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蘇愔上了幾步樓梯,臨開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

“行了,別看了,在這看不見。”顧垣靠在一邊的牆上,伸手輕輕地彈了下她的腦門,“怎麽?真的看上人家了,被哥哥說上幾句就心疼了?”

蘇愔從包裏把鑰匙掏了出來,“沒有。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她頓了頓,一時間連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低聲反駁,“他自己親口說過我們隻是朋友。”

她回頭瞪了眼跟著進門的顧垣,“所以,你和顧瞻都不要再這樣陰陽怪氣地對他了,平時對人話少得要死,今天就聽見你在那叨叨,明裏暗裏都是刺,別人還真以為我和他有什麽。”

顧垣接過她解下的圍巾掛起來,回身時沒忍住抓了兩把她被風吹得有點亂的頭發,頗有點恨鐵不成鋼,“你這話怎麽不在下麵就說啊?人家聽見了說不定心裏得高興死。天天在那擺著張好人臉,才會讓你聽他說做朋友就真的信了。把哥哥教的全部都忘到後腦勺去。”

他進廚房端了杯溫水遞給蘇愔,在她旁邊坐下,“我又不是顧瞻那小白癡,我早就知道妹妹再寶貝,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從小看著你長大,好不容易從一個肉團團養成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自己還沒來得及得意多久呢,突然就隔開了大洲大洋,等了*年才把人等回來,你還不讓哥哥舍不得一下?”

顧垣一向都是在外有多端,在家就有多隨意,表達情感從來都是怎麽肉麻怎麽來,這麽輕描淡寫卻又情意滿滿的還真沒有多少過。

“再說了,姑娘就是要自家疼,太容易就讓人帶走了,人家不想珍惜時都沒個顧忌,覺得不會有人幫你出頭。不然你以為這麽多年的哥哥還真是要你白叫的?那時從你小時候開始,就要一路保護你的。”

蘇愔握著杯子靠到了他肩上,低低地“恩”了聲。

顧垣很滿意妹妹所透露出來的滿滿的信任和依賴,也更加堅定了趕走其他所有臭男人的決心,他好不容易養好的小白菜,別說是豬了,就是牛來了,也別想越過圍牆。

怎麽樣也得等到二十五再說。

下午要拍戲是劇中的一個小□□,傻子在家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寧好,下樓找人時剛好遇見了隔壁樓下羅嬸家的媳婦挺著大肚子在彎腰撿東西,傻子過去幫人撿了,剛伸手遞過去,孕婦已經陣痛得彎了腰,正好被出門來的羅嬸撞見。

寧好回來時,傻子早就被人帶走了。

羅家一家人都呆在醫院陪著突然早產的孕婦,對任何提到了傻子的問題非打即罵,就連寧好也不讓她再邁進病房一步。

胡謹皺著眉放下手裏的文件,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你說什麽?你要辭職去找那個傻子?先不說中國這麽大你找不找得到,就是單你辭職去找一個沒有點血緣關係的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我知道。”寧好一直平靜著聽她說完,她辭職的原因自然不全是因為傻子,但現在也沒必要解釋。

“如果您覺得他是個傻子的話,就當是他在依賴我,如果覺得我不可思議的話,就當是我在依賴他,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是我去找,就是他回來。”

她走回家的樓下時又遇見了之前和傻子一起遇見過的那隻小狗,頭上的兩隻小耳朵就像狐狸一樣,黑溜溜的眼睛相當漂亮,她看著可愛蹲下來摸了幾下,結果那傻子就一直吵著要小狗的耳朵。

廚房裏的碗也擺得不一樣,顏色大小之間區分明顯,每個調料盒都被好好地蓋上了,調羹的柄倒是都在外麵留了一點。

她從廚房出來就聽見似乎有人在輕輕地敲著大門,伴隨著一聲聲接近是幻聽的“好好”。

寧好衝過去一把開了門,靠坐在門上的傻子一下失了依仗,直直地躺倒在地上,努力地睜了眼看她,扯起幹裂的嘴唇露出幾顆大白牙,“阿植,回來了。”

“卡”。

王浙從監視器後麵探出頭來,皺著眉看向蘇愔,“蘇愔你今天到底是什麽回事?跟你說那個眼神是要夾帶著喜悅激動和心疼的,你那一副茫然得不知所措的神情是在搞什麽飛機?拍了這麽久連這點東西都不會?”

王浙在拍戲時的脾氣是出了名的臭,尤其之前的戲幾乎都能一場過,精益求精的毛病一犯起來,對比更明顯,再看任何存在問題的細節都不滿意,一下午就罵了四五個。

“算了,先都休息一下,等會接著拍,今天這場戲不過,你們就都不要收工了。”

導演的話一出口,侯在旁邊的幾個小助理就都圍了上來,給穿得很是單薄的兩位主演披上了大棉衣,十一月的半夜氣溫可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安澍接過助理遞來的保溫瓶,倒了一杯蓋的薑茶遞給還有些發愣的蘇愔,“晚上冷,先喝點驅驅寒。”

“恩,謝謝。”蘇愔接過,雙手捧著抿了一口,微微有點燙的熱水帶著老薑的辛辣和紅糖的溫潤順著食道流進胃裏,再歎氣時眼前都是濃濃的白霧。

正貼心地給影帝拿杯子的助理看著被蘇愔捧著喝的杯蓋傻眼,連手裏的杯子什麽時候被人拿走的都不知道。

間接接吻啊間接接吻。

她機械地轉回頭看了眼正拿著紙杯喝薑茶的安大影帝,終於明白了心機所在。

蘇愔捧著杯蓋一下下抿著,愣愣地看著外麵城市裏星星點點的燈光,眉頭微微地皺著,絲毫沒發現身側的人看了看她,臉上的擔憂越來越明顯。

“你不用太在意王浙說了什麽,他這人就是有點得寸進尺,之前你演得好了,他就巴不得你演得更好一點,壓榨起來沒有邊際。”

蘇愔偏頭看了眼安大影帝,又細細地回想了一下他的話,她剛才在走神,沒有認真聽,“你這是……覺得我因為被罵了不開心,在安慰我?”

安澍愣了下,低頭正好看見她手裏的薑茶已經喝得隻剩一點點的底,拿過保溫瓶就想再倒上點。

旁邊正好一個工作人員在搬著沙發,手沒扶穩,沙發一斜,軟軟的海綿蹭到了蘇愔背上,她整個人都前傾了一下,手一抖差點就被倒到了冒著熱氣的薑茶。

還好安澍眼疾手快地握著她的手穩住了。

自知差點惹禍的工作人員飛快地倒了歉搬著沙發走了。

安澍適時地放開她的手,卻故意沒有退開剛才接近的距離,笑意溫和,“這麽說,你之前不是在因為被罵了難過?那是因為什麽?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蘇愔低頭喝茶,對著褐色的水麵,借著不斷升起的霧氣的遮擋,默默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還不是因為你。

她不否認之前因為種種原因的確對他產生了一定的好感,但在他親口承認他們隻是朋友的時候就明智地把這種好感掐死在了萌芽狀態,堅決貫徹朋友的指標,遵守朋友的界限。

不過顧瞻對他的強烈的排斥態度,和顧垣之前說的話,又讓她隱隱地懷疑起了這個“朋友”的真假性,不自覺地就開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頻頻地在不該出神的時候出神。

這時候還真是一點都不想看見那張臉。

蘇愔幹脆一口喝光了薑茶,把空了的杯蓋放在一側的小桌子上,“沒什麽,隻是覺得因為我把大家都拖得這麽晚,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不想看見那張臉是一回事,等到再拍攝的時候,蘇愔總算沒有再出神,露出了讓王浙滿意的“夾帶著喜悅激動和心疼”的表情。

“卡,收工。”

導演的大手一揮,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去睡覺,門口呼啦啦地進來了兩個小助理,身後還跟了個小哥,手裏提著滿滿都是外賣。

“今天晚上冷,收工又晚,蘇姐請各位喝熱乎乎新出鍋的牛肉粥了。”跟著蘇愔的助理小吳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聲音一開,脆生生的,全場都聽得一清二楚。

又累又餓又冷的工作人員歡呼一聲,呼啦啦地就把小吳圍住了,七手八腳地拿了打包好的粥,路過蘇愔身邊時都還沒忘記說聲謝謝。

蘇愔被他們一人一句的謝謝給整蒙了,看了一圈才看到洗完臉回來的安大影帝,朝過來感謝的幾個人微笑著點頭後就快步走到了他旁邊。

“粥是你買的吧?為什麽要說是我請客?”

“恩?”安澍故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說把大家拖到這麽晚覺得不好意思的嗎?我也隻是順口和你的小助理說了聲,怎麽就把賬算在我這了?”

又有人端著粥過來和蘇愔說謝謝,順便還開了個玩笑,“蘇姐,明天的燈光我一定幫你打得好點,自帶光環的那種。”

身後的人還跟著起哄,“對對對,咱們劇組的燈光師裏,就你能給人自帶光環了。”

“可不是嗎。”

……

他們一堆人開著玩笑,剛才工作的疲憊在這時都已看不見,連今天罵了不少人的王浙都□□來說了幾句,引得一波人笑得更狠了。

蘇愔微不可見地退後一步,靠近安澍飛快地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