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晉江原創發表
32晉江原創發表
小紀氏從未見父親的臉色這般冷峻。
回娘家,自然要先去見過武安侯夫人,小紀氏沒有在武安侯夫人麵前提一句章老姨娘與小章姨娘的事,武安侯夫人也沒有為難她,直接讓她去書房見武安侯。
武安侯問,“怎麽忽然回娘家來了?”
小紀氏柔聲道,“女兒聽說姨娘行事不妥,讓父親母親不悅。父親母親年紀也大了,女兒擔心父親母親的身體,不回來看望父親母親,實在不能安心。”見武安侯夫人臉上並無動容之處,小紀氏道,“姨娘不妥當,女兒慚愧的很,不敢為姨娘求情,隻望父親母親保重身體。”
武安侯歎一聲,指了指椅子,“坐吧。”
小紀氏稍稍放心,上前坐了。
武安侯並沒有提二章姨娘的事,反道,“這些年,看你兒女雙全,原本我想著你應當過的不錯。但,似乎又不是這樣。你在婆家犯了很大的過失吧?”
小紀氏心裏咯噔一下,臉上一燙,問,“父親怎麽這樣說呢?老爺待女兒還好。”
武安侯淡淡地問,“那女婿因何會那般大張旗鼓的迎納二房呢?”
此時,小紀氏方知父親話指這件事,低聲道,“都是女兒不好。”二房明晃晃的擺在那裏,再怎麽狡辯,也沒人相信。
見小紀氏心思一亂,武安侯問,“家裏發生這樣的醜事,我已令人噤聲,你是如何知曉的?”
小紀氏咬一咬下唇,“我聽章大老爺說的。”
武安侯道,“以後,不要跟章家來往了。”
小紀氏微微心驚,武安侯道,“想一想,我以往有很多做的不妥當的地方。你母親脾氣執拗,性子剛烈,不比章氏溫婉。那時,我不該因著跟你母親賭氣就將紀文紀武留在姨娘身邊。人的心,就是這樣慢慢變大。甚至,在章氏安排小章氏與紀文私下苟合時,我就該出手處置了。隻是,那會兒還顧忌著你們兄妹,也顧忌章氏跟了我幾十年,便手軟了。”
“父親……”聽到父親這些決絕的話,小紀氏心思大亂,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跪地相求,淒聲道,“不論如何,女兒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姨娘去死呢?就是再生氣,父親也要想一想兩個弟弟的心情呢。”
武安侯眼睛微眯,卻未令小紀氏起身,歎道,“你想的遠了,眼不見既心不煩。以後,不要再提章氏的事了,她們,不會再回來。如果你真想念她,就想想過去的歲月吧,娘家的事,你已嫁了,就不要再插手。以後,你能依靠的人,是你的丈夫、兒女。不要總記掛娘家的事,更不要做令丈夫不喜的事。”
小紀氏流著淚,“是,女兒記得了。”
“嘉言嘉讓,你要善待他們。”武安侯道,“子熙是個明白人,他事事通透,你行事,不要忤逆他的心思。”女婿是白癡,會覺著女兒嫁的委屈。女婿太精明,隻得勸著女兒三從四德了。宋榮此人,武安侯是真喜歡,不然也不能連嫁二女。可惜的是,兩個女兒都未能留住宋榮的心哪。
“是。”
“好了,去前麵陪你母親說說話吧。”
“父親,女兒想去瞧瞧弟弟,他向來執拗,我想去勸勸他,他定能明白的。”
武安侯話音溫和,卻有說不出的決絕之意,“不必了。”
用過午飯後,小紀氏便與武安侯夫人告辭,回了自家。
想到自己親娘日後的苦楚生活,小紀氏流了一路的眼淚,到家時,眼睛都是腫的。宋嘉語聽到母親回來,便去了主屋,卻見母親眼睛紅腫,宋嘉語頓時非常擔心,上前問,“母親,外祖母家出什麽事了嗎?”
小紀氏安慰女兒,“沒事,沒事,莫要多想。”
一時,丫環捧上溫水巾帕,小紀氏重新梳洗,勻過胭脂,宋嘉語問,“母親因何傷心呢?”
望向女兒越發嬌美的模樣,小紀氏心中稍稍欣慰,問,“今天沒上學嗎?”
“父親檢查了我們的功課,命我們休息一日。”宋嘉語說。
小紀氏笑著撫摸女兒的青絲,“你父親賞了你什麽?”宋榮並不常檢查女孩兒們的功課,偶有查問,答的好的,必有獎賞。宋嘉語笑道,“母親怎麽知道女兒會得父親的賞呢?”
“我的女兒,自然是最優秀的。”小紀氏捺下自己姨娘的事,跟女兒溫聲說話。
宋嘉語彎著眼睛道,“父親給了女兒個小玉枕,是暖玉做的。母親,我想給父親做雙棉襪子,還不知道尺寸。”
“好啊。”小紀氏笑,“早就跟你說過,你父親很疼你。你做錯了事,隻有父母才會教導你。這並沒什麽,誰這一輩子能不犯錯呢。”
宋嘉語依舊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母親,我以後不會那樣說話了。”
“那就好。”小紀氏心裏早有主意,說,“過年家裏要擺年酒、唱戲,客人多,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你們姐妹都大了,該學著管些簡單的事,也能幫襯我。”宋榮先時說過,宋嘉語的規矩不好便不能再出門,小紀氏哪裏舍得,正好借著年下給女兒解禁。
宋嘉語乖乖的點頭,小紀氏又道,“還有,你跟你表姑的院子,我已經命奴才們收拾了。待明年開春,天氣暖了,你們再搬。不過,自己的屋子,你有空過去瞧瞧,想收拾成什麽樣,還是自己做主的好。叫著你表姑一去,屋子裏有該添減的,不合自己心思的,都告訴我。”
宋嘉語柔柔的應了。
小紀氏心裏稍稍鬆快了些,問丫環,“老爺呢?”
綠雲忙令人出去打聽,不一時,惜紅回來稟報,“太太,門房說老爺出去了。”
小紀氏呷口茶,“知道去哪兒了嗎?”
“門房說老爺是帶著大姑娘出去的。”
小紀氏臉色微沉,“知道了。”
看女兒的臉色也不大好,小紀氏歎口氣,對女兒道,“語兒,你年紀漸漸大了,要學著為人處事了。我看,你跟你大姐姐不太親密。”
宋嘉語低聲道,“大姐姐也不喜歡我啊。”
小小女孩兒,又有宋榮這樣的父親,宋嘉語自然也希望得到父親的寵愛。宋嘉語一想到父親隻帶了宋嘉言出門,氣的眼圈兒都紅了,“父親隻喜歡大姐姐。”
“這叫什麽話。”小紀氏溫聲哄勸女兒道,“外頭大冷的天,我回你外祖父家都沒帶你。就是想著你身子單弱,怕你受寒呢。”
宋嘉語哽咽道,“我怕不怕受寒,父親問都沒讓人來問我一句,根本就是隻帶大姐姐去。”
“這麽丁點兒小事兒,哪裏值得掉淚呢。”小紀氏拈了帕子給女兒擦眼淚,使個眼色叫丫環們退下,方對女兒道,“你年紀大了,我也不用那些虛話來哄你。你們姐弟四個,都是你父親的兒女。你看,你弟弟就比你大哥哥得你父親的喜歡,是不是?”
“我念書也好,父親就是不喜歡我。”宋嘉語委屈極了。
“唉,五根手指尚且不一樣長,父母的心也是一樣。你父親的確更喜歡你大姐姐,隻是,我的語兒……”摟住女兒單弱的肩頭,小紀氏道,“你雖說是比你大姐姐小一歲,其實算起來,你整整比她小快兩年了。我有意把你大姐姐上學的時間挪到七歲上,就是想讓你跟你大姐姐一道上學,不被她落下。現在看,你比她小,學的比她還好呢。”
“她能言善道的,的確很會討你父親和老太太開心。其實,你不必為此傷心。你現在學的東西,在你以後的交際中都用得到。自來豪門世族女孩兒,誰沒幾樣拿得出手的技藝呢。你看,秦家的大姑娘,因才名滿帝都,如今提親的能踩平秦家的門檻兒了。”小紀氏緩聲道,“女孩兒,更加看重名聲。你好好兒的學習,慢慢的有了好的名聲,就能有個好的前程。”
“至於你大姐姐,她有她的好處,你父親喜歡她,老太太也偏心於她……就是我,也不能委屈了她。我畢竟不是她的親娘,略有不妥當的,人家就得說是後娘作祟,我擔不起這樣的名聲。”小紀氏一雙清麗的眸子盯住女兒漂亮的雙眼,不緊不慢道,“我是你的親娘,這內宅都是我在管,外頭女人間的交際也是我帶你們出去。我不委屈她,也不會多事的去提點她。”
“這話叫你父親聽了必定不高興,隻是,你大姐姐與我素不親熱,我又不是親娘,何苦去多那個嘴呢。”小紀氏道,“你若是想強過她,就聽母親的。誰會偏心你大姐姐,我也不會偏心於她。你是我的女兒,安下心來,我告訴你,怎樣討你父親的歡心。”
母親向來很少這樣鄭重其是的與她說話,宋嘉語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道,“都是女兒沒用,還要母親這樣為女兒操心。”
“你還小呢,又是個心思簡單的孩子。我慢慢教你,你也要用心的學。”娘家已是那般,丈夫半分不肯相幫姨娘的事,小紀氏遂將一番心思都放在了兒女身上。
“嗯。”
母女兩個說了一番交心話,小紀氏便帶著女兒去了老太太屋裏請安。
知曉小紀氏是回了娘家,老太太也略略的問了幾句武安侯夫妻的身體狀況,問完之後就沒啥話了。倒是辛老太太瞧著宋嘉語直樂,笑對宋老太太道,“我聽箏姐兒說,上午她大表哥考校她們功課,三個丫頭,語丫頭年紀最小,答的最好呢。”
宋老太太笑,“是啊,語丫頭很會念書。”說的話常叫人聽不懂。
辛老太太笑,“語丫頭,你表姑以前沒念過書,她有不懂的,你多多幫她啊。”
宋嘉語忙道,“舅婆放心,我常跟表姑一起討論功課。”
小紀氏笑,“說是姑侄,年紀都差不多,不僅一起上課學習,也能玩兒到一處。我正有件事想跟老太太、舅老太太商量呢。”便將為宋嘉語、辛竹箏收拾院子的事兒說了。
小紀氏又將對丈夫的說辭重新對兩位老太太說了一遍,“先時讓箏妹妹與言丫頭一道住,是想著言丫頭性子爽俐大方,箏妹妹剛來咱家,有言丫頭伴著,事事熟悉的快。現下,我看箏妹妹很好,嘉語年紀也大了,再跟媳婦住在主院不大相宜,我想單獨為她們收拾出院子來。如此,也叫她們學著收拾屋子,管理自己的院子,還要調\教丫頭婆子。這些,都得慢慢學呢。”
小紀氏這番話說出來,宋榮都挑不出毛病,何況兩個老太太呢。宋老太太覺得有理,說了一句,“給她們院子安排的近些,別離的遠了。”
“正是老太太這麽說呢,媳婦也想到了,就是言姐兒院子邊兒上的兩個小院子。”
宋老太太沒意見了。
辛竹箏是個伶俐人,連忙將身一福,柔聲道,“自我們娘們兒來的,一應事都是表嫂操持勞累,箏兒謝表嫂。”
小紀氏忙扶起她來,笑的愈發滿意,“這話外道,本就是一家子,以後莫如此了。”
至傍晚,宋榮才帶著宋嘉言騎馬回府。
小紀氏服侍著宋榮去了外頭大氅,梳洗過頭臉,又塞了個手爐給丈夫抱著,笑問,“這是去哪兒了?凍成這個樣子。”
“帶著嘉言去她母親留下的鋪子瞧了瞧。”大紀氏早早過逝,留下豐厚嫁妝。要知曉,大紀氏是侯府嫡女,嫁妝規格本就比小紀氏高一等,再有武安侯夫人並無兒子,陪嫁兩個女兒的時候私房也出了大半。如今小紀氏掌家,宋榮卻並未將前妻的嫁妝交給小紀氏保管,也沒給自己親娘保管,而是一直握在手中,省得出些是非。
小紀氏臉色一滯,聽宋榮道,“言兒跟讓兒年紀也大了,我會慢慢把他們母親的嫁妝給他們。”
小紀氏即使心裏再不滿意,嘴上卻不能說半句不滿意的話,隻得笑道,“是啊,老爺想的周全。我總想著他們年紀小,竟未料到此處。”
宋榮笑,“放心,這些事有我呢。你料理好家裏就行了。”看小紀氏麵色尚可,宋榮問,“嶽父嶽母身子還好?”
“身體無大妨礙。”小紀氏瞧一眼丈夫,低聲道,“就是父親氣的狠了,我本還想勸勸弟弟,父親沒讓我見。”
宋榮點了點頭,“長輩們身子安康就好。”
“父親還說,以後不叫我跟章家來往。”
“嶽父大人既然這樣說了,你就聽從吧。”宋榮心下有數,看來二章姨娘東山再起的機會不大了。章家不過是仗著小紀氏三兄妹才這番鬧騰,如今武安侯直接把二章姨娘送到了莊子上,即便看在三兄妹的麵子上,不要章姨娘的命,估計章姨娘也難再回帝都了。
小紀氏心下微澀,還是柔柔的應了。
宋嘉言換了衣裳就去了老太太屋裏,老太太笑問,“你爹爹帶你去哪兒了?”
宋嘉言笑,“爹爹帶我去看了鋪子。”其實這樣的事,宋嘉言當真不想炫耀,不過,此事必定瞞不過小紀氏,與其叫小紀氏來說,不如她自己來說呢。
“什麽鋪子啊?”老太太向來隻清楚自己有多少私房,院裏多少白菜,對家中產業一概不知。
宋嘉言道,“爹爹說是我母親陪嫁的鋪子,爹爹說我如今長大了,要學著打理鋪子。”
老太太這才明白了,她與大紀氏的婆媳關係非常糟糕。隻是,大紀氏眼瞅著已經過逝九年了,一雙兒女又得宋老太太的喜歡。宋老太太也就不在意了,點頭道,“應該的。你爹爹還記在心裏呢,我都忘了。”
這種心思……都能直接說自己忘了……
也就宋嘉言向來心胸開闊,明白老太太的脾氣,知曉宋老太太這樣說並沒有別的意思。宋嘉言不欲多說此事,笑,“我跟爹爹還去了太白樓,上次祖母不是誇他家的紅燜羊肉好吃麽,已經叫他們送飯菜來家,晚上咱們吃好吃的。”
宋老太太喜歡宋嘉言,便覺著宋嘉言樣樣都是好的,笑對辛老太太道,“我說句什麽話,這丫頭都記在心裏呢。”
宋嘉言笑嘻嘻地露出饞相,“我也喜歡吃呢。”
宋嘉語有意觀察著宋嘉言的一舉一動,看宋嘉言如何討老太太歡心。見宋嘉言如此,宋嘉語實在愁死了:這種沒臉沒皮的話,打死她,她也說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