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是個演員

48她是個演員!

“啞母”的故事有兩條時間線,一條是擺在明麵上的,就是故事的發展順序,另一條則是暗的,暗線是按照“四季”劃分的。

秀梅是一個不被祝福的孩子,她生下來就不會說話,她隻能發出難聽的“啊啊”聲,卻無法開口和周圍人說上一句話。

村裏人說,這是山神的詛咒,秀梅上輩子作孽太多,山神老爺才不讓她發出聲音。

像是驗證村民的話,在秀梅十歲那年,夏天雨下得太大,雨衝垮了大山,秀梅她爹被倒塌的山砸死在石頭下麵,秀梅的娘也不待見這個女娃,第二年她改嫁了,帶走了秀梅的弟弟,把秀梅留給了年邁的奶奶。

一個年邁但是卻非常善良的老人,她從來不信村裏人作孽的說法,她認為秀梅是山神送給他們家的禮物。

可惜老人的想法無法得到村裏人的認同,他們非議秀梅,奚落她,將她當成瘟疫,驅趕她又嘲笑她,祖孫倆在破舊的茅屋裏相依為命。

七年後,又是一個夏天,秀梅上山割豬草,路過綠油油的麥田割麥子,撿到了一個男嬰,咿咿呀呀的秀梅抱著咿咿呀呀的孩子,從嬰孩清澈的眼眸和咯咯地笑聲裏,秀梅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奶奶以外的善意。

她決定將這個孩子帶回家,她要收養這個孩子。

對於已經到了議親年紀的秀梅來說,這是個冒險的決定,秀梅奶奶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給秀梅找個男人,可是沒有人願意要她,村裏人都嫌秀梅晦氣,有了這個孩子後,村裏人又覺得秀梅不貞潔,沒有人相信這個孩子是秀梅撿來的,他們認定這個孩子是秀梅和野男人生的,他們把秀梅當成笑話編排,用她的故事告誡未婚的女孩,不貞潔的姑娘會想秀梅一樣遭報應,沒有男人會要這樣一個“破鞋”,小啞巴生出來的一定也是小啞巴。

秋,一個收獲的季節,又過了一年,秀梅收養的麥子已經一歲多了,幹活回來的秀梅抱著這個孩子,奶奶逗著撿來的曾孫,一遍遍教這個孩子叫秀梅“媽媽”,奶奶已經認命了,她已經不指望村裏人會有人願意娶秀梅,她希望小曾孫長大,可以替她照顧秀梅,可是無論奶奶怎麽教,孩子都不說話。

奶奶有些絕望,難道這個孩子真是個啞巴?

直到有一天,秀梅割麥子回來,再次抱起咯咯笑的孩子,孩子張開小小的胳膊,粉嘟嘟地小嘴,開口叫秀梅“媽媽——”,秀梅眼睛瞪得大大的,“啊啊呀呀”地看著自己的奶奶,祖孫倆驚喜萬分又哭又笑。

這是個健康的孩子,他會說話,他會叫媽媽!

時間一轉,七年過去了,小嬰孩變成了小男子漢,秀梅送他去學校,可是麥子剛去了兩天就不願意去了,因為那些孩子嘲笑他,說他是個“野-種”,他纏著著秀梅問“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我沒有”、“我爸爸在哪裏”、“為什麽媽媽不會說話”……回答他的永遠是秀梅焦急地“啊啊”聲。

麥子覺得有秀梅這樣的媽媽很丟人,他不想讓秀梅做他的媽媽,秀梅到學校看他,他都覺得丟人,可是當村裏的孩子笑話秀梅,麥子就會衝上去,像一頭發瘋的小豹子,他不許任何人說媽媽的壞話。

1959年,秋天本是收獲的季節,可是沒有人下地去收糧食,因為沒有人去種糧食,沒有糧,麥子天天嚷嚷著餓,卻不知道母親秀梅和曾祖母每天就吃一點點東西,東西都給了他,為了解餓,秀梅和奶奶每天都喝很多水,水灌得肚子鼓鼓的。

後來家裏吃得麥子吃得越來越差,以前還是一碗粥,現在隻剩下半碗兒,裏麵都是水,秀梅將玉米麵的饃饃留下來給麥子吃,自己到山上去扒樹皮,樹皮一點不好吃,麥子想要吃窩窩,可是家裏沒有,秀梅給麥子做了很多野菜。

日子越發難過,大家都說是“四害”害得大家沒有糧食吃,家家戶戶都在“除四害”,秀梅把捉住的麻雀、老鼠撿回家烤著吃,家裏難得吃上一頓肉,祖孫四代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悅的笑容。

村裏的麻雀老鼠越來越少,秀梅家裏能吃的也越來越少,年邁的奶奶終於經受不住,在深秋的一天,她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村裏每天都有死去的人,大家麵黃肌瘦,山上的榆樹皮都被扒掉了,槐花也吃完了,秀梅和麥子就挖草根吃。

秀梅吃得越來越少,麥子也是麵黃肌瘦。

饑腸轆轆的麥子問秀梅,“媽,我們會死嗎?”

秀梅紅著眼圈,抱著麥子,使勁兒搖頭,嘴裏咿咿呀呀,一遍遍撫摸麥子的後背,安撫他,寬慰他。

就這樣,冬天來了。

“哢——”“cut——”

場記板在鏡頭前一晃,連夏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站起來,這組戲,為了保證真實所有挖野菜,挖草根,扯樹皮的戲都是連夏真實拍攝,很多農村姑娘都沒有做過的事情,連夏全都做到了,當連夏和小演員王聰跪在地上,在凍住的土地上用手指一點點挖草根的時候,連圍觀的很多大老爺們兒也哭了。

誰再說連夏是花瓶,他們這群見證過“啞母”的人,第一個卷袖子拚命。

就連最初對連夏有些看法的李青也折服於這種敬業精神,或許她真的不是最適合這個角色的演員,但她一定是最有誠意的那個,不是所有的女演員都願意做這種犧牲。

李青甚至覺得他下部戲還應該找連夏,因為她是個真正的演員,而不是拍電影的明星!

而另一邊,連夏兩個助理,一個拿了大毯子給連夏披上,另一個給連夏拿來水瓶。

“連姐喝水。”“小夏辛苦了!”

“小王聰演得真好,喝水。”“吃點東西吧——”

工作人員圍著連夏和和王聰噓寒問暖,連夏嘴唇幹裂,嘴唇上還有化妝師貼上去的“痂片”,她拿著吸管,勉強喝了一點水,膝蓋跪在地上長時間,人都是暈眩的。

小王聰一直牽著連夏的手,在這段拍攝期間,兩人積累了很深的情誼,私下小王聰稱連夏為“連夏媽媽”。

現在她整個人就是一個農村婦女,兩天前,有“夏令營”的粉絲代表費勁千辛萬苦找到“啞母”劇組拍攝地點,一個河北承德市下屬貧困縣的農村。

劇組拍攝的時候,隻簡單圍了一個警戒線,並非是像其他劇組那般,用黑布簾子圍起來,因為這裏的村民,別說手機,有的家裏連電話都沒有,根本不存在泄密問題。

知道是連夏的粉絲帶著禮物探班,劇組的人也很高興,他們特意把幾個小姑娘迎到劇組休息的地方,還請他們吃水果和糖,等連夏拍完戲後,劇組工作人員又將連夏帶到小粉絲麵前。

意外的是,連夏進門半天,“夏令營”竟然沒有反應,直到連夏開口說話,粉絲才發現麵前的村姑竟然是他們心心念念的偶像,幾個粉絲麵麵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半晌,一個女孩忍不住問道:“夏夏,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連夏從小姑娘臉上看到了失望,或許她希望看到的是一個豔驚四座的偶像,可惜連夏現在連一般值都算不上,她看上去和普通的農村姑娘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還不如人家,因為現在農村的姑娘也挺幹淨整潔的。

不過連夏並不介意,她知道自己有相當一部分顏粉,她笑了笑,“拍戲需要。”

幾個粉絲麵麵相覷,片刻還是一個年級稍微大一些的女孩開口說話,“能給我們簽個名嗎,我們千裏迢迢來了,希望能合影簽名。”

“可以啊。”連夏欣然答應,“不過我手上都是泥,恐怕會弄髒你們簽名本呢。”

幾個粉絲又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連夏假裝沒看到對方的猶豫,靜等對方掏出簽名薄,拿出相機合照。

連夏和粉絲一一合合影,粉絲原本想要握手的,看到連夏手上的泥,也退卻了,徐妙珍和跟在連夏身邊的助理看到幾個粉絲的架勢忍不住後悔,早知道不該讓他們進來的,這些小姑娘回去之後,指不定就脫粉了。

臨走之前,一個姑娘指著連夏腫得裂口子的手,忍不住問道,“這是化妝師黏上去的嗎,這也太真了吧!”

還不等連夏說話,徐妙珍笑起來,“哪裏是化妝師的化妝技巧,這可是真的,老實說,你們有一個超級敬業的偶像,她是一個真正的演員。”

聽到這句話,連夏難得謙虛得低下頭,被徐妙珍這樣大喇喇的表揚,還是有些慚愧的。

徐妙珍說完,幾位年輕的粉絲看連夏的眼光都出現了變化,他們沒有想到,連夏為了拍戲,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

徐妙珍相信,和劇組其他工作人員一樣,最初的最初,這些小粉絲也隻是將連夏當成一個普通的明星或者是偶像對待,但是從這一天起,他們對連夏或許會有新的認知,因為連夏絕對不僅僅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偶像,一個徒有漂亮臉蛋的女演員。

連夏會用實際行動讓所有人知道,什麽叫做演員,會有越來越多人知道,她不是偶像,她是演員。

演員,演得不僅是戲,還有人生。

連夏,就在詮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