞對這事,向來是興致缺缺,畢竟她對自身條件的認識還是很客觀的。長相不佳,打扮土氣,性格內向,一副書呆子的傻樣,還是別指望她能和那些被捧到天上去的帥哥美女有什麽交集了。
所以她對王丹丹講述的關於黃鵬帥哥的資料,也隻是左耳進,右耳出,啥都不甚了解,聽得久了還有些昏昏欲睡,直到王丹丹緊張地拉拉錦瑞的袖口,朝前望去,才發現,不知何時,丹丹同學已經閉了聒噪的嘴巴,正注視著講台前的黃鵬帥哥。
錦瑞打起精神來,如其他人一般,向校草第三行注目禮。
講台上,作為班級第一的黃鵬同學正在發言,天花板上,四個吊扇嘩啦啦的扇著,與此而來的噪音卻掩蓋不了黃鵬同學清澈柔和的嗓音。
錦瑞推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鏡,仔細打量他,原本模糊的印象再次變得清晰起來,此男模樣不錯,氣質也好,她不免想到,如若澤陽有他長得這般好,她媽那相貌主義者,估計會對這個女婿怨言少些吧。
黃鵬同學的發言簡短有力,舉止自信又有風度,再最後結束後,環顧了一圈教室,溫潤的眼神,斯斯文文的氣質很是迷倒一群女生。
錦瑞的模樣實在太過普通,她估計在黃鵬同學最後的環顧中,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應該不超過0.01秒,更甚者他估計還沒看見她。
記得自己上輩子除了與他在畢業留言時,互相在紀念冊上寫下“祝君,一路順風”外,是連個招呼也沒打過的同班陌路人啊。
除了聽校草第三發言之後,班會的高、潮也就過去了。
接下來,無怪乎就是分發教材和指定班幹部。這還是沒錦瑞什麽事,錦瑞在高一的時候,因為理科的拖累,成績隻在中等偏下,所以以成績來定班幹部的高中時代,錦瑞那就是泯然眾人啊。
黃鵬被選為班長,這是板上釘釘的事,王丹丹則為副班長,這妮子成績向來不錯。其他的一些什麽委員也各自落戶,班主任宣布自由活動,傍晚7點,來班級進行晚自習。大家都不是初入高中的青澀少年,對於縣三中的規矩也都明白,響亮地答了一聲“是——”後,便三三兩兩各自活動去了
。
錦瑞轉向王丹丹同學,然後便發現王丹丹那妮子望著黃鵬帥哥,肉嘟嘟的小臉透著可疑的紅暈。
錦瑞這才記起一件事,丹丹這妮子在高中曾經暗戀過黃鵬帥哥,但是少年的羞澀,卻讓她從未告白過,到後來大家上了大學,斷了聯係,後又各自工作,各自有了男女朋友,好不容易重新遇到黃鵬,那份曾經的愛戀便再也不能說出口了。錦瑞與丹丹偶爾談起高中生活,丹丹總是很遺憾地提起這件事情。
她總說,如果當時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喜歡,即使沒有成功,但是至少有好好表達過自己的內心,也不會因為到現在也一直沒能為這份喜歡畫上句號而耿耿於懷。
錦瑞很理解丹丹的心情,因為曾經她也有這麽一個人,直到最後的最後,她也沒能好好為他畫上句號。
如果有可能,她會幫助丹丹畫上屬於她的句號的。
錦瑞拉上丹丹,進行在縣三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洗浴。
縣三中是一所全封閉軍事管理學校,以設施簡陋、條件艱苦、管理嚴格聞名。學校一律不裝空調,寢室內隻有一把旋轉式迷你小風扇,鐵門鐵窗鐵床,讓人在夏日酷熱難當,冬日寒冷難耐。
按點起床、按點睡覺,寢室裏的生活用品擺放一致,棉被折疊整齊。每個寢室門上都安裝一麵透明玻璃,以方便宿管人員巡邏監視睡覺的孩子,有無在做除了睡覺以外的事情。
在寢室裏,你不能提早起床,更晚睡覺,一切用電的物品,都有學校統一管理。你不用擔心燈沒關或者沒開,因為學校會給你統一開燈、統一熄燈。
如果犯規者被抓住,你不但要承受班主任凶狠的目光,還有全包班級所有的清掃勞動一個星期。這就意味著,在一個星期裏,你將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隻能在吃飯、洗澡、洗衣服之間選擇一樣來做。當然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洗澡,畢竟在夏天,不洗澡絕對是無法忍受的,那麽你隻能忍受一個星期的餅幹晚飯,然後積攢下冒著酸氣的衣服,打包回家被老媽罵了。
遵守學校的規矩,其實對於女生來說,不算難,難的是——夏天的洗浴問題。
寢室樓中每層樓都有16個宿舍,每個宿舍住八個學生,每層樓分別有三間浴室,兩排盥洗台,三個廁所蹲位
。想象一下,夏日大家一窩蜂地洗澡,128名學生為了三個浴室大排長龍,從窄小的浴室一直排到室外走廊的場景,那是多麽可怕。
很多孩子實在不想排隊,想讓別人給你占個位子,那麽你就等著被女生們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如果你又不想排隊,又沒有那厚臉皮,那麽唯一的選擇就是去大浴場洗冷水澡。男生也許還好,但是對於女生來說,大浴場中除了隻供應冷水、一大群孩子需要**相對外,還有諸多不如人意之處。一:因為排泄係統不好,浴場裏經常盈滿了汙水,讓你無處下腳。二:設施的陳舊,水龍頭很多不是生了鏽,就是無法出水。三、衛生情況實在太差,各種汙跡無人打掃,好不容易讓漲上來的水經過一個晚上消下去,第二天你不但要踩著昨天或者更久之前的汙泥上過去,而且還要小心再次漲上來的水。
大浴場的各種惡心,讓很多女生寧肯傻傻排著一個多小時的隊伍,也不願意去大浴場洗浴。錦瑞在農村長大,對這些惡心倒是能夠忍受,所以她每每為了節省這一個多小時,去大浴場洗個戰鬥澡便結束了,多出來的時間,還需要洗衣,吃飯,在傍晚一個半小時裏,別人隻能洗個澡,她卻硬要擠出半個小時來提早學習。
錦瑞每次回想高中生活,她都覺得很辛苦,很累人,這種高度緊張、爭分奪秒的付出,還有如影相隨的沉重壓力,造成了她內分泌的混亂、心率失調、消化係統不佳,不衛生的洗浴條件又讓她早早得了一些婦科炎症,造成後來的不孕症。
錦瑞想著這些,便下定決心不再去大浴場洗浴,好在今天並不是正式上課,時間很寬裕,有足夠的時間讓大家把一切收拾妥當,還不會餓肚子。
其後的一切過得很順當,晚自習看著熟悉的課本,錦瑞看得很用心,因為已經學習過一回,對於別人是預習,對於錦瑞來說則是複習。很多知識,理解起來也並不困難。
重生的第一天,在錦瑞的各種回憶和恍惚中過去,學校熄燈,一切變得安靜,悶熱的天氣,姑娘們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錦瑞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明亮的月亮,還有些難以置信,她真的從2013年回到了2003年,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生涯。
這一天過得挺累,錦瑞閉著眼,思緒慢慢歸於寧靜
。
眼前卻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幅山水墨畫。
畫上有山有水,有平原,山角下還有一處草房和大片的耕地,但是怪異的是,山上無花草樹木野獸,平原無動物奔跑,水中無魚蝦螃蟹,草房無人居住,耕地上更沒有任何農作物。完全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這副怪異的畫,很是眼熟,仔細想想,不就是她和澤陽在四川住宿時,掛在泛黃的牆上的畫嗎?
當時她和澤陽還討論過,這畫估計是旅店的小孩隨手塗鴉的習作,不過,她怎麽突然想起這副畫來了。
正想著,腦海中的畫,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在錦瑞還沒有反映過來時,她已經墜入了這神秘空間。
這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空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典型的農家小院,細密的籬笆牆,精致的茅草房,雞棚、鴨架、狗舍、小菜園等農家小院該有的東西,這裏應有盡有。
不過茅草房裏麵卻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家具。雞棚、鴨架、狗舍裏也沒有主人,地裏更沒有莊稼蔬菜,就如同先前看到的那副畫上一樣。茅屋的後麵則是一個池塘,同樣隻有清水,未見任何動植物。
院子外有一條清澈的小河,小河兩邊是一大片空蕩蕩的黑土地,再往遠處看三座光禿禿的山連成的一個山脈。山的另一邊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了。
整個空間沒有任何生物,色彩單調,但是空氣卻非常新鮮,河水也異常甘甜,隻喝了一口,錦瑞就感覺到全身舒暢,渾身清涼,趕走了一天的疲意和暑氣。
正喝得暢快,卻聽到一聲熟悉地叫喚:“阿景?”
錦瑞轉頭,便看到少年版的澤陽,略帶著些不確定的神色望著她。
錦瑞原以為這是個夢,可是看到澤陽的這一刻,她突然有著感覺,再想起今日食堂裏,澤陽對她自然而然表現出來的親昵,她脫口問出:“澤陽,你該不會也重生了?”
澤陽一聽,臉上那略微的不確定也消失了,他笑著點點頭,然後說:“中午看見你,就有些懷疑,現在聽你這麽問,看來你還不算太笨嘛,到底搞清楚自己的狀況了
。”
錦瑞摸摸自己的鼻子,知道自己在澤陽眼裏,永遠是個讓他擔心的對象,對於他說自己笨,一點都不介意,這個詞,聽了十年,早就麻木了。
“這地方是真的?”因為有澤陽在她身邊,錦瑞安心了許多,人也冷靜下來。四處查探一番,便知道,這裏的土地、清水、空氣絕對不是做夢的感覺。
澤陽點頭,拉過錦瑞,倆人並肩坐在河邊的大岩石上。
原來,澤陽比錦瑞早發現在他意識中連通的這個神秘空間,在他反複的試驗下,他暫時得出了幾個結論。
一:這個空間是真是存在的,裏麵的東西可以帶到外麵,外麵的東西也能帶出外麵。二:空間裏的時間流逝比外界快許多,大概是3比1的流逝比例,也就是說外界過去一天,空間裏將過去三天。三:空間裏除了他倆,就沒有任何生命。四:空間的水質土壤絕對是神級產品,裏麵不但能種植東西,還能提高植物的品質。他清早在外麵隨手折了枝懨懨的月季,晚上再來看,不但從單枝繁殖成了一叢,就連花色也豔麗不少。
空間裏溫度怡人,錦瑞靠在澤陽肩上,也不覺得熱。
她聽了澤陽的說明,眼睛越來越亮,這個地方,不就是網絡小說上常提到的隨身空間嗎?那麽,她和澤陽的未來,絕對是充滿了光明和希望了。
“澤陽,禮拜天咱們去香爐峰吧?”
澤陽寵溺地揉揉錦瑞的蓬鬆卷發,失笑道:“拜菩薩去?”
被如此好運砸中的錦瑞,難免有些惴惴難安,去拜菩薩,也是為了因為自己受老天眷顧而道謝,求個心安而已。
澤陽點點頭,然後倆人相攜步入空蕩蕩的茅草房,澤陽跑出空間,帶來了他的涼席、枕頭和毛毯。他的床鋪靠窗,還在上鋪,夏天放下蚊帳,漆黑的夜晚裏,很難讓人發現他和他的席子被子不見了這件事。
澤陽鋪好了涼席,倆人枕著一個枕頭,靠著一床被子,舒舒服服地相擁而眠。舒適的溫度,大把大把的時間,讓兩人全無後顧之憂。而空間外,一群少男少女們,忍受著高溫和蚊子的侵擾,正飽受折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