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聞墨弦聽得一怔,麵前那人仿若歎息般的低語,毫無阻隔的落在她心裏,那琉璃般的眸子依舊澄澈如當年,卻是多了許多情愫,不加掩飾全然暴露給自己,讓她的心有些不堪重負。
良久後她才從這股情愫中抽出身來,抿出一個蒼白的笑意:“何出此言?”
顧流惜心裏微微地疼,卻是不再軟弱,低聲道:“你懂得。”隨後看著隱了笑意的聞墨弦,複又追問道:“還是你不願懂?亦或是故作不懂?”
聞墨弦身子顫了顫,嘴唇張合著,終是開口道:“惜兒,你懂麽?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什麽,你能說得清麽。眷戀,感激,依賴,還是一種錯覺?我們分別十年,我如今成了一個什麽樣的人,你確定你看透了?你一向心軟重情,也許你隻是誤把超出親情的感情誤認成那種感覺了?”
聞墨弦很是冷靜地說著,可略微縮緊的手指,顯示著她的失控,她心裏混亂而酸澀,她不知道自己說出最後一句話時的心情是怎樣的,既希望顧流惜承認她隻是想錯了,從而放棄這段感情,又希望顧流惜否認,成全她那絲暗自歡喜的希冀。閉了閉眼,聞墨弦突然有些厭惡這樣的自己,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優柔寡斷,又自欺欺人了。
胸口處那股悶痛讓聞墨弦有些難以忍受,顧流惜低頭似在猶豫的模樣,更是無限放大她的感官,她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要是當初一切都在遇到她的那個夜晚終結,也許便不會有如今兩人的兩難糾結。
就在聞墨弦決定開口時,一抹陰影陡然覆了上來,溫熱略帶急促的呼吸裹挾著清甜的滋味,瞬間將聞墨弦包繞,唇上柔軟濕熱的觸感讓聞墨弦有些愣神,有些抽痛的心髒似乎陡然緩了下來,隨即不可抑製地開始加速。
顧流惜發覺身下人身子僵了一下,隨後柔軟下去,一顆似要赴死的心陡然複活。對方那微涼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原本是衝動之下的行為,可卻讓顧流惜無法抑製的迷醉。這種無限的貼近讓她整顆心都悸動到顫抖,而聞墨弦的反應更是讓她歡喜不已。此時她緊緊貼著聞墨弦的唇,鼻息間吸入的都是對方的味道。承載了太多的感情讓她有些不顧一切,甚至失了往日的冷靜自持。
聞墨弦所說的那些的確不錯,但她自己也已然考慮過,她確切的知道自己對她的是歡喜,是那種想要一輩子守著她,愛她的戀慕。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除了用行動來說明!
良久後顧流惜才緩緩退開,看著臉色微紅,呼吸有些急促的聞墨弦,眼裏滿是克製不住的愛戀,她低低喃語:“墨弦,即使我再重情義,也不會把自己的心賠上去。我承認,我對你的感情很複雜,因著你給予我的太多,你說的感激,眷戀,依賴,我不否認,但是我卻並不能承認我對你的感情隻是一種錯覺,我雖不是很明白兩個女子之間為何會有這種感情,但我很清楚我喜歡你。見不到你,我會想你,你難受,我會痛,你歡喜,我會更歡喜,甚至……甚至會忍不住想同方才……方才那般……對你。”
顧流惜一向臉皮薄,性子生來內斂矜持,這般剖明心際,與她而言,已是分外羞恥了。說完最後一句話,她幾乎耗盡了所有勇氣,臉色也由蒼白轉為紅潤,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聞墨弦看著因為緊張羞澀,而輕微發抖的人,眼裏既憐且疼。她沒料到這人竟是如此直白地將所有的感情全傾訴出來,將她柔軟的心暴露在自己麵前,毫無遮蔽!即使她此時已然羞窘到不知所措,卻依舊展現著她的堅持。緊繃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她嘴唇輕啟,略帶顫抖道:“惜兒,你可知,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撇開你我皆是女子,我可能連尋常人最簡單的相守都給不了?”
顧流惜猛地抬頭,看到聞墨弦眼裏彌漫著的苦澀和無奈時,她心髒仿佛被人緊緊攥住了。這人一向溫柔淡雅,很少因著自己的身體頹然自憐,也正是如此,她此時流露出來的苦痛,更讓顧流惜心痛萬分。
她喉嚨有些堵,帶著濃重的鼻音,搖頭道:“墨弦,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能否給我承諾,隻要能讓我陪著你照顧你,我便心滿意足!你身子不好,我陪你一起熬!你好一天,我便陪你歡喜一天,你痛一天,我便陪你痛一天。”
聞墨弦眼睛有些紅:“你……你這個傻姑娘,若有一日我熬不過去,我自是什麽都不知曉,可留你一人形單影隻,我如何能心安。惜兒,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離開你,那種滋味,太難熬了。”
顧流惜聽她聲音悲苦蒼涼,想到當年蘇家滅門之時的場景,忍不住落下淚來。
“你說我傻,你又何嚐不是?我知道你怕你陪不了我,可是你不曉得,僅僅是你所給我的那些美好,就足以讓我有勇氣麵對日後所有的痛苦。何況你的身子又並不是沒有一絲專機,我預料不到日後後果如何,可我卻明白,若就此放棄你,我一定會悔恨終生!”何況聞墨弦不願她形單影隻的活著,她又何曾舍得她一人孤零零離開,若真有……真有一日她離了這人世,自己定是要陪著她的,生不離死不棄,這已是她重活一世的唯一所求。
聞墨弦直直看著她,在那雙眸子裏除了堅持和希冀,看不到半分退縮。許久後,聞墨弦低頭喃喃說了句:“原本以為是童言無忌,卻不料一語成讖。”
顧流惜愣了愣:“什麽童言無忌,一語成讖?”她說了這麽多,這人回這麽一句是何意思?
而吐出這句話的聞墨弦眉眼溫潤,臉色也舒緩了不少,看到有些緊張忐忑的顧流惜,眼角眉梢甚至染上了一層愉悅,仿佛之前所有的苦痛糾結都不複存在。隨後她故作可惜地皺了皺眉:“原來惜兒竟是忘了,那便當我沒說。我還有事,你好生吃飯,我先走了。”
顧流惜這下更是懵了,她們之前的談話怎麽就變成這般了?她腦子迅速運轉,拚命想聞墨弦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突然福臨心至,眸子猛地亮了,一瞬間璀璨異常!看到那優雅緩行的清瘦背影,她疾速道:“墨弦,你的意思是那契約還做數,對麽?”
聞墨弦隻是稍稍頓了下,並未停下,當她步子邁出外廳時,顧流惜咬了咬牙:“可我現在已然做不得童養媳了!”
說完就看到邁出去的人陡然踉蹌了一下,直接朝外摔去,嚇得顧流惜站起身,直接掠過去抱住她。
聞墨弦麵子有些撐不住了,抿著嘴一聲不吭,這邊顧流惜慌得不行,又是焦急又是後悔,哪裏還記得原本的意圖,仔細檢查她的身子,一疊聲問道:“怎樣,有沒有傷到哪裏?!”
聞墨弦麵上有些淡淡的紅潤,低聲道:“沒事。”
顧流惜鬆了口氣,看著她,神色也有些尷尬。她方才隻是情急,這才口不擇言,如今到不知要如何反應了。
聞墨弦眼神閃了閃,最後輕聲道:“那紙契約早就歸於塵埃了,你若願意履行,我自不會拒絕。”說完她轉身出了墨園,留下顧流惜傻乎乎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
良久後她才低低說了聲:“怎麽不願,求之不得。”眼裏光芒越來越盛,嘴角弧度再也遏製不住。暈乎乎地回了房間,她還是不忘嘟囔一句:“童言無忌是真,可怎麽能說一語成讖呢?明明是命中注定!”
聞墨弦說是有事,出了墨園後,卻是自顧自想著方才發生的一切。此刻她心裏恍然覺得不真實,但卻克製不住那莫名的愉悅和歡欣。糾結許久的事情最終成了定局,心裏那些許陰霾雖無法驅散,可是得到的光明燦爛也讓她終是覺得歡喜。原本心知肚明的感情徹底明了,她反而罕見得不自在,想著暫且避一下,壓一壓快要掩不住的情緒。沉吟半晌轉而去了蘇若君那。
見她來了,蘇若君有些奇怪:“你怎麽又來了?”隨後卻是覺得不對勁,平日裏聞墨弦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身上總帶著一股寡淡之意,顧流惜來了後,她才退了那層寡淡。麵前的聞墨弦依舊是那副模樣,可她就覺得她仿佛染了層光彩,整個人透著股歡喜。
“我聽紫蘇說,你又要出遠門了?”
“嗯,不過阿墨,你先跟我說說,不過是過了一會兒功夫,我怎麽感覺你不一樣了?”
聞墨弦淡然地瞥了她一眼:“怎麽不一樣了?”
蘇若君笑得柔和卻狡黠:“嗯,有點少女懷春的感覺。”
“咳……咳……”聞墨弦聽了她的話猛地咳嗽起來,臉色頓時咳得通紅。
蘇若君連忙給她順了順背,伸手在她幾個穴位上按了幾下,這才讓她緩了過來。
“我不過隨意說說,你反應怎這般大?”
聞墨弦喘了幾口氣,涼涼地白了她一眼。
蘇若君憋了笑,也不再逗她。隨後正了正臉色道:“阿墨,這炎心草隻能暫時緩解你的症狀,想要根治還遠遠不夠,之前蘇彥派出去的人傳來消息,說是曾有人在大理無意見過一種奇花,描述的很像七葉琉璃花,我要走一趟。”
聞墨弦皺了皺眉:“非要你自己去麽?讓他們去查便好了,你總在外麵我不放心。”
蘇若君笑了笑:“阿墨還算有良心,不過他們畢竟不精通醫理,七葉琉璃花太過嬌氣,若真有我還怕他們弄砸了。而且雖是尋七葉琉璃花,我也能發現許多其他難得的草藥,如此我也歡喜。”
聞墨弦眉頭未鬆,但卻也知道蘇若君的性子,歎了口氣:“那你記得好好帶著他們,別總嫌麻煩甩了他們,我會擔心。”
蘇若君聽了她的話,心裏一暖:“我知道,若去些險峻之處我自然會注意,我可是惜命的很,你摸擔心。”
“什麽時候走?”
“這幾日便動身,目前你身子不錯,我離開一段時日也放心些。隻是你前幾日損了身子,要好生喝藥,我不在的日子裏你可莫要再折騰自己,也別折騰流惜姑娘,每次你不舒服,她都跟天塌了似得,看得我都心疼。”
聞墨弦抿了抿嘴,倒是乖覺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