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聞墨弦按著琴弦,看著那粼粼湖麵上,四個人影自對麵船上急速掠起,身影翩躚間,自湖上踏水而來。;
紫曦幾人麵帶喜色,聞墨弦則是轉頭看了眼顧流惜。
很快,兩男兩女就落在了船頭,看到盤腿坐在中間的聞墨弦,齊齊半跪下去,低聲道:“屬下參見閣主!”
聞墨弦臉色有些無奈,溫言道:“都這麽多年了,每次你們都要整這些虛禮,起來吧。”
四人跪下去時,具都在打量聞墨弦的氣色,昏黃的燈光下,人還是有些蒼白,可是說話時氣力平和,精神也很好,比之前幾年好了許多,連忙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喜悅。
中間的素衣女子開口笑道:“閣主,一年間我們都難得看到您,就這麽一次,即使是虛禮也不可少,隻是閣主往年難得撫琴,竟是差點讓我們錯過。”
其他幾人也是跟著附和,聞墨弦笑了笑讓他們都坐下。
“我不過是隨意彈了曲,比不過阿月用心。”
月卿眉眼帶笑,細細看著聞墨弦。
而一旁的顧流惜掩下心裏的情緒,起身替四人倒了茶。
月卿他們一早便注意到坐在聞墨弦身邊的顧流惜,想到信裏蘇彥說得事,也都在不動聲色地看她。
顧流惜方才沉默隻是因著突然看到了蘇望,上一世聞墨弦身死時,跟在她身邊的男人便是他。那一瞬間無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時的場景,不過看到依舊坐在身邊的人,很快便收了那絲痛楚,對著幾人得體的笑了笑。
見她如此,白淩挑了挑眉,輕笑起來:“閣主,這位可是那位惜兒姑娘?”
聞墨弦沒說話,隻是對著顧流惜笑了笑。
顧流惜被她笑得臉熱,卻依舊有禮開口:“在下顧流惜,之前聽墨弦提過幾位,一直有些好奇,今日終有幸得見了。隻是我隻曉得,這是白淩姑娘,那一位是月卿姑娘,還有蘇望,蘇大哥,另一位我卻不識得。”
白淩有些詫異,指著有些寡言的黑衣男子道:“這是蘇啟,璿璣堂的副堂主。”隨後對著聞墨弦道:“閣主,莫非您介紹我們還用小像不成,惜兒姑娘怎麽一眼都看出來誰是誰了?”
聞墨弦搖了搖頭,眼裏帶著絲笑意,她隻是同顧流惜提過他幾人的名字,還有幾人的職位。
“墨弦同我簡單說過幾位司管之事,我不過是猜的,一時得巧未錯罷了。”
月卿自從說了句話,就一直在旁靜靜看著聞墨弦和顧流惜,此時聽了她的話,淡聲開口:“居然被流惜姑娘看的如此清楚,想來我們平日裏所謂的掩飾身份,怕是掩耳盜鈴了。”
聞墨弦神色微斂,抬頭看了月卿一眼,卻見她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一旁的白淩暗中拽了下她的衣袖。
月卿這句話語氣很奇怪,讓場麵有些尷尬,聞墨弦看到顧流惜有些愣的模樣,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
顧流惜自然發覺到月卿話語裏的那絲敵意,心裏有些失笑,若是自己單純活了十六歲,怕是真不知道怎麽回事,可有了上一世在冉清影身邊的經曆,還有自己同聞墨弦的感情,她到是猜到了這其中緣由。瞥了眼聞墨弦,發覺她竟是蹙眉了,忙快速接口:“月卿姑娘說笑了,今日你們是來看墨弦,自不會如往常一般在她麵前掩飾,我也算沾了光,得見你們幾人的真性情。而且我並不確定,還打算要是猜錯了,借著墨弦三分薄麵,讓幾位饒過我一回。”
顧流惜說的混不在意,語氣裏調笑滿滿,加上她這般俏皮笑時,總透著股她這般年紀的天真靈動,到是讓其他幾人也笑了起來,也就再沒了當時的尷尬。
聞墨弦偏頭看著她,眸裏帶了絲笑意,卻也藏不住寵溺。
月卿抿了抿唇眼,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聞墨弦掃視幾人一眼,詢問道:“路上可是遇到麻煩了?”
蘇望立刻回道:“是,在入太湖之時,發現幾艘小魚船有意無意的跟著我們,我們繞了個路,把他們解決了,再換了船趕過來,因此耽擱了。”
“那你們一路過來是不是有人跟著你們?”聞墨弦端著茶盞低聲道。
“是!”
白淩也是有些擔憂:“閣主,心昔閣似乎被暴露了,最近在豫州幾個據點都被人發現了,甚至交上了手。我們一路上來也有人悄悄跟著,應該是想查明我們來做何事。”
“查了是哪些人在調查心昔閣麽?”
“查了,目前都是幾個小幫派,像七星門,流沙幫,這次跟著我們的功夫不錯,有些像落霞樓。”說到這白淩突然加了句:“前不久若君傳消息,她和落霞樓對上了,救了一個人,說是落霞樓叛徒。”
“她沒事吧?”
“閣主放心,一切安好。”
聞墨弦點了點頭,隨即沉吟不語。
七星門,流沙幫,想著這兩個名字,顧流惜覺得有些熟悉。想了想她突然記起來,流沙幫這個門派她都曾去過,而且是陪著冉清影去的,當時好像是去見一個被流沙幫抓了的人。顧流惜皺了皺眉,看來冥幽教已然注意心昔閣了,而且似乎比上一世早了許多,這是怎麽回事?
聞墨弦看她在那緊皺眉頭,不由開口道:“惜兒,怎麽了?”
顧流惜忙鬆了臉色,回道:“我隻是在想,心昔閣隱匿這麽久,一直不曾透露風聲,七星門和流沙幫都是些小門派,怎麽可能想到這裏?而且不管據點有多大,他們再怎樣不自量力,也不會貿然連動幾個。”
“所以背後定有人扶持。”蘇望他們也想到了,順勢接話。
“而且即使是扶持,誰會費心扶持兩個小門派,對付一個隻存在於傳聞中的勢力。而且這些舉動對心昔閣而言,怕是無關痛癢的。”
聞墨弦聽了顧流惜話,這才開了口:“所以隻是試探,而且他們知道你們這段日子會上蘇州,換而言之,他們想摸出我的身份。”
月卿幾人臉色大變:“怎麽會?!”
如果聞墨弦猜的不錯,那必然是心昔閣出了叛徒。聞墨弦的身份一直是絕密,閣中真正知道她身份的隻有幾個堂主副堂主,因此也就這些人曉得他們會在中秋之前來蘇州找聞墨弦。可這批人都是聞墨弦親手培養的,難道會有人出賣她?
曉得他們想什麽,聞墨弦抿了口茶:“我親手挑的人,不會有人背叛我。而且那批人隻是跟著你們,而蘇州城內並沒有動靜表明有人在找我。若是他們反叛,怕是直接就可以找到我了。我到覺得這個人知道我的存在,曉得你們會來看我,卻並不知道我是誰。”
蘇望幾人頓時陷入沉吟,隨即臉色有些難看。閣內知道他們會定期會見閣主的人,也隻有寥寥數人,幾乎都是他們近幾年尤為信賴之人,對於閣內的事知曉得不少,一但真有人反叛,後果會很嚴重。
聞墨弦說完一直沉默不語,隻是那不見一絲波瀾的臉卻隱隱透著一股寒意。她緩緩抬頭掃過幾人的臉,低聲道:“我曾說過,我不強求他們替我賣命,如果想要過安居樂業的日子,隨時可以安然離去。可一但選擇留下來,我要的就是絕對的忠誠,我可以容忍犯錯,卻不能容忍背叛。月卿,白淩,你們失職了。”
聞墨弦一向溫和,可是她們卻從不敢觸及她的底線,經曆過如此多磨難的人,再怎樣溫和,一旦認了真,更讓人膽寒。聞墨弦聲音雖依舊緩和,其中含著的淡漠卻是分明。白淩和月卿臉色一變,起身跪下,急聲道:“閣主恕罪!”
蘇望和蘇啟也跟著跪下:“屬下也有疏忽。”
顧流惜欲言又止,怕聞墨弦太過生氣,卻又不想幹預她的決定。
“起來。”聞墨弦語氣平淡無波,卻是帶著一股讓人無法違逆的壓力。
白淩幾人對視幾眼,忐忑地站在一旁。
“我並非要追究,隻是讓你們莫要太大意。這種事我不想再看到下次!立刻傳信各地閣內眾人,提高警惕,除了玄武令,其他指令一律作廢。將所有可疑之人的相關信息全部給我,暗中密切追蹤,一個都不許漏!”
白淩正了正神色,恭聲道:“是!”
聞墨弦頓了頓:“還有,繼續盯著冥幽教和名劍山莊,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落霞樓最近不安分,既然若君同他們交手了,那就讓暗影堂,好好會會那所謂的,不死不休的殺手們。”
蘇望忙點頭應了,白卿卻有些擔憂:“閣主,那您的身份怎麽辦,要不要派人暫且幹擾他們的視線。”
“不急,想來他們也是雲裏霧裏,就讓他們去找吧。如今一切都已妥當,即使完全攤牌也無所謂。我給他們備了一場大戲,至於能唱到哪裏,就看我們誰快了。”聞墨弦眼裏含了絲笑意,不過卻沒有一絲溫度,一貫溫潤的人,此時卻似裹了一層冷芒。
蘇望幾人自然察覺到聞墨弦那股冷意,他們籌謀數年,一直隱而不發,如今總算能真正一展身手,方才那股壓抑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幾人異口同聲道:“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聞墨弦撥了撥琴弦,不急不緩道:“按目前形式來看,好戲開場前,可以先熱熱場。你們一路趕來怕也乏了,先讓蘇彥帶你們去歇息,閣內的事,明日再一一說與我聽吧。”
眼看著氣氛終是緩和了,蘇彥忙接口道:“主子先回去休息,我和白淩他們先順順最近要他們查得一些事。”
聞墨弦點了點頭,此時船已然靠岸,一直聽著她們對話的顧流惜起了身,伸手摸了摸她的手,依舊冰涼,忍不住替她緊了緊披風,朝蘇望幾人點頭辭行。
聞墨弦眉眼柔和依舊,有些冷然的神情似乎隻是眾人的錯覺。轉身欲要同顧流惜下船,走了兩步,聞墨弦卻是停下了步子,轉身淡聲道:“既然你們幾人都在,我便想提一個要求。”
白淩幾人聽言,具是凝神看著她。
聞墨弦低頭看著顧流惜握著她的手,正色道:“無論日後何種狀況,也不論我在與不在,隻要你們還認我這個閣主,如何對待我,便如何對她,可以麽?”
月卿幾人具是一驚,顧流惜捏緊了聞墨弦的手,低喊道:“墨弦!”
聞墨弦示意她不要開口,月色下眉眼略顯寡淡的人,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小便跟著她的幾個人,話語中不帶強迫,不帶命令,仿佛隻是朋友間一句囑托,卻壓得幾人心頭發緊。聞墨弦這話意思分明,與其說是要幾人同等對待顧流惜,不如說是希望心昔閣在她死後,也能庇護顧流惜。
非是聞墨弦悲觀,隻是對於在意之人,她總覺得所有的謀劃都不夠周全,她隻能在事情還未發生前,考慮到所有最壞的結局。
月卿分外複雜地看了眼聞墨弦,又盯著還有一旁神色壓抑低沉的顧流惜,隨後閉了閉眼。
幾人沉默半晌,最後蘇望勉強開了口:“閣主,蘇望這條命是您給的,無論怎樣,隻要是閣主所想,蘇望萬死不辭!”
白淩幾人神色有些苦澀,隨後斂眉齊道:“閣主所想,萬死莫辭!”
聞墨弦微微笑了笑,輕聲道:“多謝了。”
轉身跟著顧流惜踏上湖岸,那單薄的身影依舊清雅秀美,在身邊之人的陪伴下,終是少了往日的孤寂,一路緩緩融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