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聽風小軒

第51章 聽風小軒

沈慧中一下就倒在了沙發上。靠著殘存的意識,她口裏喃喃道:“唐靈均,你給我出去,出去!”

唐靈均本是要走的,但聽了慧中這樣說,反而將頭轉了過來,一字一句道:“沈慧中。我知道你厭惡我,但我爺爺回來了,好歹你給我留點麵子行不行?”

“唐靈均,你做過什麽壞事,你心裏清楚!我為什麽要給你留麵子,我隻恨不得找到種種證據,將你送進監獄!”慧中當真是喝醉了,所謂酒後吐真言。唐靈均聽了,心裏更為疑惑。他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哦,沈慧中,原來是回來,是為了報複我!”

沈慧中聽了,口裏再次喃喃,但醉意襲來,她卻是說不出話來了。

“沈慧中,你醒醒,你醒醒——”唐靈均見她一下子就睡過去了,不禁彎下腰來,在她耳邊輕喚了幾句。

躺在沙發上的慧中不動不動,根本聽不到他說什麽。

唐靈均見了,忽然就歎了氣。他取過一條毛毯,將毛毯遮蓋在了她身上,看了幾眼。又將壁上的燈按了,房間頓時漆黑一片。沈慧中沉沉睡去,她躺在沙發上翻了一下身子,一下又做起了那個可怕的夢。要是房間還有燈,唐靈均定然能發現慧中揮舞的雙手,驚恐異樣的麵容。隻是,慧中喝了酒,口不能言,唐靈均看不到,也聽不見。他隻是立在門口,想了想,關上門,方又默默地走了出去。

再回到大廳,他就更顯得沒精神了。唐老爺子見了他,就問:“慧中怎樣了?”

“她睡著了,看來是真喝醉了。”

唐老爺子見夜已深,也不想再令他們作陪,就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回去吧,我也累了。”

“爸爸,那我們先走了。”唐茂年和馬淑芳不得老爺子的臉,在這裏幹坐著也是難受。

“你們去吧。”

唐靈均心裏,隻想找點上樓,再去看看慧中。“爺爺,那您早點休息吧,我也走了。”

唐治元這才對躺了將近語重心長地道:“靈均,你也二十好幾了,爺爺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做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可你呢,連自己的婚姻都掌控不好,你叫爺爺還能相信你什麽?從前的事,你做錯了多少,你自己知道。爺爺隻希望,看到你真正悔改!”

唐靈均聽了,也不想和爺爺申辯什麽。從前的那些,他的確需要花時間好好想想,細細斟酌。是對是錯,孰是孰非,他也想給自己一個結論。

“爺爺,您的話我記住了!”

唐靈均走後,這偌大的宴席,就隻剩了老爺子和唐斐年了!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唐斐年就道:“爸爸,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您早點休息吧!”

唐宅雖大,但唐老爺子可有些古怪。那些亮暢寬大的住處,他不喜歡呆。早前,他在老宅的梅園後麵修建了一座小小的軒樓後,有事返回大宅,就喜住在那裏。

唐茂年見了,覺得有些不妥,便對老爺子道:“爸爸,家裏住處這麽多,您為什麽一定要住在那個小地方呢!這叫客人看了,還以為我們虐待您呢!”

唐老爺子聽了,心裏頗不以為然,他對茂年道:“虐待?這整個大宅都是我布建購置的,說到底,你們住的是我的地盤。談什麽虐待?我就喜歡那個地方,清淨自在,且離你們也遠,省得你們來打擾我。”

唐老爺子暫住的小軒,離唐茂年夫婦的住處是遠,但離斐年的住處卻是近。他一心隻想和斐年修補隔閡,所以才在斐年的屋子後麵,又加蓋了這麽兩層的小軒。茂年愚鈍,卻是看不出老爺子的心思。

“爸爸,我不懂了。但您那郊外的莊園,也是地方闊大,布置寬敞。可見爸爸你也是住慣了大房子的人。可為什麽獨獨回了家,您老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唐治元不想和兒子多解釋。“爸爸上了年紀了,興趣也多變。你就不要問這麽多了!”於是,唐茂年隻得悻然而去。

唐老爺子看著兒子,想了一想,緩緩道:“斐年,不要急著走,你坐下。爸爸想再和你說幾句!”

此時,唐家廚房的幫傭們,過來很快將飯桌收拾幹淨了退下。大廳便又顯得更冷清了。

“爸爸,您想說什麽?”唐斐年站起來,在桌邊倒了一杯茶,遞到老爺子的麵前。唐治元就感慨地道:“斐年,你也三十好幾了,可總是一個人。爸爸一想起這些,心裏就不開心!”唐治元接過兒子遞來的茶,歎息道。此生已負如慧,為了補償對她的愧疚,他隻有竭盡所能對兒子好。兒子不領情,他也不埋怨什麽。但是對兒子的婚姻之事,他這個做父親的,卻是不能不問。

這個話題,正是唐斐年不想談的。此前,唐治元也問詢過他多次,他都是言簡意賅地搪塞過去,不是說自己的重心在事業上,就說自己遇不到心儀的人。但眼看著斐年已過三十大關,唐老爺子是真的有點急。

“斐年,自古有言,成家立業。你不成家,何以談業?一個人飄著,總不是回事。”

“爸爸,我雖然沒成家,可不一樣將唐氏打理得很好?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這一生不婚的人,大有人在。”唐斐年受過正統的中式教育,可也在法國巴黎呆了十幾年。在他看來,為結婚而結婚,甚至為傳宗接代而結婚,那是一件可怕而又痛苦的事。

他活了三十多年,與感情上自不是一片空白。他對好幾個女人動過心,但都曇花一現,轉瞬即逝。真正走進他心裏的,唯有明萱一人。明萱不辭而別,很快宣布結婚,這對蒙在鼓裏的唐斐年來說,的確是一種傷害。他不清楚自己現在還愛不愛明萱,對明萱還有沒有感情,但對於婚姻,他的確望而卻步了。

“斐年,咱們唐家的男人,哪能不結婚呢?你大哥就靈均一個兒子,靈均也就這樣爭氣。爸爸隻將希望放在你身上,你身上延續的血液,才是我看重的!”

唐斐年明白爸爸話裏的意思,但他還是堅持道:“爸爸,如果你真為我著想,就請不要勉強我。現在,我的心很平靜。從法國回了來,我一心就撲在唐家的事業上。除此之外,我什麽都不想!”

“真的?”

“是的,爸爸。其實,我也不知以後怎樣。但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生活有序,心情安定,身邊有一些誌同道合的朋友。”

“唔,那好。我似乎也不能過分逼迫了你。但我不信,你從此就不會對女人動心了!”唐老爺子說著,就站了起來,對他又道,“好了,你還是和從前一樣,這個話題果然碰不得。你回房間去吧,我也要走了!”唐治元說著,心裏還是有些悲哀。難道有生之年,真的不能看到斐年娶妻生子麽?他多麽希望斐年的身邊,能出現一個體貼的女人,紅袖添香,舉案齊眉,默默地陪著他,相伴到老。

“爸爸,路燈昏黃,我陪您去聽風小軒吧。”

“不用。那地方離你這裏不遠,不過幾分鍾的路。爸爸習慣晚上再走一會路。”聽風小軒,是唐老爺子給自己的小軒起的一個名字。小軒前有梅園,後靠幾行高大的鬆樹。與秋日夜晚,梅園雖無花綻放,但軒後送風陣陣,倚在枕頭上,聞著鬆香,聽著鬆濤,當真心曠神怡。因此,有客入宅參觀,問及這軒的名字,老爺子信口就道:“軒後有送風,此軒就叫聽風小軒。”

唐斐年知道爸爸的性子。他想了一想,就道:“好,那爸爸你早點休息。”

唐老爺子看著兒子,心裏一下湧起萬千柔情。他喚住兒子:“斐年。明天早上,你陪爸爸吃早飯。”

“好。”唐斐年點點頭,目送父親走過梅園。

老爺子走後,唐斐年便深深了歎了口氣,站在大廳外,情不自禁,一抬頭,就看著二樓唐靈均的房間。二樓,唐靈均的臥房是亮著燈的,可慧中所住的休息室,卻是漆黑一片。唐斐年見了,心裏不禁糾結起來。慧中醉了,那麽今晚她到底在哪睡的?難道,靈均將她扶進了臥室裏嗎?此刻,他們正同床而眠?

他心裏很不確定,心裏真恨不得找個借口,上樓看一看才好。他立在廊子裏,馬上就搖頭苦笑,自言自語道:“唐斐年呀唐斐年!你這操心的都是什麽心!慧中是靈均的妻子,靈均是她的丈夫。他們在一起,是天經地義之事!倒是你,你這樣胡思亂想幹什麽?

可是,心裏藏著這樣一個不能說出的秘密,著實痛苦。唐斐年撫著胸口,歎了一歎,失落惆悵地回了房間。

唐靈均在臥室,輾轉不能入睡。一想到隔壁的房間裏,睡著慧中,他就真的忍不住再想去看一看。是呀,她喝醉了,到了夜裏,會不會覺得口渴,會不會想要什麽東西?

想來想去,他卻又不敢去開門。沈慧中諷刺的他,曆曆在耳。他是個高傲的人,頂著唐家少爺的身份,從來隻有女人主動倒貼,沒有他去哄女人的,即便待藍茉也是如此。

他煩悶至極,隻想找跟煙抽。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不用看,他也知道,這電話是藍茉打來的。

“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唐靈均邊抽煙邊問。

“靈均,我哪裏能睡得著?你又不在我身邊!我怕!”藍茉這話半真半假。不過這些時日,她習慣了晚上有人陪伴,這一下靈均不在,她身邊沒了人靠,的確不適應了。

“怕什麽呢,你都這樣大的人了?”唐靈均很有些心不在焉。他和藍茉的**熟稔,許多技巧花招,也都在她身上一一用盡了。她身上的所有秘密,他盡數洞悉。這新鮮感早就過去,他與藍茉行房,更多的是出於一種習慣。

“靈均,你怎麽這樣說嘛?我怕,我當然怕呀?你走了後,我就在房間裏發現了好幾隻蟑螂!”藍茉哭喪著臉,又道:“靈均,你到底能不能過來陪陪我呀?”藍茉在電話裏,對著唐靈均,又開始表演起哭功來了。

唐靈均今天很累,加之又喝了酒,在這深夜之中,聽了藍茉的低聲哭泣,非但沒有引起他的憐憫,反更使他莫名地厭煩起來了。

“藍茉,這個時候,那裏會有蟑螂呢!你會不會看錯了?”唐靈均的心裏,一下又想起上回在農家樂發生的事情來。他忽然覺得:藍茉許多時候,也很小題大作的。

“靈均,你不信我!的確有蟑螂,很大的蟑螂!”藍茉在電話那頭,更是抽噎起來了。

唐靈均給她哭得煩不勝煩,他抽完了煙,熄滅了煙頭,對藍茉道:“可是我現在不能去陪你呀!真有蟑螂,你自己打死吧!你這樣大的人,還怕幾隻蟑螂?”

唐靈均的話裏,透著不耐煩,還有一點疏離。這叫藍茉聽了,渾身不得勁。靈均怎麽這樣?他不是最關心疼愛自己的嗎?難道——她馬上就問:“靈均,是不是你和慧中姐睡在一起了?現在,她就躺在你的身邊?”一想到確實有這個可能,藍茉隻恨不得馬上趕來唐家大宅一看,將靈均從床上拽走。

“藍茉,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我一個人睡。”唐靈均見慣了藍茉這樣,也就懶得解釋了。

唐靈均這樣疏懶,更是令藍茉生疑。她本就是一個疑心病重沒有安全感的女人。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在電話裏,藍茉就流著眼淚喊叫道:“靈均,你騙我!慧中姐一定就在你的身邊!你不愛我了,你不喜歡我了,你將我丟下了——”藍茉說著,更是捂嘴痛哭。

“藍茉。沈慧中喝醉了,現在正在休息室裏呼呼大睡呢!你要不信,你可以過來看,我到底有沒有說假話!”唐靈均的心裏對藍茉,第一次起了厭煩之心。

聽了靈均這樣說,藍茉覺得自己該相信。她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就道:“靈均,我隻是——隻是太在乎你了!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呀!”

“藍茉,有什麽,明天再說。”唐靈均說著,一下就擱了電話。