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約定
第026章 約定
霍延年將眼角餘光掃向了慟哭不止的采‘玉’,之前那瀲灩明麗的外表被纖纖這樣一襯托,便是半點氣質也沒有,這樣不顧場合地大哭,更是將一身媚‘惑’打碎在了空氣裏。
霍延年眼中一片烏雲飄過,扭頭追上了纖纖。
好些感情都是對比來的,就像在市集上買水果似的,看見個五文錢的芭蕉,自是覺得便宜又劃算,但轉頭看看那一錢銀子一根的帝王蕉,那劃算的想法便又煙消雲散了。
他還是喜歡纖纖的。
娘親要塞一個采‘玉’給他,他也沒拒絕。
事實上,他有好多事都沒能拒絕。
“纖纖,你聽我說。”他知曉了自己的心意,離去的時候絕沒有猶豫。
采‘玉’沒有等到心上人的關心,她哭,隻是引來好事者看熱鬧。等到她想起霍延年是那麽地要麵子,登時腸子也悔青了。她抹淨了眼淚,跟在霍延年身後亦步亦趨,可是霍延年走得極快,不多時,她就喘起來。
霍延年是去追纖纖的。
可是纖纖被小七帶著一路疾走,早將他落在了後頭。
采‘玉’在他身後嬌滴滴地叫喚:“霍、霍大哥,你這是要去哪兒?能不能慢、慢些?”
霍延年腳步一頓,跟著,反而加快了步子。
采‘玉’瞬間醒悟過來,搶上前去抬頭‘挺’‘胸’攔住了他:“霍延年,你給我站住。你喜歡那白癡?可是你也別忘了,你對我做過些什麽。”她‘挺’了‘挺’‘胸’,俗‘豔’的臉上透出一絲傲然,當著街上那麽多人的麵,就說開了。
做過些什麽?
男人‘女’人,因緣際會,不就是那點事。
霍延年初逢雨‘露’,對她‘迷’戀之極,一時忘記了纖纖也不奇怪,他嚐過了采‘玉’的味道,才曉得為何同僚們都喜歡往妙音閣跑,個中滋味,噬魂入骨,又豈是一句話可以說得清?
隻是*相遇,被底歡娛,都不該拿上台麵上來說。
采‘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起這檔事,顯然就是與他不對付。
霍延年的臉‘色’一沉,猛然回過頭來,將兩道視線直直地‘射’向了她,眉心隱有殺氣。
采‘玉’隻識得那個擁自己入懷,軟言細語的霍延年,隻喜歡那個戰戰兢兢忸怩又害羞的青蔥少年,可不是眼前這個滿身煞氣,目光冰寒的陌路人。采‘玉’忽然明白了,霍延年根本不喜歡她,他隻是順水推舟,成全了自己心裏的那點念想而已。
少年‘精’力旺盛,需要的是發泄。
而她一個不小心,就上了霍大媽那條賊船。
霍延年少年得誌,在泠水縣‘混’得很好,加上相貌英朗,舉止瀟灑,更是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采‘玉’入豁的時候,還想著自己是到了一個寶,卻不料枕邊這位美郎君,時時刻刻想著念著的,竟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傻子。
傻子……嗬,看柳纖纖那樣,也不是真的傻,分明是裝的。
采‘玉’一把按住被纖纖磕破的額角,‘唇’邊漾出了一絲冷笑,她大聲說道:“霍延年,你別忘了,我和你已經好過了,已經是生米煮成了熟飯。”
“嘩!”
沒有人想到一個大姑娘家會在大街上說這樣的話,街心頓時就炸開了。
霍延年手足冰涼凍在了原地。
他的拳頭越來越緊,幾乎可以聽到骨骼磨擦的格格聲。可是他又不能打‘女’人。
男人三妻四妾何其平常,男人有兩三個紅顏知己,又何其平常,沒見誰個是用這種事情來要脅的。好過了,好過了又怎麽樣?就算是懷上了孩子又能怎麽樣?隻要他不也承認,那就是無媒苟合,他是男人有什麽打緊?
至於霍大媽怎麽許諾的,那是她的事,他就隻喜歡纖纖一個,從來隻有纖纖。
他目光晦暗,旋即冷光劃過,仿佛一道奪目的劍芒。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不過是成全你,你還想怎麽樣?”
第一次,他幾乎是生疏的,兩人躺在‘床’榻上叫痛,他也是快不過一二三,沒有經驗,得來的都是難堪,偏生這樣的難堪是發生在他和采‘玉’之間,采‘玉’和他好過了,就等同於將心裏的神仙拉下了凡塵,他把自己裝扮得再是完美無瑕也沒用,采‘玉’的溫柔偽裝一旦揭下,便能坦坦‘蕩’‘蕩’地跟人說,霍延年啊,他根本不行。
你還想怎麽樣?
“霍延年,你說過要娶我的,現在又去追那白癡。你別忘了,我可是你娘親自選定的兒媳‘婦’。”采‘玉’氣得嘴‘唇’發紫,她這樣說,便算是當眾‘逼’婚了。
流言蜚語從四麵八方襲來,她卻顧不得那麽多,她本來臉皮就厚,小七看得沒錯,這一點本來就與霍大媽有八分相似。而這八分相似,卻像是下在霍延年身上的降頭。
霍延年氣得一拳頭砸在路邊的石牆上,直砸得粉屑橫飛,他冷笑起來:“你這般不要臉,我怎麽會娶你進‘門’?送上‘門’來的‘女’子多了去了,也不多你一個!”他看都不看采‘玉’一眼便快步走開了,留下采‘玉’呆立原地,落得孤身伶仃,一身的笑話。
采‘玉’又哭起來,這一次卻不同於之前的號啕,那聲音極其壓抑,像受傷的野獸那樣悚人。
……
纖纖和小七一鼓作氣,拐了幾條巷子才慢慢打住。
纖纖的腦袋繼承了扶蘭仙子的一些特質,確實比尋常人的骨頭硬些,但這樣狠命地一撞,也不免會受傷。小七按著她在路旁的石墩上坐下,心疼地‘揉’了‘揉’她微微腫起的額頭。心裏卻反複盤旋著三個字,傻丫頭。
小七耍了心機,她是看到纖纖來了,才放棄掙紮反抗的,她本來隻是想讓纖纖與霍延年離心,可事情卻向她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了。纖纖從頭到尾,都沒有認真看過霍延年,看來她真是隻記得烤鴨,不得記人了。
傻丫頭。她歎了口氣。
“纖纖姐,那樣的潑貨,給她一耳光不就得了?何必傷害自己呢?”小七蹲下來,與纖纖麵對麵平視。
“我氣不過,哪還想得那麽多?”纖纖被她‘揉’得狠了,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小七卻在心裏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暗道,原來石頭也是知道疼的。
“下次不許這樣,那些事我應付得來。”小七確實應付得來,這次是她自己不好,濫用心機。
“還有下次?那……那下次還是不要出‘門’了,不吃那些桂‘花’糖,蓮子糖,薄荷糖,打糖,凍糖……什麽的了……”纖纖一口氣說了很多糖名。
“分明是舍不得。”小七老氣橫秋地‘摸’著她的腦‘門’,心裏慢慢浮起了一絲異樣,這種感覺轉瞬即逝,但卻在心底的最深處,刻下了一道甜蜜的彗尾,她發現,自己再也沒辦法向纖纖麵不改‘色’地撒謊了,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扶著纖纖的肩,與她並頭坐下,想了好半天,才道,“不會有下次了,大不了,下次我們看見了也繞道走。惹不起,躲得起嘛。總不能一輩子不見人,對不?”
纖纖想想也是,但又擔心得不得了,猶豫了良久,才學著小七的樣子,憂愁地歎了口氣:“小七,娘親說,我遲早也是要嫁人的,可是我嫁了人,就不能和你時時在一起了,不能一起做這樣的布娃娃,不能穿這樣的衣服站在大街上叫賣,好些事情都不能一起了……那可怎麽辦?”
小七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是纖纖猝然提到了,她卻不得不想,一個荒唐的念頭在腦子裏轉了轉,突然鬼使神差地冒了出來:“不會的,大不了,你嫁人,我給你做通房丫頭!”
小七說完,就覺得有哪裏不對了,跟著,便在心底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
作孽啊這是,想她堂堂一代仙君,下凡渡劫投錯娘胎也就罷了,怎麽還迂尊降貴給這塊蠢石頭當起陪房來?她想象了一下‘洞’房‘花’燭夜的慘狀,一股難堪湧上心頭,跟著便是翻江倒海的嘔吐之意。
她這一世雖是‘女’兒身,但芯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