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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去省城陣仗就大了,因為是夏收農忙時期,武館休館幾天,孩子們從長時間的練功中解脫出來了,跟傅聚潁和無波要好的幾個都嚷嚷著要去,加上傅明睿夫婦也想去雲大轉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天微微亮就出發了。
省城傅聚瀾來過幾回了,有幾個地方還比較熟,便帶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去了肯德基、動物園、遊樂園。好玩的地方幾乎走了個遍,在遊樂園裏還鬧了好大的熱鬧,不是有大人玩的蹦床麽,這群熊孩子呼啦全上去了,邊蹦邊伏虎拳降龍掌,當打擂台呢,底下一群熱情的觀眾湊著熱鬧,搞得工作方還以為遇到了開業來頭一遭群毆事件呢,還嘀咕著現在的孩子亞曆山大呀,拚爹拚學校拚成績不說,連蹦床也要拚。
吃好了玩好了,少年們終於想起了到省城來的真正目的,紛紛給傅聚潁使眼色,傅聚潁直接將眼神扣比給無波,無波正吃著冰淇淋,慢半拍地看到小表哥的暗送秋波,a了一聲,傅聚潁瞪了她一眼,她又a了一聲,明白了,三口兩口把冰淇淋吃完,伸手拉了拉傅聚瀾的衣擺。
傅聚瀾早把他們的擠眉弄眼看在眼裏了,笑道:“怎麽了?”
說辭小表哥早都想好給她了,無波隻需要順暢地說出來就好了:“大表哥,跆拳道館不就在這附近嘛,上次跟我比賽那個姐姐還想跟我再比一場呢,要不——咱們過去看看吧。”
傅聚潁馬上接過話附和道:“是啊是啊,哥,大胖他們幾個都沒去過呢。”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傅聚瀾一猜就知道這事是給傅聚潁顯擺出來的,算了,反正將來他們也是要出來見識的,宜早不宜遲,就帶他們過去了。
跆拳道開設了暑期班,比先前熱鬧了不少,傅聚瀾一行人的到來對館長來說沒有更好的了,正缺對手呢,對手就親自送上門了,立刻熱情招呼。
半天下來,雙方滿意,可惜時間不多,傅聚瀾等會兒還要跟父母去逛逛雲大呢,隻能遺憾地告別了。
從跆拳道出來,傅明睿神色恍惚,傅聚瀾注意到他的沉默,關切地問了一句,傅明睿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問道:“像這種跆拳道的館子,全國大概有多少家?”
傅聚瀾眉一挑,猜到了他爹的心思,麵上卻平靜地說:“那就多了,隻要你考了跆拳道教練認證,又有地方,就可以開館了,不過也有很多人沒證也開,哪裏說得準有多少家。”
“還有教練認證?”傅明睿有些恍惚,那是啥玩意?“那豈不是很多人練這個跆拳道?”
“當然了,國外的東西比較火,”傅聚瀾解釋道,“而且人家弄得比較好,標準、等級、考評都成係統了,比較好推廣。”
傅明睿一聽這個三個詞就啞了,你說定標準,誰來定?誰敢定?同一套拳法,姓張的說他們祖上是這麽傳的,姓李的說他們師門是這麽教滴,都說自己是正統,笑話!更重要的是這武術是個大雜燴,下分拳、腿、掌、刀、劍、棍等大類,大類下麵又分諸多小類,種類繁多,南北各異,東西不同,定標準的工作量可想而知……卻是挺窩火的。
簡單地逛了下雲大,除了傅明睿不為人知的複雜心情,所有人都滿意而歸,無波也因為在蹦床上表現優異,大表哥獎勵了一個遊戲機給她,要不是眾目睽睽太紮眼,在路上還幾次她都想拿出來玩了,最後隻能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
無波覺得今天不用練功,不用上學,還去了省城玩,好快活啊,最好天天都可以這樣,俗話說得好,凡事不要高興得太早,她回到家就發現,今天她太不幸了!早知道就不去省城了!
家都在同一個方向,傅聚瀾一家自然就先送無波回家,剛好門口就發覺不對勁了,大門半敞著,門邊擺著不少大箱小箱,有親戚上門了?
無波心有疑惑,推開門進去,外公不在家,真奇怪,傅聚瀾拍拍她的腦袋,把給她買的零食、牛奶和書本放到客廳的桌子。兩人說了會兒話,就聽到外公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外麵傳來,無波一喜,就想衝出去,她要跟外公分享自己的快樂才行!傅聚瀾拉住了她,說:“你聽聽,你外公是不是有點不高興?”
無波一聽,還真是,外公不高興的時候要麽就不說,要麽就像現在這樣大老遠都能聽到他罵人的聲音,說真的她還有點怵,等看了他老人家臉色再說話吧。
傅清庭厭惡地掃了一眼門邊的東西才跨進門來,然後就看到無波眨著大眼睛努力忍著嘴邊的笑意等著他呢,他一看就知道這丫頭今天是逛高興了,心頭忽然一緊,完了,剛才隻顧著發脾氣了,這會兒要怎麽跟無波說呢?
傅清序比傅清庭慢了幾步進來,他光看到老四站在庭院,沒注意看到裏麵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娃,心裏的火就冒起來了,也不管兩個人都是一大把年紀了,直接就罵道:“你讓我怎麽說你好,你就是再氣著了,也得在外人麵前給閨女撐撐麵子,你倒好!不讓人進門!還不認這個親!你橫!你就是個驢腦袋!強老頭!”
傅清序罵完了,罵爽了,半天沒聽到傅清庭的回答,心想這強老頭被罵懵了?抬頭一看,老膽差點嚇破了!無波就在跟前呢,眼睛睜著老大,小臉上全是茫然。
“外公,大外公剛才說什麽?媽媽終於來看我了?”無波終於從傅清序的話中回過神來,風一般跑過來,一臉焦急道,“人呢?怎麽沒看到啊?我媽人呢?”說著說著,傅清序的話又在腦袋裏過了一圈,外公沒讓媽媽進門,媽媽被外公趕出去了?她又扯著外公的手,癟著小嘴又追問道:“外公,我媽呢?”
無波的小臉都漲紅了,從四歲到現在,她已經有七年多沒見過媽媽了,媽媽每個月都打電話過來,可從來不肯來看她,她差點記不得媽媽的樣子了,為什麽,為什麽今天都來了,還不肯等她一下,難道媽媽不想見見她,不想抱抱她嗎?
“你懂什麽?”傅清庭臉色沉得可以擠出水了,“她不是你媽了!她不要你了!”
“你胡說些什麽呢!”傅清序終於忍不住在背後狠踹了傅清庭一腳,沒見過這麽當人長輩的!
“不會的!媽媽不會不要帆帆的!”無波“哇”地一聲哭了,積蓄已久的渴望與委屈爆發了,小身板用力地撞開傅清庭,一吱溜就跑出去了。
“快追快追!”傅清序急忙喊傅聚瀾跟上去,傅聚瀾根本沒等他說話呢,人已大步追出去了。
幸好大孫子在這兒,無波最聽他的了,傅清序好歹鬆了口氣,回頭對著傅清庭掛下了臉。
別看無波身板小,可真說起來,傅聚瀾上高三天天做題沒時間練功,比起起早摸黑練功的無波,腳程差還是很自然的,再加上無波本就是發了狂地跑,傅聚瀾硬是沒追上。
出村子就隻有一條路,無波跑到村口,沒看到人,問了經過的人,說有一輛小車從村子裏出去,剛走沒多久,她謝都沒謝一聲就跑了
“怎麽回事?”那人不解地問著跟上來的傅聚瀾,“無波這是怎麽了?像發了瘋一樣。”
可不是發了瘋麽?連自己跑不過汽車都想不起來了,無波使勁跑著,眼前的路白蒙蒙一片,被風呼過的臉頰又緊又澀,她聽到一聲抽噎從自己的嘴裏冒出來,之後再也抑製不住了。
“媽媽!”這麽多年的期盼,盼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嗎?
“媽媽,等等帆帆啊!”等等帆帆,不要走這麽快,至少……
“至少讓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啊。”無波攥著小拳頭,留下了委屈的眼淚。
不管是對著空曠四野迎風淚流的江無波,還是隨後趕到看著前方那個小人不斷抽搐肩膀的傅聚瀾,此後的一生都很難忘記這個傍晚。她的隱痛,他的內疚,鐫刻在這夕陽豔紅,晚霞絢麗,黑幕升起的美妙景色中。
“帆帆。”傅聚瀾走過來,雙手輕輕地放在無波的肩上,感覺到對方的一陣抗拒,這久遠的熟悉姿勢讓他有些恍惚,他定定神,溫柔地說,“帆帆,很晚了,我們回家吧。”
“我、我不想回去。”無波低聲地說道。
“是不是外公不讓媽媽進門,你就討厭外公了?”傅聚瀾讓無波轉過來,彎下腰與她平視,“你不想知道外公為什麽不讓媽媽進門嗎?”
無波覺得自己哭得很難看,垂著腦袋,半天才勉強著聲音問道:“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回去問外公吧。”
傅聚瀾勸了半天,無波別別扭扭地跟著他回家了。
大門開著,家裏卻沒有開燈,無波看到外公蹲在庭院裏吧嗒吧嗒抽著煙,看不清楚表情,旁邊大外公坐著。
傅清序推了推傅清庭,傅清庭丟了煙,站起來,往無波這邊看了一眼,直接走回房裏去了。
無波握了握抓著傅聚瀾衣擺的手,快步跟過去。
傅清序看著大孫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背著手走回家,經過傅聚瀾時說了一句:“無波這孩子命苦,難得品行沒變壞。”
傅聚瀾沒什麽反應,隻是往裏麵深深看了一眼,轉過身跟著走出去,剛跨出大門,屋裏傳來無波的一聲痛哭,他也隻是定了定,不再回頭。
有些事,一旦開始了,隻能繼續走下去,如開弓,絕無回頭。
走在前麵的傅清序能做的也僅僅是遺憾,有主見的人是不會因為性子溫和就會妥協,相反,他們一直堅持溫和,往往就會成功。
無波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傅清庭對她解釋了他的理由:傅明心即將再婚,準備嫁給了一個帶有孩子的男人。
一時之間,無波隻有一個念頭,她實在配不上江無波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